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知道了，等确定了我再给家里写信。”得等赵平生回来了，和他商量商量。

　　“嗯。”宋建国又问：“身体好多了吧？干活不用太死心眼，你挣够自己的口粮就行了。”

　　“都好了，你和妈身体还好吧？”

　　难得二女儿会主动开口关心人，宋建国还挺受用，“都好都好。”

　　这一通电话，两人都怕中途被挂断，讲话速度都比平时快，全程也就通话了四分钟。

　　宋雨晴出来时给了电话费，又给陈新月拿了三颗奶糖。她这一走，把院子里疯玩的一群小孩也都给带走了。

　　陈新月拿了奶糖回正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道：“宋知青的爸爸是在羊城市机械厂工作的，这种厂子是不是超大厂啊？”

　　有些羡慕，她做梦都想到城里当工人。但她能够到的最好的单位就是公社了。

　　大队长看了她一眼，起身说要去光明公社一趟。

　　赵平生被邀请到湛县县医院给外科医生做培训，去了将近一个星期，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去县医院做临时外援。

　　海岛的生产建设任务重，台风天一来就能摧毁不少物资，还导致不少人受伤，这段时间的县医院大部分是被砸到的伤患。一般的轻伤在兵团里的卫生所就能解决，需要送到县医院的都是重伤患者。

　　饶是有赵平生过来帮忙，医院也还是缺医生。

　　忙到培训的最后一天，赵平生总算是卸下了担子，有了点自己的时间。

　　难得来县城一次，郑南和何海都想去买点东西。

　　他们顺口问了句“赵医生要不要出去逛逛”，没怎么过心，因为以前他们问了，赵医生都是说不去的。在赵医生眼里，工作最重要。

　　显然，他们这几天跟着赵医生忙上忙下的忙忘事了：赵医生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所以，听到赵医生说“好啊”的时候，他们两个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赵平生慢条斯理地把白大褂脱下来搭在臂弯，“等我几分钟，我回去拿点东西。”

　　三人直奔县里的百货大楼。

　　“同志，麻烦帮我拿那双皮鞋。”在售货员惊讶的目光下，赵平生拿起一双女式皮鞋用手量尺寸，然后问：“有没有再小一码的？”

　　拿到了更小一码的鞋子，然后让售货员又给拿双同码数的运动鞋。

　　“这套衣服有没有小一码的？没有啊，那就算了，就那这个码的吧。”

　　路过一个卖卫生巾的柜台，想到这个时代女性卫生健康问题，差点就想让售货员给他拿点，还好理智没掉线。在以后，男生去买卫生巾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这儿，他就会变成一个另类。想了想，还是改天休假的时候陪她来县城让她买吧。

　　见他抬腿走过去，跟在他身后的郑南悄悄地松一口气，他差点以为赵医生要买女同志用的卫生巾！

　　是他想多了，估计赵医生是在看下一层柜台上的东西。

　　虽然赵医生没有出格地买卫生巾，但赵医生买东西的那个架势，看得直皱眉：以前是谁说赵医生会过日子生活过得很节俭的？到底是谁乱造谣啊？

　　赵医生现在在郑南眼里就是个败家子！

　　和他们分开去买东西的何海回来，看见赵医生拎的那一袋东西时，也觉得赵医生很败家。

　　但谁让赵医生有本事呢，他来县医院一趟，人家给的培训费里就有不少票。不过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赵医生去和人家谈“待遇”，也不是多要，而是问能不能给他换些布票和工业票。

　　以前哪有这种事啊，他们都怀疑他每次收了人家给的钱票都不打开看的。军医院家属院里有人要跟他换票，他有的也都给换了。

　　只是没想到，他这次特意跟县医院要的布票和工业票是要给“未来师母”买衣服和鞋子。

　　郑南小声嘀咕，“怪不得院里的领导都想给赵医生介绍对象呢，你看他对对象多好。”

　　羡慕。

　　可惜他不是女同志。

　　唉。

　　何海却觉得不能这么算，领导没少给赵医生介绍，但赵医生也没心思谈对象啊。

　　从百货大楼出来，郑南和何海想帮忙拿东西，赵平生都给避开了。想着上次就是麻烦了他们帮忙买东西和去医院食堂订饭，赵平生就道：“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但这顿饭还是没吃成，他们刚到百货大楼附近的国营饭店，就遇到了部队里的熟人。人家一见赵医生就眼睛一亮，赵医生嫌烦，说等回去了再请他们，扭头就走。

　　“哎，赵医生怎么走了啊？”语气遗憾。

　　郑南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何海微笑，“赵医生还要去给他对象买东西。”

　　“什么？赵医生有对象了？”

第030章 招工

　　光明公社要招宣传干事的消息在弘安生产队散播开来, 在得知插队知青也能参与选拔后，村里有想法的人更活跃了。

　　光明公社招工的消息是大队长带回来的，但听仓管员王大有说, 本来光明公社是不打算让其他公社的知青报名的，但大队长去光明公社找领导据理力争, 人家才把条件给放宽了，允许其他公社的知青也能参与选拔。为此, 大队长被光明公社和红旗公社的其他生产队大队长埋怨了。

　　湛县底下十几个公社, 但只有光明公社和红旗公社离得近，光明公社招工的消息不一定能传得到其他公社去。下乡来的知青大多是城里人, 人家学的东西多，他们乡下的孩子比不上。本来就多了光明公社的知青竞争, 这可倒好，又多了红旗公社的知青。

　　人家就招两个人, 他们本地人还有什么戏？

　　宋雨晴来到弘安生产队, 还是第一次见到队里的所有知青。

　　此时，不管是在生产队里结婚成家了的知青，还是借住在村民家里的知青，都聚集到了知青点，大家讨论的内容就是：去不去光明公社报名参加选拔？

　　实际上,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想不想去参加选拔各自心里都有数，来这跑一趟问不过是想确定下自己生产队都有谁去参加，比对下条件，估算被选拔上的机会大不大。另外就是,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或许有人知道竞聘宣传干事需要做什么准备, 要哪些才能。

　　也早有人去找过大队长打探消息，但大队长也不知道，能帮大家争取到参加选拔的机会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哪能什么都打听出来？

　　知青里，楚小云、卫长顺和张庆国都算是有工作的人，他们都没考虑去报名。来得早的知青还是把目光放在了今年才来的四个知青身上，因为平时大家都忙，老知青对新知青不怎么了解，摸不准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才艺。

　　别的三个不了解，但他们知道宋雨晴会画画，而且画得还很好。

　　于是就有人试探着问：“宋知青也会报名吗？”

　　开口的是才和大队会计家闺女结婚没多久的韩瑞。

　　刚开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撺掇柳眉去和她爸说好话，帮忙找找关系看能不能让他拿到这份工作，但岳父是个老油条，说柳眉高中毕业可以去试试。

　　意思就是家里会出力，但他们只会给柳眉出力，让她能拿到这份工作。反过头来还说他和柳眉是夫妻，谁拿到这份工作都一样。气得韩瑞想骂人，他就知道，柳家根本就没把他当自己人！

　　韩瑞不等宋雨晴回答，就呵呵笑了笑，“宋知青家里条件好，要是想工作早就留在城里了，可能看不上这样的工作吧。”他可是听别人说宋知青家境特别好，所以妇女主任的大嫂才想着撮合自己亲戚和宋知青。

　　其他人心神一动，都没说话。

　　现在弘安生产队的人都知道宋知青画画厉害，队里的一群小孩天天跑知青点。要是宋知青也去参加选拔，他们的竞争更大了。要是宋知青不去报名，那就能少个厉害的对手。

　　宋雨晴却笑着反问：“是谁说我家条件好的？我爸是临时工，我妈没工作，就这也算条件好？”

　　真的假的？很多人都不信。

　　“条件不好能天天买奶糖？”给大队长和妇女主任送的礼可不轻，妇女主任的大嫂都说了，宋知青阔绰着呢。

　　“谁说我天天买奶糖了？你见着我天天出门啊？”宋雨晴翻了个白眼，“医生说我身体差，让我补一补。说得好像吃奶糖就算家庭条件好似的，你手上戴的手表卖了能买十斤奶糖吧？还有你的衣服，看起来穿得很好啊，少买点新衣服你也能天天吃奶糖。还有你，哟，这么新的小皮鞋......”

　　“什么啊，我的小皮鞋是三年前买的了，我平时很少穿才这么新的！”

　　“我的衣服也是，平时劳动也不穿好衣服，看着新而已......”

　　唯独戴着手表的韩瑞无法反驳，宋雨晴似笑非笑地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戴手表、抹头油、穿的确良白衬衫，在场谁比得过你条件好啊？

　　看懂了宋雨晴的未言之意，韩瑞尴尬得垂下了眼眸。他今天是特意打扮了出来的，后悔自己刚刚开口太急切了，不应该从宋知青的家庭条件作为切入点。

　　知青点这边的人是知道宋雨晴的情况的，那些营养品分明是她对象给买的。吴向东和李思悦都不打算报名，他们初中都没读完，觉得去报名也是浪费时间。知青点里就周斯平和宋雨晴要报名。

　　吴向东靠在厨房门边听他们说话，觉得这些人真是无聊，庆幸好些人不住在知青点里，不然整天唧唧歪歪的烦死人。

　　“我看宋知青就该去报名，她会画连环漫画，还会唱歌，字写得也好看。还有我们周知青，以前在学校写的稿子是上过粤省日报的。”

　　什么？

　　其他人把目光从宋雨晴身上移到角落边边的周斯平身上。他们以为他们的“拦路石”之一是宋雨晴，没想到还有个更厉害的。

　　写的稿子上过粤省日报，这个履历说出来，光明公社肯定会把他招进去吧？

　　这些人离开知青点时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

　　“你俩好好准备，争取两个都被选上！”吴向东拍拍周斯平的肩膀，“去了公社当干部，以后就是领工资的人了，每个月还有票。”

　　羡慕！

　　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还是老实在生产队里干活吧，好好干活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宋雨晴也想着要是她能拿到这份工作，以后就有自己的事情做了，而且公社到部队基地也不算远，大不了就把二八大杠自行车给练起来，以后搞辆自行车上班。

　　她想得挺好，但楚小云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个招工可能有点掺水，宣传干事，就算光明公社里找不到合适的，难道光明公社底下的生产队没有人可以推荐上去的？”要知道，现在这时候很多工作都是靠推荐的，大城市里的工厂招工有多少是对外考试招人的？人家单位职工子弟都能把这些空缺填满，甚至还远远不够，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下乡的知青？

　　是啊，要是真的这么好，还能轮得到他们？

　　要么，光明公社真的想招能做事的人才。要么，是这两个位置已经被预定了，但需要走个流程。要么，这个工作不简单。

　　但是，就一个公社还能需要多厉害的人才？现在这个时候，能正常做事的就足够了。另外，这个招工通知是发了出去的，要不是真的肯定会被有心人举报。所以说，最可能的就是第二个可能了。

　　宋雨晴和周斯平都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脑瓜子也清醒了。

　　从今早听到消息到现在，她都想着，做宣传啊？虽然她没试过写宣传稿，但是她好歹有些才艺啊，想着应该能占些优势。又想着要是拿到这份工作，她能如何如何。

　　好嘛，就知道天上掉不下馅饼。

　　有点气馁，但不多。

　　宋雨晴乐观道：“管它呢，反正去试试也不要钱，咱们就去试试看。”还鼓励周斯平一定要好好准备，“甭管录不录得上，你把能力亮出来，万一呢？就算这次选不上，你起码在领导那能占点印象，以后未必没有机会。对吧？”

　　周斯平的眼神恢复光彩，点头，“你说的对。”

　　楚小云有点不好意思，“我也就是随便猜猜，说不定人家是真的要选拔真的人才出来。你们两个可别因为我的话就丧气啊，好好准备。”

　　“放心吧，小云姐。反正最差也还是回来下地嘛。”她下地干活三个多月，虽然每天下工回来都想死一死，但坚持坚持也还能行。

　　“赵医生是今天回部队对吧？那他说了什么时候过来了没？”

　　宋雨晴摊摊手，“没说，他忙完了会自己来的，不用管。”说完，宋雨晴跟楚小云问了时间，一听都一点四十了，赶忙说回去眯一会儿，下午她的“小跟班们”还来找她画画和听故事呢。

　　“真好。”李思悦叹道。

　　楚小云笑着问她：“羡慕雨晴和赵医生了？”

　　“也不是。就是怎么说呢，”李思悦想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雨晴和赵医生相处得很自在，看他们在一起觉得心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