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这段街上分布有五座相似的棚亭，都是由区里统一规划，棚亭区的西边，是一个公共汽车大站，共有七路电、汽车通过这里，每天的人流量不小。

　　从业人员基本上都是原国有企业下岗职工及其家属，由街道进行再就业安排，政策税收方面也给予优惠。这是粼江市城镇户口的居民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即便如此，餐饮业的竞争还是很激烈的，街上除了这五座棚亭，还有很多大小饭馆、快餐店之类，也同样做早点生意，对顾客造成了分流。

　　五座棚亭并不是均匀分布，其中四号和五号相距最近，都处于南边，与其他三个间隔了一条东西向的支路。

　　孙素珍就是五号亭子的老板，她的店所处位置是距离公共汽车站最远的一个。店里售卖的食品也是统一配送，没有什么特色，所以生意很一般，比其他四位同行都要差上一些。

　　街上的人流开始多起来，马路上各路汽车拥挤不堪。

　　“给我来三个豆沙包。”生意开始上门了。

　　“一共三块，您拿好。”孙素珍手脚麻利地用食品夹将豆包装袋，递给对方的同时收钱、找零。

　　她扭头望向北边的支路，老公一大早就去拿货了，怎么还没有过来？

　　旁边的同行面对街上的行人，卖力地吆喝起来。

　　“胡记煎饼果子，喷喷香啊。自家的秘制面酱，都是上好的材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别处您可尝不着啊。”邻居胡老板，一位五十来岁，下巴上长了三缕鼠须、高颧骨的瘦削男子，一边用T形木铲将铁板上的面糊摊成圆形，一边招揽着生意。

　　面饼上敲一个小鸡蛋，撒上葱花，翻转过来，涂抹面酱，再裹上一根油条，一套胡记煎饼果子就新鲜出炉了，前后不过三分钟。

　　不一会儿，排队守候的顾客已经达到了五、六人之多。

　　胡老板的四号摊位也卖配送中心的早点，自从前一阵子增加了自制煎饼果子的项目后，由于面酱调制得比较好，口感咸香怡人，很受顾客们的欢迎，能卖到四块五一套，比别处的都贵，算下来利润不菲。

　　胡老板对此也颇为自得。

　　孙素珍见了很是羡慕，自己也尝试着做过，但商店里购买的面酱没有胡记自制的味道好，整体口感就要差上许多。她明白人家肯定有特别的配方和工艺，做生意的，也不可能轻易外传，所以只得作罢。

　　叮铃铃，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名宽面寸头的男子骑着三轮车驶过来，车厢中装着一个覆盖厚棉被的大号竹簸箩，行至五号棚亭前停下。

　　“哎呦，总算过来了，怎么这么慢哪？”孙素珍见老公终于来了，不满地责怪道。

　　“这可不能怪我，人家店里原先不弄早点的。那个专门做饼子的张凤兰这会儿还没上班呢，都是她一个姓顾的徒弟做的，新手嘛，手脚当然慢了。”老公脾气很好，耐心地解释，同时将车上的竹簸箩卸下来，抬进店里。

　　“进了多少？”孙素珍问起了关键的问题。

　　“一共四十张饼子，每张十六块钱。”老公答复道。

　　“就这么点儿货啊。”孙素珍皱皱眉头，同时撩开竹簸箩棉被的一角，瞧瞧里面。

　　一张张焦黄的饼子整齐地摞着，热气从角上冒了出来。

　　“都热乎着呢，刚出锅就盖上了。”老公又补充了一句。

　　“你把饼子切成四份儿，嗯，先切两张就行。均匀一点儿啊。”孙素珍命令道，在这个店里，她才是大掌柜。

　　“好。”老公答应着，同时从货架上取过不锈钢菜刀就要动手。

　　“戴上手套再切，一点儿也不讲究。”孙素珍轻斥了一声，把橡胶手套递到他面前。

　　老公笑了笑，套上手套后从簸箩中取出两张大饼子，放到案板上用菜刀切开，每张切成四份儿。

　　然后分别装入事先准备好的敞口纸袋中。如果饼子凉了，就连着纸袋一起放入微波炉中热一下即可，很方便。通常那些卖袋装汉堡包的就是这么做。

　　馅料的香气从切口处溢出，弥漫在小小的棚亭中。

　　“真香，我都馋了。”老公手捧纸袋，深吸了一口气，这味道还真是诱人。

　　“瞧你那点儿出息，饿了就啃馒头去，这饼子还指着卖钱呢。”孙素珍不由分说从老公手中抢过几个袋子，放到售货窗口的台面上。

　　然后又把靠在侧壁的一块白色塑料牌子挂出去，上面用蓝色水笔写着“新到葱香千层肉饼”的字样。

　　“老婆，每份儿卖多少钱啊？”老公问道。

　　“六块。”

　　“啥？六块，人家那边零售才卖五块一份儿，这也贵了点儿吧。”老公闻言有点儿吃惊。

　　“你懂个啥，这是宏光大街，地段儿跟合林路能一样吗？没点儿商业头脑，要指着你做生意，非得赔死不可。”孙素珍头也不回地数落着，见路南边走来几个提着包的上班族，连忙吆喝起来。

　　“葱香千层饼，独家配料，最新的口味，不香不要钱啊。”她的吆喝声洪亮，而且抑扬顿挫，很快吸引了几位路人的注意，下意识地凑近了售货窗口。

　　顿时，馥郁的葱香混合着肉香迎面袭来，浓烈而又醇厚，强烈地刺激着人的嗅觉，连锁反应之下，不知不觉中口水也加速分泌。

　　“多少钱一袋儿？”有人问价格。

　　“价格实惠，好吃不贵。每份儿六块。”孙素珍笑容可掬地兜售。

　　“六块，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小块儿，这也太贵了吧？”那人质疑道。

　　“这位先生，现在是市场经济，优质优价嘛。我这葱香千层饼可不是一般的货色，里面的材料都是郊外试验田里专门种植的天然绿色新品种，成本也高啊。我这儿也就是刚刚试销，实际上也就回个本儿。不信你买一块儿尝尝，好赖也就六块钱，还怕上多大个当不成？”孙素珍耍开这些年来练就的嘴皮子，轻松地劝说。

　　第九十八章 孙老板喜中带忧、苗圃现状

　　孙素珍向顾客兜售千层饼，并解释了价格稍贵的原因。

　　“是这么回事儿，要便宜的也有，喏，这边的花卷八毛钱一个。”她的老公也凑到一边帮腔。

　　在香气的攻势之下，窗口前的几位顾客中有人承受不住了，于是掏腰包买了一份儿。

　　咬上一口，只觉得面皮外酥里暄，松软油润，馅料醇美，尤其是那独特的葱姜味道，将面、肉、白菜的原味儿最大限度地引导出来，浑然形成一体。

　　“嗯，好吃。”他大口咀嚼，没几下一份儿饼子就全部进肚。

　　“再给我来一份儿吧。”他伸手从台面上又拿起一个纸袋。

　　既然有人带了头，其他人见状也陆续跟上。这什么葱香千层饼气味这么香，估计滋味儿也不会差哪儿去。

　　这些人购买饼子后，就在旁边站着吃，还连声称赞。这个状况顿时吸引了更多的路人，不一会儿，五号棚亭前就聚集了一大帮顾客。

　　孙素珍见自己预料的情形果然成真，欣喜不已，连忙催促老公手上的动作加快点儿。于是，一份份儿千层饼流水般地被售卖出去。

　　老公一边忙碌，一边感叹还是自己的老婆有经济头脑，不光发现了商机，还敢定这么高的价格。要换成他可玩不转。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听老婆的话，家庭才能发达兴旺。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一百六十份千层饼顺利销售一空。这也就意味着三百二十元钱挣到手了，光这一项，就是他们平时每天纯利润的几倍。

　　店前仍聚集着不少顾客，抱怨声中，孙素珍压抑着内心的喜悦，一边解释货源稀少，请大家明天再来，一边推销自己店里其他的食品。这样捎带着什么花卷、豆沙包、豆浆、牛奶都卖出去不少。

　　“歇会儿吧，擦擦汗。下午你去菜市场买条白鲢，晚上回家我来做个干烧鱼。嗯，批准你喝上两口。”待顾客散去后，心情大好的孙素珍拿过一张毛巾，递给老公。同时还提出了犒劳计划。

　　老公见她居然体贴起自己，全然不似平时的模样，顿时喜不自胜。

　　“鼎香园那边的货源今后能不能保证？”孙素珍问起这个当前最关心的问题。

　　“我问过了，那小顾说保证不了，有货就批点儿，没有也没法子。对了，她还说以后有事儿直接跟张凤兰联系就行，江老板现在很忙，不要随便去打扰。”老公回应道。

　　唉，孙素珍的眉头紧了紧，叹了口气。

　　如果千层饼的货源能够稳定，要照今天这架势，每天售出几百份儿那是很轻松的事情。自己也可以相应减少配送中心的订货，那些东西既不好卖利润又低。

　　可是看来情况并不能遂自己的心意啊。

　　另外一边，四号棚亭的胡老板，今天早上突然发现自己的煎饼果子不似平时那么好卖了。

　　就在刚才，从自己窗口前路过的行人，不少手里都拿着一个纸袋，边走边吃，而且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他从窗口探出脑袋，这才瞧见五号亭子孙老板那儿聚集着一大帮子人。

　　真是怪事儿，平时这一溜儿亭子，就属孙老板的生意最差，自己还挺瞧不起她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继续仔细观察，看到那些行人手中的纸袋里，装着似乎是肉饼样的东西。

　　肉饼子有什么新鲜的？胡老板非常纳闷儿。

　　不过时间不长，五号亭子前的人群散开，自己的煎饼果子生意又开始恢复了。

　　胡老板忙碌起来，暂且将刚才的疑惑搁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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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粼江管理学院的苗圃中，江逸晨正蹲在调料地里，揭开覆膜除草。自从浇了绿冰混合水之后，不仅作物的抗冻性增强了，那些野草也不甘落后，几天之中就纷纷发芽狂抽，长得猛的几乎要把覆膜顶穿。

　　这时，穿着灰色棉服的廖老头儿背着手溜达过来，黄狗墩子也在后面颠颠地跟着。

　　他站在地头儿停下，饶有兴致地观瞧江逸晨在忙活。现在还没有开春，这也是他一年中最清闲的日子。

　　“晨子，我瞧你总忙着伺弄地里的这点儿活儿，是不是打算毕业了接着务农啊？”廖老头儿打趣道。

　　听说这毕业班的人现在大多都忙着联系单位找工作，这位倒相反，没事儿就溜到这里来干农活儿，还乐此不疲。

　　“老廖，你还真说对了，我以后就准备干这个。”江逸晨又薅了一把草，点头承认道。

　　“嗬，还真能胡扯。对了，我说你种这么多葱姜茴香啥的，半年多也收了不少吧，还真拿出去摆地摊卖啊？”廖老头儿并不相信，又接着问。

　　“哪儿啊，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有朋友开了饭馆，都往他那儿送呢。自家的东西，也使得放心不是。”江逸晨答复道，手上也没停下来。

　　“那倒也是，要说你这些新品种调料还真是不赖，我老头子使这个做菜，胃口都比以前好得多。人胖了一圈儿，腰包倒是瘪了。”廖老头儿感叹道。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小江刚开始进苗圃的时候，他还没有在意。后来慢慢发现了调料地里的葱、姜、茴香、辣椒都是好东西，完全与众不同，就要了一些，开始在做菜的时候使用。结果这段时间以来大饱口福，感觉体力上也比以前好了不少。

　　“老廖，就你这岁数，还是少吃点儿肉少喝点儿酒吧，胆固醇太高，多吃青菜，喝喝茶啥的对身体才有好处。对了，这一点儿地我不够用啊，能不能再给划一块儿？”江逸晨好心劝告道，并提出新的要求。

　　“你小子，老憋着让我犯错误，揩公家的油。快把这儿当成你们家的自留地了。”廖老头儿闻言脸色一板，斥责道。

　　“呵呵，你老廖最讲究奉献精神，怎么会犯错误？这大半辈子，为了美化校园的革命工作从来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真是咱们学院当之无愧的劳动模范啊。其实，我种植这些东西，也是在为顾客们服务，为弘扬咱们国家的美食文化做贡献啊，中华美食博大精深，您老不是也深刻感受到了嘛。”江逸晨吹捧了几句，随后拔完最后一根杂草，站起身来捶了捶后腰。

　　第九十九章 辞职、新学期的实习任务

　　江逸晨向廖老头儿提出了想再要一块儿地的请求，还说出了一番道理。

　　终究是吃人的嘴短，廖老头儿发了几句牢骚之后，还是带着江逸晨来到北边靠近围墙的地方。

　　“你个臭小子，油腔滑调的，就想着把我老头子给绕进去。喏，就这一块儿吧，以那棵杨树为界。再多可就没有了。”他伸出手，指向面前的一块儿土地。

　　江逸晨估算了一下，大约只有二三十平米的样子，虽然不大，但也可以增加不少作物产量了，这可是他当前急需的。

　　“成，我就要这块儿。”他马上应承下来。

　　“记着，下不为例啊。对了，晚上来跟我一块儿吃饭，我那儿准备了一盆麻辣黄鳝，你那个什么特种辣椒又可以派上用场了。”廖老头儿背着手转身往住所走，同时提出邀请。

　　江逸晨高兴地答应下来，心想这老爷子人还真不错。谁知廖老头儿马上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带瓶好点儿的酒，我那儿可没了。”

　　江逸晨不禁转为苦笑，这老头儿还真是不肯吃亏。

　　待对方走后，江逸晨取过铁锹，开始翻挖新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