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第054章 笔友

　　宋雨晴收到了姜凤霞的来信, 在信里说她现在借调到县政府的宣传部一段时间，之后看情况，不确定能不能留在县宣传部工作, 好消息是她已经是红星农场的宣传员了。即使不能留在县里，再回农场也是能靠笔杆子工作了。

　　宋雨晴年后回来后有写过一封信寄出去告诉她结婚的事, 但姜凤霞的信上没有提到，那应该就是她寄出的信还没到姜凤霞手里。不然的话, 姜凤霞也该知道以后写信该寄到部队基地去。

　　不过这个时候的通讯就是这样, 万一有些信件在中途丢失，天各一方的朋友就此失联也是常有的事情。

　　今天的这封信来得正好, 如果明天时间充裕的话，她想她可以顺路去县宣传部跟姜凤霞见一面。

　　通信半年的笔友要再次见面了, 想想还有些激动。

　　她快速地把信件浏览完毕，然后把信给收了起来, 招呼大家赶紧洗手准备吃饭。

　　“太想念宋知青, 啊不，宋老师的厨艺了！”张庆国夹过一筷子炒土豆丝，夸张地连连点头，“我觉得啊，比赵医生做的炒土豆丝更胜一筹。”

　　“哈哈哈。”一帮人笑张庆国为了口吃的竟然昧着良心说话。虽然宋老师的厨艺不错, 但是尝过赵医生的厨艺，那真的没办法说宋老师比赵医生好。

　　吴向东兴奋道：“再过半个月，春笋就出来了，你们就等着吃我做的酸笋吧！”

　　他真的太想念酸笋的味道了，在他老家, 那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拿手的绝活。

　　吃完饭，其他人去收拾碗筷, 李思悦的手上还滴着水呢，但也迫不及待地跑来和宋雨晴聊八卦。

　　“陈新月去光明公社上班了，她家里给买了辆自行车，听说正准备安排人相亲呢。”李思悦有些感慨，“你说她都吃上公家饭了，着急什么呢？”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男知青们的方向，小声道：“有可能是大队长和来凤婶怕陈新月对周斯平......你懂的吧？虽然周斯平看起来也没那个意思，但是人家爸妈不放心，怕陈新月变成第二个柳眉。”

　　“哦，柳眉家最近更是鸡飞狗跳，柳眉在县城上班的哥哥回来，和韩瑞不知道为什么差点打起来，韩瑞还放话说去举报柳会计以权谋私。”

　　“韩瑞这个人，你说他到底是聪明还是蠢？他起码也懂得要找个大队干部家的闺女上门，现在分给他的工作都换成记分员了。但你说他聪明吧，他又整天地和柳家人对着干，你说他......想不通。”

　　宋雨晴也是难评，她觉得今早柳眉和她说的那些话多少有些刻意，该不会是想着让她把工作让出来，好让韩瑞顶上吧？

　　那柳眉还真是做梦想得美。

　　就算柳会计是大队里的干部，生产队的人都给他面子，但也不是他能只手遮天说一不二的，不然的话，光明公社的工作不可能最后落到了陈新月身上，柳眉也不会只能以临时工的身份过来当老师。

　　其实村里人谁不知道柳眉的工作是怎么来的？只不过大家不想得罪柳会计、而且柳眉当不当这个临时工老师都和他们的利益没多大关系而已。不是柳眉，也不会是他们家的孩子，整个生产队本地队员家里有高中学历且还在家的，也就只有柳眉了。

　　但要是再把韩瑞塞进去，那可能就会引起知青们的抗议了。毕竟现在把柳眉招进来，还能说是帮楚小云分担工作，且必须要给生产队本地队员机会、不能所有老师全是知青，其他没被选上的知青更能接受这样的说辞。

　　不过说回来，韩瑞这个人的行为真的挺难评的。

　　因为李思悦下午还要去下工，宋雨晴催她回去午睡，自己则是跟楚小云拿了钥匙，去了学校老师办公室趴着休息。

　　其实早上和下午中间的休息时间还挺长的，但她不想天天来回跑，尤其到了夏天，那天阳晒得厉害，中午骑车来回，就算她本来皮肤白，也得晒成煤炭。

　　所以，她还是看看能不能找点木板过来搭个小床，中午能躺着休息休息，这样就不怕下午上课没精神了。

　　趴着睡了半小时，手臂酸麻，脖子也不舒服，而且她趴着睡觉还很容易肚子胀气。

　　真是好日子过了几天就吃不下苦了，要换成之前，上工累得有气无力的时候，她站着都能睡着。

　　下午，他们几个人忙了两个小时，搞完了几间教室的卫生，还把学校四周的杂草给清出一大片。

　　上午没来报名的学生，下午带着家长过来了。下午才来报名的学生，有一半都是家里不怎么乐意送孩子上学的，或许是因为周围邻居都把孩子送过来了，他们不送就显得突出，怕被人家问起所以才送过来。

　　就有家长问能不能不要买教材，只让孩子跟着过来坐教室里能不能少点学费。

　　实际上，每个学期的学费是一块钱，大队干部还提出如果不交钱，可以拿工分抵学费，这样能保证大部分孩子都能上得起学。

　　可即使如此，读书仍然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生产队里能愿意把女孩子也送来读书的很少。

　　看到跟着母亲来给哥哥或者弟弟报名的女孩子看着桌上的报名表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宋雨晴的心堵得难受。

　　不到五点，忙完学校里的事情，宋雨晴和周斯平、柳眉再次提醒了明天早点到路口等着，剩下的，就看他们运气好不好能遇上部队明天有车子到县城了。

　　回家的时候不用像早上那么赶，宋雨晴骑得不快，路上遇到同是往部队基地赶的家属，她还帮一个载着几包行李的家属分担了点行李过来，放到车后座的筐里，和人家边聊边骑车。

　　回到家差不多到六点，也不等赵平生回来，她就开始张罗今晚的晚饭。

　　隔壁家的万大嫂听到声音，过来跟她借了两个鸡蛋，和她聊了几句工作的事情，又忙着赶回去准备晚饭了。

　　她这刚把米饭蒸上，家里的院门就被推开了。

　　赵平生人刚迈进院子就看到了右边空地上的自行车，就知道宋雨晴回来了，听到厨房里有动静，“我回来了。”

　　宋雨晴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看了一眼，笑道：“我也刚回来没多久。我正准备炒菜呢。”

　　“今晚想吃什么？”赵平生边说边挽起袖子，去水龙头下接水洗手，闻了闻，似乎还有股医院的味道。又穿过客厅去了后院的洗澡间，拿肥皂洗手再到厨房，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锅铲，看了眼她备好的配料和菜。

　　“行，那今天就吃个韭菜煎鸡蛋和海带汤，再炒个青菜......嗯，青菜是从知青点带回来的？”

　　“对啊，他们给我摘的，让我带点回来。我们家里的菜地也得给种上了吧，不然想吃青菜还得出去买。”

　　宋雨晴坐到了小板凳上，“现在可以种上南瓜、茄子这些了，后院右边的那块空地也开出来吧，就种南瓜、茄子和黄瓜吧。前院，我想想，种上空心菜和小白菜。”

　　“哦对了，我明天要和周斯平还有柳眉，就是柳会计的女儿，后招进来的新老师，我们明早要去县教育局交学费领课本和教具。明天我们能不能跟着部队的车子去县城？部队有车子出去吗？”

　　赵平生：“基本上每天都会有车子出去，不过不是每次都能让人跟车走。待会吃完饭我去问问食堂的司务员，看他们明天去不去采购。不然的话，就得去找马添问问部队的车出不出去了。”

　　“好。如果没有的话，那也没什么，我们也可以坐生产队的拖拉车出门。”宋雨晴又形象生动地展示了一遍她第一次坐上拖拉机的场景，然后她自己说着说着哈哈笑了起来，赵平生看她笑得欢，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哦，对了，我们今天不是给学生安排报名嘛。”宋雨晴把生产队里很多女孩子没机会读书的事情说了，叹气道：“你看，这么一对比，是不是觉得宋家对宋雨晴真的算是很好的了？”

　　说起宋家，她结婚后写了信寄出去，估计这个时候他们也收到信了。她说了以后写信联系的话就得把信寄到部队这边来。

　　她只是突发的一个小感慨，并不需要得到答案，毕竟她不是这里原来的“宋雨晴”。作为旁观者，所以觉得宋家人在如今的大环境还可以，但原来的“宋雨晴”才是他们的家人，冷暖好坏都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所有的旁观者都是基于自己的立场去评价的，不能代表她。

　　“我觉得我可以做点什么帮助她们，但是我还没有想好，得再好好规划下。等我想好了，我再和你说。”

　　“哦哦，差点忘了，我们拍的结婚照也该去取了。你晚上记得找一下照相馆给开的收据，得拿着过去领照片的。”

　　不说就真的忘了，上次他们拍完照给了钱，照相馆的拍照师傅就说了十天后去取。当时赵平生还问能不能加钱现取，被拍照师傅给了个白眼，然后得到了两个字“不能”。

　　她倒是接受自然，毕竟没少看年代文，拍照必得等，这都快成她默认的年代文常识了。

　　今晚吃得才算是他们的正常水平饭菜，天天鱼肉那是不可能的，最多隔三岔五地吃一顿。不过赵平生中午在医院职工食堂吃饭，倒是能天天吃上肉。医生的工作量大，吃好点是应该的。

　　“哎，我今早去买早餐遇上个女的，真是......”宋雨晴叭叭地说了一遍。

　　她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基本上能把一天里的所有大小事都给讲完，赵平生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给点反馈让她知道他很认真地在听，心里无比的满足，他像是在过完一天后，又时光倒流到今天最开始时，去参与了她视野里的一整天。

　　等她说完，赵平生也捡了自己工作里能说的和她说。工作涉及到一些部队高级军官的具体病情等，还有他现在在做的各项研究，即使是身边最重要的人，都是不能分享出来的。

　　他只和她提过工作的事情不是很方便都跟她交代，后来她就从不问他工作上的具体情况，只问他工作累不累。

　　“郑南家里又来信，让他要么在部队这边结婚，要么就回去相亲。”赵平生有些头疼，秦副院长让他多关心他两个“徒弟”的人生大事，难道让他去给他们安排相亲不成？

　　太为难他了。

　　想当年，赵平生跟着舍友去参加画社举办的活动，于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给别人介绍作品的宋雨晴。后来又在学校里遇见了两次，赵平生就找了舍友帮忙牵线介绍一下，然后就开始了追女朋友的路。

　　所以，让他去劝别人相亲结婚，真的太为难他了。

　　但时代不一样，这个时候没有介绍信就哪都不能去，人口流动很小，找对象不是在单位互相看对眼，就得依靠别人介绍了，不然还真不好认识到姑娘。

　　宋雨晴也为难道：“该不会，最后让我这个当师母的给他们介绍吧？”

　　她也没认识多少适龄的姑娘啊，而且，她真不想做保媒的事，万一她撮合的两人过不好，那她岂不是害了人家？

　　两个刚结婚没多久的人居然要为别人结婚成家的事情发愁了。

　　饭后，赵平生带她去找了食堂的司务员，得知明天有采购的车子去县城，也可以顺路把他们捎上，宋雨晴算是放下了心。

　　“明天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先去教育局办事情，出来了就去取照片，时间来得及的话，我再去县政府宣传部找姜凤霞。我们这个像不像网友面基？啊不对，应该是笔友面基才对。”

　　赵平生早知道有姜凤霞这个人，说来还挺感谢姜凤霞的，在他们没重逢的时候，雨晴和姜凤霞的通信让她在这里还算有点信心。

　　“给你朋友带点喜糖。”赵平生把照相馆开的收据放她挎包的夹层里，又抓了把奶糖放进去。

　　“明天去县城，记得顺路去买卫生巾，家里没几片了，你......”赵平生刚把她的挎包放好，一回头，就看到她横躺在床上睡着了，人还抱着床头的两个枕头。

　　站在床边看了会儿，叹气，但又不得不认命般地去检查家里院子大门有没有锁好，然后回屋把台灯给关了，贴着她横躺，他得缩一下腿才不至于让脚悬空在床外。

　　第二天早上，宋雨晴听到动静醒来，茫然地抬头看看屋顶，不太一样，再侧头一看，好嘛，昨晚竟然是这样睡着的。

　　因为要跟着部队的车子出发，宋雨晴没再继续多躺，等赵平生换好衣服了就起来找衣服，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杵在房间里，不解：“你今早不去训练了？”

　　“去。”赵平生想着等他出去训练回来，她肯定已经出门了，于是道：“你过来给我抱几分钟。”

　　宋雨晴挨过去抱住他，“你天天晚上抱着我睡了啊。”

　　“......只能抱。”

　　哦，宋雨晴突然就秒懂了。心虚地闭上嘴，她还是少说几句吧，有些事是很快乐，但是天天快乐就顶不住了。

　　难得的，宋雨晴把人送出门，“训练完你自己去食堂吃早餐。”

　　“好。”赵平生又和她对视许久，才转身大步离去。

　　宋雨晴刚要转身，就看到了隔壁家门口正憋笑的万大嫂，宋雨晴都不好意思了，匆匆和万大嫂问了声好立刻跑回家。

　　要是以前，在外面大街上和赵平生亲吻她都不会脸红，但在这儿，他们啥也没做，就多看了一会儿。被人发现了，她居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这个神奇的发现今晚一定要和赵平生分享，她怎么会因为被万大嫂看到就害羞呢？

　　拿着几个包子，坐上了出去采购的车子，宋雨晴和同样出门的嫂子们打招呼。其中有个是郭大姐，宋雨晴对她印象深刻。这人对她有意见，几次见面都拿挑剔的眼神打量她，而且还暗戳戳地说她和赵平生的身份不对等。

　　哪怕是全社会提倡“工人阶级、无产阶级、三代贫农”光荣的年代，也还是会有人把人划分三六九等。

　　不过宋雨晴上次直接当面问她“那你觉得谁和赵平生最配”，把她给问懵了，这个问题她敢答出来，被她拿来说的姑娘不得撕了她？

　　那次之后，郭大姐就不敢舞到她面前来了，也或许是赵平生也去和郭大姐的男人谈了话，让她收敛了。

　　她觉得赵平生有个特别特别好的优点，那就是他是真的认同“男女平等”，不会因为别人是女同志就多些宽容。例如之前丁双双跟别人说她在和他谈对象，赵平生不会顾念她是女同志，担心她名声受损就认下暗亏。赵平生自己都说了，他的名声也很珍贵。

　　还有对待郭大姐暗指她配不上赵平生时，赵平生直接就去找郭大姐的男人了。还让她受了委屈别忍着，实在是不得不先忍着的，就等他回来给她找回场子去。

　　和赵平生在一起，真的太有安全感了。

　　这不，郭大姐现在还是看不惯她，但又不敢来跟她找茬。

　　车子在弘安生产队的路口停下了一会儿，听到周斯平和司机说话的声音，宋雨晴正要下车去看看，就看到周斯平跑到了车斗后，喘了两下，就抓着旁边的铁架上了车。

　　他刚上车，车子就开动了。

　　宋雨晴愣了，“柳眉呢？”

　　周斯平抽出块白色帕子擦汗，“别提了，人还在家里，说太早了，很快就到。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说不等她了，我先跑过来。”

　　实际上，他早早就过来等着了，但是眼看和宋雨晴约好的时间越来越近，依然没看到柳眉出来，他就跑回去生产队去找人，结果是人家觉得太早起不来！他又匆匆跑回来，还连累人家多等了一会儿，觉得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