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赵平生在六点五十分到家，满头大汗，他去倒暖壶里的开水兑了凉水擦身体，换了上班穿的衣服，才过来客厅和宋雨晴吃早饭。

　　“下次不用等我，你吃了就先出门。”

　　宋雨晴只吃了一个馒头，剩下一个馒头和包子放进饭盒里带上，待会要骑车，她吃太饱怕颠得肚子难受。

　　“好了，送你出门。”

　　一看时间，已经快到七点零五了，赵平生把她要带的口粮和布包都给放进个方形编织筐里，绑在后座上，东西往里一放，这样就好骑行了。

　　车头也有个车篮可以放东西，但有段路坑坑洼洼的不好骑，他怕车头太重了她不好控制车子。等练熟练了再说吧。

　　赵平生顺路去上班，把她送到了基地门口，看她刚骑上车晃了几下时心一慌差点就想追过去，好在宋雨晴骑得越来越顺当。直到车子消失在眼前，赵平生才放心地转头回医院上班。

　　“刚刚看到你和宋老师出门，我以为你请假了。”安医生在一口楼梯口遇上，就调侃了两句，“你家宋老师今天开始上班了啊？那你以后中午是回家吃还是在食堂吃？”

　　赵平生不答反问：“嫂子让你过来跟我学做饭，你看哪天休息，过来我家，我吃亏点免费教你。”

　　安医生：“......又是我家那位和宋老师说的玩笑话吧，宋老师什么都和你说啊？”

　　赵平生轻笑，拍拍安医生的肩膀就晃去了他办公室。留下安医生一脸茫然：他什么意思？

　　宋雨晴踩了四十分钟才到了知青小院，刚刚骑过晒场时，那里已经有人在排队等着领工具了，其中还有第四小队的队员们，宋雨晴和他们挥手打招呼，得到了一大片的“宋老师回来了”。上班第一天就有了个好心情。

　　到了知青点，来不及和大家多说，车子锁好，把口粮放厨房，接水洗了把脸，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楚小云他们三个同是要去学校的老师都不慌不急，让她慢点来。

　　“那个路坑坑哇哇的，我都不敢骑太快，明天不踩点了，得再提前十分钟出门。”她怕第一天迟到不好，又急但是又不敢踩太快。

　　等她的车技再熟练一点，以后她上班通勤时间应该能缩短不少。

　　李思悦、文丽雅和吴向东他们没时间多留，在宋雨晴说中午想和他们搭伙时，都应了下来，他们得去上工了。

　　甜甜见到了宋雨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过来跟在她屁股后面转，知道她以后都来上班，甜甜才满意地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出门上工。

　　学校四人组一起出门，楚小云的肚子又大了些，不过她现在气色好多了，问起她在部队家属院的生活还习不习惯。

　　“习惯啊，那边生活是挺方便的，离海边算近的，等以后我去赶海看看能不能有收获。家属院的人还挺好相处，我不常在家，和他们也没时间闹矛盾。”宋雨晴还把家属院那边的人想换粮的事情说了。

　　楚小云他们的口粮是足的，但多的话也多不了多少，而且今年还会多个小的，所以她猜他们不会拿口粮换东西。但是楚小云和卫长顺跟大队的人熟，要是有人想换的，可以搭个线传个话。

　　“那成，反正是拿东西换，不算违反纪律，谁家想换的，我再和你说。对了，这个不会影响赵医生吧？”楚小云还是很谨慎的。

　　“不影响，我问过赵平生了，部队里不干涉，除非是大笔交易，可能涉及倒买倒卖。不过咱们大队也没富裕到可以进行大笔交易。”

　　“也对。”

　　宋雨晴他们很快就到了学校。学校多出来了两间崭新的教室，一间教师办公室。总共五间屋并成一排，教室前面一大片空地，两间旧教室面前空地的中间是一个升旗台。

　　四间教室的门上都挂着锁，他们先去办公室放东西，总共六套桌椅，只有五个老师，每个人都能选一个位置。

　　六套桌椅分成两排靠到一起，他们以后就是面对面办公了。卫长顺和楚小云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一边。

　　这六张桌子都是长桌，给学生坐的话能坐两个人，所以他们一个人占一张桌子是很宽敞的，能在桌上和桌肚里放不少课本。

　　今天还没开始上课，而是给学生进行报名收费工作，然后明天要安排人去县教育局把学费交上去并领课本和教具，以及安排老师对学校搞一遍卫生，后天才是正式开始上课的日子。

　　“通知过了，学生九点过来报名。待会我们人齐了先开个会。”

　　宋雨晴看了眼手表，此时正好是八点，但柳眉还没有到。

　　他们四个默契地没提，各自把各自的课本、教案都给拿了出来放桌上，宋雨晴还把自己的连环画、装着馒头和肉包的饭盒都给放到了桌肚里，水杯放到了桌上。

　　就这么简陋的一张桌子带来的满足感，足以抚平她今早疯狂踩车的疲惫。

　　宋雨晴这个时候才有空打量办公室里的其他东西，墙上挂着伟人像，还有个大挂钟，不知道从哪淘出来的。还有个锣。

　　没错，一个锣。

　　这是用来提醒学生和老师上下课的。

　　左等右等不见柳眉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楚小云皱眉，直接道：“不等她了，我们先来说说明天的安排，明天上午需要人去县教育局把学费给交上去，然后领课本和教具回来。最好是一位男同志和一位女同志去，斯平和雨晴，你们去吧。我这大着肚子不方便，学校明天也得留人搞卫生，让长顺留下来。”

　　“行。”

　　“可以。”

　　想了想，楚小云又道：“咱们私底下怎么称呼都行，以后在学校还是称呼老师吧，周老师、宋老师。”

　　“好。”宋雨晴和周斯平异口同声道。

　　宋雨晴：“这样，部队每天都有车到县城，我去问问看能不能搭上部队的车子一起去，周，周老师明天早上七点在路口等一等，要是能坐部队的车我们就坐部队的车走。不能的话，就只能找张大哥了。”

　　定好了明天的安排，楚小云又说了今天报名的安排，暂时分成两个报名点，楚小云和卫长顺分开带队，给学生安排报名收费。

　　“这是我排的课表，你们先看看有没有问题。”楚小云把四个年级的课程表都给罗列到了一起。

　　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其中四、五年级的学生是一起上课的，因为四、五年级的学生最少。很多家的家长让孩子学完小学三年级就不让他们继续学下去了，觉得能认字、不做个睁眼瞎就行。

　　宋雨晴和周斯平一起看课程表，她的课就是一天四节。

　　每个年级，学生一天下来是六节课，上午和下午都是三节课，每节课都是四十分钟，中间十分钟休息时间。早上八点上学，十点二十就放学了。下午两点上学，下午四点二十放学。

　　这个上下学的时间相当松泛，但此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很多孩子都得给家里帮忙的，要是上学耽误了他们干家务活，不来上学的学生会多很多。

　　老师教课的课程也做好了安排，卫长顺还是教3-5年级的数学，周斯平教3-5年级的语文和体育课，柳眉负责1、2年级的语文和数学两门课，而卫长顺和周斯平还要兼任体育、劳动老师。宋雨晴负责图画、音乐课，楚小云则是给学生上俄语课和科学课。

　　宋雨晴再一看她的课程时间安排，除了周三那天有第一节 课，其他几天的课程都没安排第一节上课。

　　她和楚小云确定了遍，早上第一节 没课是不是可以晚点到。

　　“可以晚点到，上完课了也可以先走。如果有别的事情要做，另外再通知。”

　　这么看来，弘安生产队的大队干部给老师们的待遇算是很好的了。而且这里也没人搞城里批斗那套，这里的队员大多都是很尊重老师的。

　　说到这，就得感谢楚小云他们那批最先来的老知青们了，他们给带了个好头，用所学的知识帮助到了大队，所以队员们才对他们这些知识青年很是包容。

　　“呀，大家都到了啊，不是说了让学生九点过来报名吗？你们来得也太早了吧！”柳眉带着课本和杯子过来，看了眼空出来的座位，最后选择坐到了宋雨晴旁边的位置。现在宋雨晴坐在楚小云对面，左边是周斯平，右边是柳眉，而周斯平的对面是卫长顺。

　　柳眉完全不觉得自己迟到有什么大不了，一坐下就问宋雨晴，“宋老师，你这算是随军家属了吧？部队那边会不会有安排别的工作啊？对了，我听说在医院上班结婚了的都能分到一套小平房，很宽敞，是不是真的啊？”

　　“真羡慕你啊，刚下乡就攀上了这么好的对象，以后就算不工作也吃喝不愁了。”

　　宋雨晴被她问得不想搭理她，甚至想和周斯平换位置，但最后一句，她总觉得柳眉话里有话。于是道：“我已经有工作了，部队不会再另外安排工作。而且，我这个人就喜欢工作，没有工作我不放心。”

　　想了想，补了一句，“男同志们应该也很羡慕韩同志，他攀上的对象也不差，吃住都有保证了。”

　　周斯平慢慢地把课本竖了起来，并渐渐地低下头去。宋雨晴看到了瞪了他一眼，偷笑啥？！

　　“来了就先看看课程安排吧。”楚小云把课程表递给柳眉，又说了明天周斯平和宋雨晴去县里办事，柳眉和他们留在学校做卫生。

　　一听这安排，柳眉都没看课程表，直接反对道：“凭什么啊？他们去县城我留下来做卫生？不行，我也要跟着去县城，不就是去县教育局？我也知道路在哪。”

　　眼睛一转，就道：“既然宋老师能跟着部队的车子去，那就我们两个去吧，周老师留下来做卫生。”

　　宋雨晴不同意，“到时候那么多东西，你能拿多少？”她是没完全指望周斯平这个男同志的，她自己又不是不能干活。但她来弘安生产队那么久，从来没见过柳眉干活，听说柳会计家里对她宠着呢，在家的衣服都是她嫂子们给洗的，她怕到时候柳眉撂挑子。

　　周斯平和柳眉两个，宋雨晴闭着眼睛都不会想选和柳眉搭档。

　　“那就三个都去好了。”柳眉道：“今天给学生报名，顺便把卫生也做了不就好了？”

　　楚小云很快也定了下来，“那行，那就今天把卫生都做了，明天你们三个一起去县城。”

　　宋雨晴也没话了，她想去就去呗。

　　但下一秒，柳眉又有意见了，“我的课不能都排第二节 课开始吗？为什么周二要排最早的课？我来不了那么早。”

　　每个人都该有最早的一节课，卫长顺则是排了三天第一节 的，就是把楚小云的那份给承担了过去，还照顾其他人，把多出来的一天也给揽了。

　　没想到有人就是得寸进尺。

　　只不过卫长顺、楚小云和周斯平毕竟还是弘安生产队的人，他们不想得罪柳会计。这要是之前，宋雨晴也不会冒头，心里不舒服但也会忍一忍。但现在？她的户口和粮食关系已经迁到了部队那边，柳会计管不着她，老师上课的报酬也是明确了的，他想使坏都不成。

　　宋雨晴怼她，“这课你能上你就上，不能上你就回家去，找你爸给你换个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拿工资的工作。”

　　柳眉生气，但也知道宋雨晴和其他人不一样，人家不受她威胁。这事闹出去，她还真的捞不着好。

　　明眼人都知道她这个老师岗位是怎么来的，现在还是临时工呢，等转成正式工还早，大队里多的是人盯着她的岗位。

　　柳眉又继续挑毛病，“让我教数学和语文两个科目啊？那我不是得备两个科目的课程？就不能再换换？”

　　楚小云还耐心和她解释，“你现在刚开始教课，从基础的开始教难度小，等你适应了，下学期再调整课程安排也可以。”

　　柳眉不敢再说了，要是给她分一二年级的课都教不好，还想去教三年级到五年级的？那不太可能。可就是教这两个年级的课，她也有点虚，她上学的时候净想着玩了，小学还认真过几年，上了初中高中那就基本不是在学习。她的那点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

　　但她还是提出了另一个想法，“我也可以和宋老师换一换，教画画和音乐谁不会啊？”

　　宋雨晴直接转身盯着她，“你到底有没有数是怎么当上的这个老师？我的岗位是我参加选拔竞争到的，你不服就去找大队干部说去。”

　　才第一天就逼逼赖赖的，不把态度亮出来，说不定还以为她好欺负呢。惯得她！

　　柳眉这个人就是只敢窝里横，仗着她爸妈和哥哥们对她好，在家使劲作，说要嫁韩瑞就嫁，去光明公社的工作被陈新月截胡了她倒是敢打上门去，但事成定局了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当个小学老师。

　　看楚小云他们都是没靠山的知青，她的脾气就上来了。但这个办公室里还有个宋雨晴，宋雨晴不给她面子。她生气，却又没办法，气得大喘气。

　　楚小云悄悄地朝宋雨晴眨了眨眼睛，宋雨晴也偷偷朝她笑。等她回去，就给赵平生好好讲讲她今天算是“借势大狗”了。

　　很快到了八点半，从办公室这能看到学生陆续过来。他们搬了两张桌子出去摆在空地上，分开了两排让学生报名。

　　大多都是有家长带过来的，交了钱，登记了个人信息，报名就算完成了。宋雨晴边给登记信息边和学生说后天八点准时过来上课，还让他们去认自己教室是哪间。

　　教室门上都用粉笔写上年级了。

　　周斯平则是坐在她旁边负责收钱，登记钱数。他们两个负责三年级到五年级学生的报名，卫长顺只最开始的时候过来教他们怎么登记，见他们上手了就去旁边楚小云那帮忙。

　　“宋老师，我们每天都能上你的课吗？”

　　“当然了，肯定是每天都上我的课啊。”宋雨晴又给学生介绍道：“这是周老师，教语文和劳动课的，周老师知道的成语故事比我知道的还多。”

　　“哇，真的吗？周老师你教我们班吗？”

　　“对，我教三年级到五年级。”周斯平有些腼腆，但被学生问得多了，慢慢地也就自然而然地和学生聊了起来。

　　上午报名结束，大部分学生已经报上名了，还有些学生可能家里在忙，下午才来。

　　两边交换核对学费金额，确认没有问题后，钱都交给了卫长顺，暂时由他保管。

　　中午，宋雨晴去知青点搭伙。

　　他们这边结束时，李思悦他们下工的人还没回来，卫长顺和周斯平已经开始忙起知青小院的活了，拿起工具去了自留地。而楚小云帮忙择菜，宋雨晴就开始准备中午的饭。

　　张庆国中午也回来了，他们知青点的人又凑一起吃饭了。

　　张庆国还给她带回来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