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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妄求》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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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嬷嬷懒得同她多言,一挥手婆子们便塞住了她的嘴,不顾宁离的呜咽,强架着宁离往偏门而去。
得了消息闻讯而来的孟岁璟连衣襟都没扣整齐,便疯跑了过来,瞧见了宁离被拖着往外走的模样。
“放肆,你们这群刁奴,好大的胆子。”孟岁璟乱了呼吸,宁离双目通红的瞧着他,呐呐的喊:“次兄。”柔软娇怜的声音直叫孟岁璟心头像被掐了一把似的。
郑嬷嬷并不怕他,恭顺一行礼:“二郎莫要叫老奴难做,此事皆是主君的意思,二娘子犯了大错儿,有错就得罚。”
看着宁离那心虚又可怜的模样,孟岁璟又气又急:“你真是疯了,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此番我是保不了你了。”
他心想,叫宁离吃些苦头也好,不然总是这副脾性,将来总是要栽大跟头的,兄长一向宠她,大约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郑嬷嬷说完便指使着婆子们带走了宁离,马车连夜赶出了城。
这事,翌日便传遍了孟府,一时间,原本的掌中宝,心尖肉成了泥地里的花,人人喊打,孟令臻又是厌恶又是畅快。
“果然是个贱骨头,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兄长不过是给她点儿甜头,竟还真的妄图攀高枝儿,白眼狼。”
岑氏揉着太阳穴疲惫呵斥:“行了,少说几句,此事体面吗?有什么值得翻出来说的。”
孟令臻对上岑氏宛如淬了冰似的眸子,把话语咽了回去,噤若寒蝉。
十日后,普华寺
寺庙庄严肃穆,数百阶台阶自下而上,前院一棵高大的古玉兰树,枝丫纵横交错,纷白的花瓣如流风回雪般在殿门前徘徊,寺内佛音潺潺,一股淡淡的檀香弥漫开来。
后院一处偏僻客堂内,门窗紧闭,里头时不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外头守着两个小厮,冷着脸,不为所动。
阿喜战战兢兢的劝道:“女郎,您都三日没吃东西了,大、大郎不会来的,您莫要伤身啊。”
宁离一身素衣趴在美人榻前,已经流了许多日泪的眼眸早就红肿不堪,疼得慌,这些日子她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外头的小厮均不为所动。
不得已之下,只得倔强的不吃东西,现下她虚弱的已经连话都说不了了。
蓦然间,门被打开,一道身影逆光进来,宁离眯了眯眼睛,冷冷的看着郑嬷嬷。
“女郎,这些是主君叫老奴给您搬来的清心咒,您好生瞧着,望您早日勘破红尘,修成正道才是。”郑嬷嬷看她仿佛在看什么污糟东西一般。
呸,不过是仗着父亲对主君有几分恩情,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成。
“让我见阿兄,就见一面。”
宁离抬起了那双泛红的眼眸,那双眼睛无疑是极美的,眼尾上挑,笑时风情姣美,媚意横生,右侧眼尾下坠着一颗小小的泪痣,泪意水雾蒙蒙的覆在了眸中,如清晨寺庙中笼罩的薄雾。
宁离瞧着郑嬷嬷不为所动,素来骄傲的面容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恳求,“求你。”
郑嬷嬷一愣,讥讽冷厉的眉眼松动一瞬,半响,“女郎还是莫要倔了,郎君是不会见您的,主君这般,郎君也是允了的。”
多日来的期盼被沉沉击碎,宁离怔怔的望着郑嬷嬷,随即她笑了,原本清泠泠的嗓音变得有些嘶哑:“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阿兄怎么舍得呢?”他素来心疼自己的,就算是气狠了,只要她认个错,乖顺些时日便不会生气了呀。
宁离笃定认为郑嬷嬷在骗她,许是为了让她死心才这般说的。
她遂踉跄的起身,走了过去,抓着郑嬷嬷的手:“嬷嬷,您让我见阿兄一面罢,我就同他说几句话,我不信阿兄会这样对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嬷嬷,求您了。”那张姣美绝俗的面容上,泪珠犹如剔透的露珠,颗颗砸落。
宁离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结果,所有人她都不在乎,唯独孟岁檀,他给了自己宠爱、给了自己纵容,她受不了孟岁檀真的不管她,宁离真的知道错了,她不会去打扰他了,就叫她远远的在孟府上看着他就好。
郑嬷嬷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人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良久,宁离快哭昏过去时,才掰开了她紧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叹气道:“老奴确实没有骗女郎,郎君重规矩,女郎不是不知道,听老奴一句劝,您好生在这儿待着,说不定过几月郎君气消了,便叫您回去了。”
这话是郑嬷嬷诓她的,回去不回去的,谁知道呢,就是瞧她太可怜了,人啊,总得有个盼头,这日子才能过的下去。
她说完便离开了屋子,阿喜静静的收拾着地上被摔碎的瓷碗。
宁离捂着脸,小声呜咽。
自此,她便在普华寺住了下来。
寺庙中皆是出家之人,且大多年岁很大,要么就是很小,寺内圆真主持瞧宁离一副苦果缠身的模样,心生怜惜,萌生了想拉她一把的心思,便把宁离收入座下,做一名俗家弟子。
宁离跪在观音殿的蒲团上,素白莹润的手腕上瘦骨嶙峋,缠着一圈古朴的佛珠,她双手合十,虔诚的叩拜,观音法相悲悯,一双眼眸垂下,似是在怜悯她的信徒。
身后主持单手竖起,微不可闻的声音随风而逝,“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何处惹尘埃。”(注),殿外古玉兰树前吹起一阵淡淡的风,几片花瓣吹进了观音阁,带来了一缕淡香。
殿门前,一角玄墨色衣袍蹁跹而过。
……
孟岁璟在参横居外徘徊,正好遇见怀泉端着药碗往里头去,忍不住上前问:“兄长他……”
怀泉低着头:“二郎请回罢,郎君身子不适,这几日不宜见人,就连今晨的早朝也往宫里头告了假。”
“你可知,兄长何时打算接皎皎回来?”,他压低了声音问,这几日府上气氛凝滞,众人对宁离这个名字相当忌讳。
怀泉淡笑:“二郎还是莫要操心了,宁小娘子大抵是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孟岁璟怔怔地问。
“字面上的意思,二郎请回罢。”怀泉淡淡的说完,便进了屋去。
而后,孟岁璟便再也未见过宁离,他几度想去普华寺看她,均被守在外头的小厮侍卫拦住了脚,见不着便去寻孟祭酒和孟岁檀,二人均对此事缄默。
时隔多年,再见故人,孟岁璟终是忍不住,宴席结束后本想同宁离再说几句话,但周氏先一步带她去安置了,孟岁璟便等到了晚些时候,带了些宁离爱吃的点心寻了过去。
傍晚,秋水明落日,朝霞氤氲了天际,宛如赤红的鱼尾,宁离同孟岁璟闲闲的走在长廊处,昔日的故人终归不似以前那般自在。
“你……对兄长。”他略有些尴尬的,不自在的问道,心中隐隐希望宁离的回答千万别是他所担忧之事。
第4章
宁离面色坦然,昏黄的霞光映在她的眉眼处,流光雾霭,暮云重重,空中散发着一股新雪特有的冷雪气息,“何时订亲。”她略过了孟岁璟的问题,随意问。
“不知道,大约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罢,反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孟岁璟凝着她的眉眼,心头思绪颇为杂乱。
她的指尖轻轻拨动佛珠,宁离垂下了头,继续笑:“哦。”面上并无任何不悦,慢吞吞道:“是好事啊。”她是真的瞧不出一丝的不高兴,孟岁璟缓声道:“你当真如此想?”
宁离闻言抬头轻轻的笑了笑,笑意带着些索然无味,“次兄就莫要试探我了,以前的事是我的错,我不会再那样了。”
本就是她行事太过肆无忌惮,放不准自己的位置,仗着孟岁檀的纵容,不断的试探旁人的底线,不怪孟岁璟对她如此防备,再深厚的情谊终归不是亲生的,隔着一层。
孟岁璟视线有些闪烁,启唇张了张,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岔开了话头:“这几年过的可好?”
宁离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云淡风轻的说:“挺好的,寺庙清净,没什么人打扰,就成日里抄抄佛经,打打座。”
“我叫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菜,一道用些罢。”二人以往时常聚在一起吃饭,孟岁璟也是存了想同宁离多说几句话的心思。
可宁离却客气拒绝:“多谢次兄,还是算了,我叫阿喜端了回房吃。”如今,许多双眼睛都看着,刚回来便同孟岁璟走的过近总是不大好的。
孟岁璟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由着她转身离开。
傍晚的孟府小径上没什么人,大多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同家人一起,宁离孤寂的同阿喜走在小径上,小径的雪还未消散,薄薄一层覆在路上,阿喜手上提着厨房的饭菜,如今她已然不复从前,没有人会愿意来伺候她,讨好她,孟府能有她一个容身之处已然是网开一面。
“还是二郎好啊,女郎瞧,还有您最喜欢炙羊肉呢。”阿喜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盯着食盒里的东西,宁离软了视线,“你喜欢便多吃些。”这几年她在寺庙待久了,早就不食荤,对阿喜也是愧疚的,原本她不必随自己吃苦,但是仍旧执拗的跟着她,在寺庙中茹素。
阿喜左右瞧了瞧,便从食盒中捏了一块椰蓉酥出来,先给宁离塞了一块儿,随即又往自己嘴中塞了一块儿。
宁离有些好笑,正欲把手中的椰蓉酥也塞到阿喜嘴中时,余光一晃,便瞧见迎面而来一道身影,长身玉立,冰冷寒肃的气势缭绕在身侧。
她登时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孟岁檀应当是刚下值,绯红官服还未脱下,微风拂过他宽大的袖袍,他目不斜视的沿着长廊而来,将将踏上小径。
按照她给自己的规束,接下来应当是客客气气大大方方的同他问一声兄长好,然后规矩行礼,再然后寒暄几句,若是他对自己仍旧是不搭理,便有点儿眼色尽快离开。
宁离还在发呆,便见对面清冷的、虚无的视线有了实质,轻飘飘的落在了她身上。
她唇嗫喏着不知道说什么。
阴沉的天际飘散着零星碎雪,凝在了她的长睫上,寒风自长廊袭来,冻的宁离白嫩的鼻尖、脸颊上渗出浅淡的绯红,有种水光粼粼之美。
宁离觉得孟岁檀应该不想看见自己,便想走,但是已经看见她了,一句话不说就走不大礼貌,想打招呼,但喉头跟塞住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
恍惚间,三年前那副温和的面容与眼前冷肃的面容重合几乎下一瞬,阿兄二字便要脱口而出。
但又骤然惊醒,生生咽下了那二字。
这三年,日日夜夜,她都在给阿兄写信,告诉他自己错了,期盼的结果日日落空,她便也从梦中醒了过来。
人走近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招呼:“兄长。”
是亲近而有距离感的称呼,宁离松了口气,又顺着称呼依着规矩行了一个屈膝礼,全程,她没有直视孟岁檀的眼睛,冰凉的手紧紧地攥在衣袖中。
“手中拿着什么?”宽广而低沉的音色敲击着宁离的心扉,像玉石一般寒凉。
没了温情,宁离才恍惚发觉孟岁檀冰冷的可怕。
“次兄叫厨房给妹妹做了些吃食,也算是为妹妹接风洗尘罢。”,她侧过脸掩饰般的瞧了孟岁檀一眼,很快的低下了头。
她神情平淡,声音低不可闻,孟岁檀视线发散了半响,随即凝神,却只瞧见她的发旋,有些不满她的低头,但是也没说什么。
“若想待在孟府,便是要守孟府的规矩,日后,莫要做出在这儿吃东西的不雅行径。”孟岁檀隐隐皱起了眉头,看了眼阿喜塞得满满的懵然的面容。
宁离心间一哽,但面上不显:“是,兄长教训的是,宁离日后定不会了。”
没等孟岁檀有下一步行动她抢先一步开口:“那宁离便先回去了。”说完,她低着头转身便要走。
“站住。”身后传来孟岁檀毫无波澜的声音。
宁离顿住了脚,深深的吸了口气,孟岁檀面容隐隐有些不悦:“我许你走了?”
直到这时,宁离游离的心思才归于原位,以前是她被纵容成性,对于孟岁檀的性子实则她并不算太了解,人人道他冷面薄情,唯利是图,一言一语皆是算计,现在她隐隐发觉,孟岁檀对人有不一样的面孔。
孟岁檀收回了对她的宽和纵容。
她自然做好了被冷待的准备,却受不了孟岁檀对她呵斥规训的模样。
宁离硬生生的止住了逃离的脚步,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转回身勉强笑道:“兄长还有何事。”
三年的疏离和冷淡让她吃尽了苦头,宁离只想安分的待在院子的一角,若是日后能有机会,带着这份情谊搬出孟府,那是再好不过了。
孟岁檀眼睛眯了眯:“离家许久,规矩都忘了,把头抬起来,说话要看人的眼睛。”他不是在打商量,孟岁檀身为长子,规训弟妹是应当的职责,宁离却还是如三年前那般不想听。
只是时移世易,今非昔比,没落的凤凰比鸡惨,何况她还不是凤凰。
宁离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这三年她习惯性的不看人,仿佛这样便能很好的保护自己。
二人视线对视,她被惊得仓皇挪开,孟岁檀则没什么耐心得径直略过她离去,细瞧身影还有些仓促,宁离却深深地吐了口气,眉眼倦怠,阿喜低低道:“女郎对不起,奴婢害您被郎君骂了。”
宁离摇头:“不怪你。”是她自己不惹人待见。
……
孟岁檀回了参横居,怀泉本来轻松的心情在看到孟岁檀极差的脸色后登时警惕了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但是秉持着劝诫的心情,忐忑开口:“郎君这是因何生气?君大夫说了,您的身体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滚。”孟岁檀摁着眉心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