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给自己穿衣服，霍烨再会享福，还没到这么对人家的份上。

　　对徐久心底多少存着几分怜惜，徐久在霍家住了有段时间，人他现在养着，吃的穿的，物质方面没亏待过，连踩在脚下的拖鞋都是国外一个著名的牌子。少年人心气未泯，在如此好的环境待的时间长点，人多多少少都会懒散。

　　徐久却跟来的第一天没见什么变化，模样倒是长开些。其中因素，恐怕受以前生活环境影响。

　　霍烨说：“不用时时伺候我，好歹叫我一声先生，年纪上我可以做你的长辈，总不能要你一个小孩子照顾，家里有事就交给阿姨。”

　　徐久应声，应归应，她做的还是要做的。

　　霍桀说：“那只猫，有空带它去做个全面体检。”

　　徐久一颗心除了霍烨，剩下的全放在猫身上。

　　“知道去哪里吗。”

　　徐久当然不知道：“一会儿等老师来我问问。”

　　霍烨拿起放下的餐具，慢条斯理地说：“下午你跟我去。”

　　下午俱乐部还有一场比较重要的比赛，签的生死状，赢之后能入一笔可观的账。

　　霍烨不缺钱，打这种比赛更多人寻求的是刺激，还有背后各个支持的老板势力的衡量，他顶多看个热闹。比赛不需要他出面，可今天出赛的拳手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最近小伙子心理状态有些问题，专门给他心理医生开导还不乐意，非得霍烨亲自出马才能治他。

　　霍烨接电话时徐久还在旁边安安静静等着，给她上课的老师过来，才跟对方上了楼，霍烨出门前说会让文清下午来接她跟猫。

　　徐久的课程是家教根据她的情况以及文化程度制定的教学计划，真正接触下来，才会意识到这个看起来乖巧温顺的姑娘，以前没什么机会念书。

　　徐久实在太年轻，姣好的面容青涩的线条昭示出她这个年纪的稚嫩与青春。老

　　师趁徐久答题时余光频频扫向她，徐久一抬头，目光瞬间捕获到对方来不及收回去的眼神。

　　受以前生活环境影响，徐久对一个人的目光变化感知敏锐。她凝神看着对方：“老师，您有话对我说吗。”

　　“小徐同学，你才十八岁，却没怎么念过书，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霍先生强迫你留在这里的。”

　　说完，对方紧张的扶了扶眼镜，看起来似乎对霍烨心存畏惧，但又不忍见徐久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被霍烨强制留下。

　　有钱人永远都喜欢十几岁的小姑娘，年轻鲜嫩，就像准备成熟的水蜜桃，既透露青涩，又挂着露水，等待成熟的一刻挤一挤就溢出汁水。

　　他担心徐久被霍烨逼迫留在他身边，被包养。

　　徐久摇头,神色还算平静：“霍先生没对我做过任何带有强迫性质的行为。”

　　“那……是不是他诱拐你，用些好听的理由哄你留下，像你这个岁数的孩子，应该在教室里享受正规教育，为高考准备，等参加完高考后上大学。”

　　徐久微微皱起眉头：“霍先生没有哄骗我。”

　　霍烨为人如何徐久自己会用心感受，包括老师以对她好的名义做这些揣测，还是让她感到不舒服。

　　“老师，您既然受霍先生嘱托，就应该遵守自己的职业本分，其他事不要过度揣测。”

　　至于她的来历身份，没有必要告诉霍烨以外的人，有些话说多了不好，谨言慎行这个道理是徐久在那个小城里学到的生存技能。

　　上午课程结束后，徐久送走老师，倒腾出一个纸箱子把小猫装进去，在箱子内垫了层干净柔软的毛巾，等文清过来接她。

　　小八趴在毛巾上睡觉，昨晚输液之后今天依旧没吃什么东西，上午喝过几口水，见到有人靠近会微微睁眼，然后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睡觉。

　　文清接到徐久跟她怀里的小猫，暗暗诧异。

　　“俱乐部那边的比赛快结束了，你过去还要再等我们老板一会儿。”

　　徐久跟文清说了声麻烦了，文清轻叹：“我还没见过我们老板对哪个异性这样，除了他家里的老太太之外。”

　　霍烨看上去好像很漫不经心，风流，其实他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给人表面不太着调的形象，实则连那些涌上来的花花草草一点枝叶都没沾过，一颗心不是放在俱乐部手里那几个拳手的培养上，就是扑在国外，经常自己背着设备往天然的野林跑。

　　关于霍烨的事徐久聚精凝神的倾听，文清讲到一半停下，忽然故意去吊徐久的胃口：“老板的事我这个当助理的不方便议论，以后你跟他相处时间长了，或许会告诉你。”

　　放谁身边养个人都正常，唯独霍烨身边放个人正正经经的养着不正常。

　　文清笑笑，又看了好几眼徐久，眼神生出几分意味深长。

　　徐久跟在文清身后，刚进俱乐部，一声KO，满场的欢呼沸，连空气里都隐隐浮动热腾腾的汗液气息。

　　霍烨坐在VIP专座的老板椅上，他的学生毫无意外得的赢了，虽然这一局胜利的代价比较惨烈，可结局是好的，一切总归也就是好的。

　　视线向下扫到一抹清影，霍烨跟旁边的几位外国老板交流两句，对他们发出的邀请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放着美酒美人不去享受，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带猫去医院，霍烨想了想都要笑自己。

　　霍烨笑完自己，正面迎见小姑娘清亮充满信任的目光，笑不出了。

　　不久前霍烨心里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其实徐久骨像生的好，最近营养跟上来，依稀养出来女人妩媚天真的样子了。

　　“先生。”徐久自觉走到霍烨身边，眼瞳幽幽静静望着人。

　　霍烨笑的极淡，收敛起眼底一闪而逝的火花。

　　“小八呢。”

　　“车上，”徐久跟他解释，“这里人多，我担心它看到会害怕。”

　　霍烨不是非要徐久跟他解释，但他莫名喜欢看小姑娘认认真真跟他说话的样子。

　　于是男人眼底笑意更深，霍烨的眼神是毫无避讳的，虽然没有给徐久太大的压迫感，可换作其他异性，这时候已经矜持的低头不敢跟他对视。

　　徐久到了车上才从霍烨的目光回神，她看着箱子里的小猫，低下脑袋，霍烨的余光瞥见她的耳尖一点一点染色，恍然。

　　原来徐久不是不会害羞，而是反应有些迟缓，还有个可能就是，大概她刚才看他也看愣神了。

第12章 给徐久底气

　　宠物医院给小八做检查的程序相当专业，先让小八在周围熟悉气息，安稳后便抱去量体重，检测心跳，抽血。

　　徐久跟在旁边看，过一会儿去外面找坐在椅子上的霍烨。

　　男人外貌气质出众，光是坐着不说话都吸引人的视线往他身上扫。

　　徐久定在门边看了看，之后靠近，笔直地坐在霍烨旁边没出声。

　　霍烨闲散地说：“不进去担心你的猫了？”

　　男人话里并没有丝毫指责的意思，更像长辈对一个小孩的调侃。徐久脸微微一红，薄嫩的耳垂变化明显，跟刚才在车上的变化一模一样，两枚红润精巧的耳垂坠在脸颊两侧，像两颗小巧的红果。

　　徐久虽然羞赧，话还是温柔的回：“有医生跟护士照看，我走开一段时间没事。”

　　跟霍烨出来有阵子，而且霍烨直接从俱乐部出来，上午又在忙着比赛，徐久忍不住关心地询问：“需要吃东西吗？”

　　霍烨看着她：“你是小管家？”

　　徐久：“……”

　　她垂落眼睫，长如乌羽的睫毛直直的扑在眼睑，像两把小羽扇，轻轻晃动。

　　“走吧，陪我出去吃点东西，是比较饿了。”

　　霍烨一看小姑娘这态度，于心不忍，玩笑都不跟她开了。

　　徐久受曾经生活环境影响太深，面对谁都习惯露出小心翼翼的态度，谨慎细致，温温吞吞。跟人说话时温柔安静，可像现在这样低着头不说话，看似温驯，其实也有她自己固执的一面。

　　徐久跟在霍烨身后，两人在附近的一家餐厅用了晚餐，回到宠物医院，医生已经给小八做完检查。小东西经历完一番检查，看起来可怜兮兮，大概对徐久已经有了记忆心存依赖，看到她就下意识不断地要往她身上蹭。

　　徐久把小猫用毯子裹起来捧在掌心，霍烨看着小猫在徐久怀里瑟缩，猫跟人一起，突然看不出哪个更可怜一点。

　　他无声失笑：“还要给它买什么，现在买好了带回去。”

　　徐久给猫买齐宠物用品，东西搬到后备箱置放，回去路上霍烨接了一通电话，没听到他开口说过几句话，仅从只言片语中意识到霍烨的情绪不太好，面色冷沉，目光平淡。

　　她也一路没出声，默默无言抱着装有猫的箱子走在霍烨身后，到了家里霍烨直接上楼进了主卧，她在客厅喂猫，喂完不久，霍烨已经洗过澡换了身衣服，看样子临时有事出去。

　　“先生，”徐久送霍烨到门外，“晚上还回来吗，我给您留夜宵。”

　　霍烨说不用，徐久看着男人欲言又止，但她实在没有太多立场来对霍烨进行任何的要求，等人坐上车离开，阿姨从阳台晒完东西进来，看看驶出大门的车子，说：“先生心情不好啊？”

　　她点点头。

　　阿姨叹气：“算了，先生的事我也不好议论，一会儿我去厨房备些宵夜。”

　　徐久又去看了一眼小八，也跟阿姨进了厨房。她觉得阿姨年纪大了，再熬夜对身体不好，于是主动要求留下来等霍烨，客厅的灯一直亮着，她没开电视，孤零零的坐在沙发。

　　临去客房休息，阿姨见小姑娘清瘦的身影守着客厅一动不动，过去帮她把电视打开，调了个大部分年轻人都喜欢看的频道。

　　徐久指了指桌面整齐摆放的杂志：“我看这些就好了。”

　　阿姨说：“年纪轻轻这么沉做什么，大家能做的你现在也能做。”

　　阿姨在霍家做事的年头不短，她一直负责照顾小孩，包括自己家里也有孩子，对这些年轻人的事总忍不住上心。

　　徐久转过清亮的眼睛，阿姨嘴巴动了动，想说现在先生宠着你，就不需要顾及，放开去接受，但念及孩子还没能完全接受这样的生活，只能暗暗压下过度的操心，越看徐久觉得越不错的。

　　虽然讲究门当户对，徐久的家庭出身也不太好，而他们霍先生这样的高门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并不难，可阿姨左看右看，觉得人最重要的还是品行。

　　至少他们霍先生对徐久不错，而小姑娘也是个品行好的姑娘。霍家的老太太一直操心霍烨的终身大事，介绍的人多了，霍烨也烦，如今变着法用各种借口避开。

　　估计霍烨身边只要留个异性，哪怕是只母猫，老太太都乐呵。阿姨也是被老太太时常叮嘱让她多留意霍烨的情况，这才认认真真看徐久这姑娘，目前来看，姑娘是靠谱的，关键是他们霍先生还会依着小姑娘的性子。

　　徐久被阿姨看的心里发毛，没问阿姨心底想什么。

　　“我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你在客厅等到12点，先生要是还没回来就上楼休息去吧，他不会苛责的。”

　　徐久点点头，目送阿姨回房，自己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眼皮渐渐的下沉。

　　她一天都在照顾小猫，猫咪精力散完自己也差不多了。夜晚气温稍微下降，她展开小毯子盖在腿上，杂志翻开几页，不久之后便无知无觉的头向后一仰，靠在沙发里，呼吸逐渐均匀轻缓。

　　一个梦缠上了她。

　　徐久再熟悉不过的小城生活，她见到自己的母亲，还有日以继夜对母亲实施暴力的恶人。

　　她十分不愿承认那个面目不善的男人是她的生父，是她最不愿回忆面对的一段场面。徐久瑟缩在房里，打骂的声音漏出门缝，无孔不入的钻进她的耳朵，母亲的哭闹和另外那个人的谩骂就像两股绳子在她内心不断地撕扯拧揪。

　　徐久拉开门想去制止，还没碰到母亲，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一块布满碎屑的木头径直朝准她的方向扔来。

　　徐久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笼在身前的阴影使得她迅速抱紧脑袋像一只蜗牛缩起来，完全是一种应激行为，出于保护自己的意识。

　　霍烨沾了些酒气回来，刚过玄关就望见客厅上沉睡的人。

　　走近才发现徐久睡得并不安稳，紧蹙的眉心昭示着她或许正被一场梦魇困住，额发边际微微分泌湿汗，甚至在没有意识间身体处于紧绷的状态。

　　霍烨刚伸手准备碰一碰对方，徐久这时睁眼，湿润的眼眸布满恐惧和挣扎，黑黝黝的眸子，仿佛一颗泡在水里的宝石。

　　徐久面色痛苦的向后推开，过了半晌，抬头告诉霍烨：“噩梦。”

　　她一派平静，手指仍揪紧沙发一角，显然不是普通的噩梦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