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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改革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改,怎么去改,核心问题是对谁负责。不要笼统地以为官僚就是对皇帝负责的,那样就没有改革派和保守派的意识形态之争了。皇帝为天子,大多时候实际代表了政治的整体,自己的角色可以从容切换。今天重用改革派,明天就可以重用保守派,皇帝没有负担。

  这是杜中宵自己也没有想好的事情,所以一碰到政治问题的讨论,便明智地避开。

  自己以后参与政治,必然有一个政治方针,或者说是意识形态,这是避不开的。实用主义者或许能够高官厚禄,但在历史上并不会留下太多的印迹。这个时代最明显,若说对现实政治影响之深,要一直到王安石和司马光那一代人,才会超越这个时代的吕夷简和王曾等人。但要说历史影响,吕夷简是远远比不上范仲淹的,甚至很可能连欧阳修都望尘莫及,虽然吕夷简一直官位高高在上。

  要想在历史上进程上打上自己的烙印,选一条路,举一面旗,是不可避免的。这正是让杜中宵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地方。摆在杜中宵面前的有几条路。如欧阳修等人一般,从历史上找榜样,无非还是回复理想的三代之治,提一些理论上绝对正确,但几乎没有可行性的改革主张。或者如吕夷简等人一般,在现实政治中长袖善舞,维持局面。最不一样的选择,是按照前世历史教科书上学来的,发展生产力,改革生产关系,从封建主义走向资本主义。甚至直接学习欧洲的经验,君主立宪,议会总统,连政治体制和发展路线都已经安排好了。只不过,在中国的古典时代,这真地行得通?

  杜中宵看着天上的明月,苦笑着摇了摇头。实际上,历史和政治教科书说得越明白,就越是说明这条道路是绝对行不通的。后人的总结,很多时候是解释我们为什么落后了,而不是指导怎么不落后。如果真按着教科书上说的,去学习欧洲的经验,前面十之八九是万丈悬崖。不但是自己,就连整个国家和民族大概都是找不到出路的。最终的结局,不过是为其他民族带路,并不会比历史结局更好。

  深深叹了口气。杜中宵最少明白这一点,如果连这个道理都想不通,来到这个时代最好不要参与政治,还是安心做个富家翁好了。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但生产关系可不是固定的模板,拿着向现实上一套就万事大吉。扶持资本家,按照三权分治一套,资本主义便蓬勃发展起来了?因为历史回不去了,课本上才会这么讲。真信了这一套的,从历史上的晚清民国,到全世界的大小国家,几乎全是牺牲品。

  杜中宵前世,凡是发展成功的国家,大多都有几个共同的特质,但必有某几个方面,与标准模板是有差异的。保持了这种差异,便就继续前行,强行向模板里套,便就土崩瓦解。

  无他,教科书上总结出来的模板,是有意识形态和哲学前提的。没有同样的思想基础,便如大象钻针眼,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这是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辨证关系,分不清便就削足适履。历史教科书总结出发展模板,本就是在灌输意识形态。欧洲的市民革命从而引起资本主义革命,不会出现在中国,同样,美洲的大种植园主和工业资本斗争,也不会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历史是文明的记忆,不能洗了重来。

  进士是要考的,官是要做的,不然在这个时代不会过得舒服。但做官之后走什么路线,杜中宵一直有些茫然,这是他跟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若即若离的原因。杜中宵给自己定的人生原则,是踏实看路,谨慎前行,只是这路太难走,让他不时会心生厌倦罢了。自己茫然,与读书人相处,不管谈起对经典的理解还是谈起现实政治,便就说不到一块去。

  摇了摇头,杜中宵正想回房,偶一回头,却看见远处有几个影影绰绰的影子。仔细一看,却是傍晚吴克久找自己时,坐在旁边茶摊那的几个人。

  那人影见杜中宵盯着这边看,突然快速离去,不知去了哪里。

  杜中宵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又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在那里站了一会,也没个头绪,只好回到客栈。按他的想法,这几天把蒸酒的册子完善了献上去,便就回到家乡准备科举。不过就此回去,却总是有些不甘心。进京有人看顾,又见了很多大人物,只带几本书回去,不是白走一遭?

  汴河边上,几个大汉从黑影里闪出身形,看客栈门口没了杜中宵的身影,出了口气。

  为首的大汉道:“那个会蒸酒的少年人甚是多事,天晚了还在外面左看右看!”

  另一人道:“这厮身上有本蒸酒的册子,我们顺手摸了回去,献上去是件功劳,自己拿来蒸酒是条发家的路子。既然遇上,总不能错过了。”

  又有人道:“我们受相公吩咐,来接他的家人,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不说话。觉默了一会,为首的人才道:“相公的事自然不能耽误了,但到手边的钱财,也不能白白推出去。张家的人我们看紧了,这里也看住。今天遇到的那个姓吴的,他既然也想要这本册子,正好为我们所用。打听来的消息,这两日彭提辖便带着相公的家人上路,我们等他们出了开封府,便去取了蒸酒的册子,带着一路西去,谁人知晓?只要把姓吴的小子带在身边,人人都认为是他找人取的,哪里会想到我们?我意已决,着两人留在这里,到时我们见机行事!”

  其余几人一起应诺。

第60章 你想做官吗?

  回到客栈,杜中宵简单收拾了,在桌旁坐下,拿出蒸酒的册子来看。经过苏颂润色,这本册子对蒸酒技术已经说得非常详尽,可以献上去了。杜中宵本来有意把酿白酒的技术附在后面,再三思考,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按杜中宵的规划,册子献上去,自己就该回乡,在京城待下去没大意思。那个小蒸汽机,已经做出来一个模型,带动风扇,算是个玩具,送给了苏颂。以后他会做到哪一步,现在杜中宵并不关心。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杜小官人在吗?有事说话。”

  杜中宵站起身来,有些奇怪。自己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晚上谁会来找?虽然内城没有宵禁,但夜市基本分布在皇城周围,主要为上朝的官员服务,相国寺周围已经慢慢开始沉寂下来。

  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两个大汉,正是前些日子与吴克久见面时坐在茶铺里的人。

  一个大汉叉手道:“小官人,我们员外吩咐,有事商量。”

  杜中宵警惕地守住门口,沉声道:“夜色深了,有事明日再说不迟。”

  另一个大汉笑道:“这却由不得小官人。得罪!”

  说完,猛地一步上前,叉住杜中宵的脖子,一下掼到了房内。

  另一人闪身入房,把房门闭上,上前帮住按住杜中宵。就从床上取下布单来,撕碎了,绑住了杜中宵的手脚。两人合力把杜中宵扔到床上,直起身来。

  先入房的汉子从腰间摸出一把明晃晃的解腕尖刀,对杜中宵道:“小官人得罪,却莫说话。若是引得别人过来,这一刀先结果你的性命!在下马大,那一位是牛二,来自西北军中。”

  杜中宵直觉得头皮发麻,强行镇定心神,问道:“我出身小户,身上没什么钱财,你们要什么?”

  马大道:“明日一早,我们便就回西北去。听闻小官人有一个从酒糟里蒸酒的法子,写成册子。此法颇能赚些钱财,我们兄弟只借那册子一用。”

  杜中宵看着两人,沉声道:“你们既是来自军中,拿了我的册子有什么用?满京城都知道,酒糟中蒸酒是我的法子,只要开封府行文到西北,你们哪里逃去!”

  牛二笑道:“小官人不必关心这些,我们自有办法。只要册子交给我们,便再与你无关!”

  杜中宵叹了口气:“那册子于我无用,无非是再重录一次而已。那边桌子上的就是,你们尽管拿去好了。不过,开封府天子脚下,守卫森严,尤其严查西北来的人。你们最好拿了册子就走,若是再做出什么歹事来,定然逃不过官府追捕!”

  马大到桌子前,拿起册子翻看几面,喜道:“不错,就是这个了!——小官人安心,我等只是求财而已,不会坏你性命。有了这法子,我们去西北必能发财,还要多谢你!”

  杜中宵看着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沉声道:“这册子是苏小官人改过的,许多人都知道我要上交朝廷,瞒不过去的。明日必定会有别人知道此事,只要行文西北,军中只怕容不下你们!”

  牛二道:“小官人安心,西北蕃部众多,必然有我们的藏身之地。——得罪,小官人委屈一下。”

  说完,随手撕下一块碎布来,把杜中宵的嘴堵了,又把他牢牢绑在床上。

  两人仔细查看一番,见再无破绽,从容出门而去。

  大相国寺这里鱼龙混杂,客栈里查看不严,就任由这两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到了汴河边上,其余几人迎上来,问道:“两位哥哥,可曾得手了么?”

  马大扬了扬手中的册子:“那小官人是个文弱书生,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对了,吴家的那个小员外呢?有了册子,再有这个人,便就万无一失了。此次回去,大功一件。”

  “那边魏二郎正拉了吴小员外在州桥附近饮酒,一会你们过去就是。明日一早,你们便第一批出城去。我这里看住彭提辖,盯紧了他,过了郑州我们便接张相公的家人,取道河东路返回。等到京城这里得了消息,必定要向陕西路追查,那时我们早已回乡了。”

  马大点头:“好,便就如此说定。盯住彭提辖是正事,切莫出了差错!”

  说完,带了其余几人,沿着汴河向州桥那里而去。

  吴克久被魏二郎拉住吃酒,直到夜深,见对方还没有散的意思,忍不住问道:“哥哥,夜色已经深了,街上没什么行人,不如我们也回去休息。”

  魏二郎道:“小员外且等一等,稍后我有几个朋友过来,送一场富贵与你。”

  吴克久道:“有什么话,明天说不好么?再大的事,也不差这几个时辰。”

  正在这时,西边马大、牛二等人沿着汴河大道过来,魏二郎看见,指着对吴克久道:“看,他们这不就来了!此事关系小员外前程,心急什么。”

  马大、牛二等人到了州桥边的摊子坐下,魏二郎道:“这是马虞侯,我们此行的首领。”

  吴克久不明所以,见对方神神秘秘的,也不好询问,只是拱手行礼。

  马大喝了一口酒,对吴克久道:“小员外,可知我们是什么人么?”

  吴克久摇头:“我与诸位素不相识,哪里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这位哥哥傍晚的时候说有生意要与我做,一直在这里喝酒到现在。我问他,又吞吞吐吐不肯说清楚。”

  马大道:“好教小员知晓,我们是西北韩相公属下,到开封城来公干。因军务紧急,明天一早便就要出城去,是以烦你等在这里。这些日子你在京城蒸酒,有些名声。我等想来,这门手艺到了西北,必有用处,是以让魏二郎邀你在这里,一起到西北寻场富贵。”

  吴克久听了连连摇头:“我在京城自有门路,去西北干什么。这些日子我替人家蒸酒,颇结下了一些人脉。只等运作一番,未必不能搏个出身。”

  马大笑道:“什么出身?能做官么?京城这里人才何其多,什么时候能轮得到小员外!不如随我们到西北去,就凭你会蒸酒,便不难有个官身。”

  吴克久连连摇头:“要想做官,哪里会那么容易。诸位不要拿这种诓我!”

  马大拍拍吴克久的肩膀:“西北正在打仗,能跟内地一样么!几位相公,哪个手上没有几十几百的空白告身。只要得相公赏识,随便给你填一道便是。你旁边的客栈住了一个姚嗣宗知道么?便是西北帅府推举来京,得授了实缺知县。不只是他,这些日子还有数人,都是西北征辟,得授幕职、知县。”

  吴克久有些心动,想了想道:“可他们终究是到京城来,衙门试过,才有官做。”

  马大听了大笑:“他们做的是幕职官,知县之类实缺,自然要到京城来。小兄弟,实话说,你觉得自己做得了那种官么?哈哈,只要小兄弟心气没那么高,事情便就容易了。”

  吴克久哪里肯信,只是当官的诱惑太大,又舍不得起身。

  马大看出了吴克久的心思,不住劝他,说些西北的故事。西北战事不利,为求一胜,朝廷对封官赐赏毫不吝惜。这不只是在战场上,边地州军也是一样。

  吴克久听着,不由有些心动。

第61章 真真假假

  日上三竿,苏颂到了杜中宵住处门外,高声道:“杜兄,今日有事么?既然不来,何不找个人知会一声。平白让我在那里等了许久。”

  说完,看房门虚掩,里面没有声音。想了一会,推门进入房里,一眼就看见杜中宵绑在那里。

  苏颂吃了一惊,急忙上前取出堵住杜中宵嘴的破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杜中宵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昨夜来了两个贼人,取了我要献给朝廷的小册子,就把我绑在这里了。苏兄替我松绑,速速报官,那些贼人住得离此不远。”

  苏颂手忙脚乱地解开杜中宵,扶他坐起来,详细问起事情经过。

  耐心听完,苏颂道:“这些人取了册子又有何用?朝廷一道旨意下去,天下哪里有他们用这法子赚钱的地方!哪怕远在西北,哪个番邦敢收留他们!”

  杜中宵坐着发了一会愣,突然道:“当然有地方敢收留,苏兄莫要望了党项人!”

  苏颂吃了一惊:“你是说,那些贼人欲要去投党项?”

  杜中宵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瞎猜无益。苏兄,我们一起出去看看,附近住的那几个西北客人可还在这里。那几个贼说是来自西北,说不定跟他们有关。”

  刚才灵光一闪,杜中宵突然想起前世听过的跟张源有关的传说。传说张源到了西北化名张元,深受元昊器重,地位很高。此人颇有些本事,留下了一些传奇故事。其中一个,便是到西北之后,派人到宋朝境内接了家人从容离去。前两日,住在附近的西北来人,可正有张源的家人。

  与苏颂一起出了房间,杜中宵到旁边客栈,找到尚未离去的杨著和卢凯,问道:“前两日有一个西北的彭提辖与我们一起喝酒,不知人还在吗?”

  杨著道:“彭提辖是与张源子侄一起到西北,诱降张源的,岂能久待。他今日一早,便与张家的人一起出城,向西北去了。算算时间,他早已出城,不定已过八角铺了。”

  杜中宵道:“此事有蹊跷。昨夜我那里遭了贼,与西北来的人有关,两位若是无事,与我一起去报官如何?此事牵涉到叛国之贼张源,不可大意。”

  杨著和卢凯商量一番,并无异议。此时朝廷查党项奸细极严,既然牵连到了,不能逃避。不然日后真与党项有关,影响两人的前程。

  却说吴克久被马大、牛二等人裹挟着出城,走了几里路,心中打鼓,道:“几位实说,这是要到哪里去?若是军中行事,又不见你们穿军装,又不见有官员交接,让我心中不安。我表哥在京城里,可否让我托个人,去给表哥说一声,不要让家里牵挂。”

  马大笑着道:“小兄弟安心,我们做的是军中机密事,自然不能让外人知晓。等到了地方,你有了官身,再递信给家里,多么荣耀!我们许多人,路上能出什么事情?安心赶路就是。”

  吴克久越想越觉得不对,心中恐慌。只是身边的几个人凶神恶煞一般,好似吃人的样子,又不敢出声反抗,只好随着前走。等到太阳升起来,一行人已到了八角铺。

  看着路边卖吃食的摊子,吴克久道:“清早出城,肚子着实饿了,不如吃点东西。”

  牛二道:“此去路远,丝毫耽搁不得。我们带得有干粮,随便啃几口充饥即可。”

  听见这话,吴克久心中越发惊慌,觉得这些人怎么都不像官面上的人。只是路上行人不多,身边的人又看得紧,找不到脱身的机会。只好按下心思,心中慢慢想办法。

  过了岳台镇,就见到前面一队官兵迎面而来。虽然盔甲并不鲜明,看着有些散乱,但是官军无疑。

  吴克久看了心中大喜,屏住呼吸,单等到了近前,便策马跑到那边队伍里去。身边这些人虽然凶恶,在吴克久想来,总不敢去冲撞禁军队列。

  两方离得近了,吴克久猛提一口气,就要策马而出。却不想前面的马大当先出列,向来的官军叉手行礼,高声道:“虞侯辛苦!此处人多眼杂,怎么迎到这里来了?”

  一个军官纵马向前,与马大回礼:“不是晦气么,过郑州的时候,竟然接了一件差事,送些物事到中牟县里。左右已经到了这里,干脆便前来迎迎哥哥。”

  吴克久在后面看见,马大这些人与官军称兄道弟,心中不由又狐疑起来。莫非这些人真是西北来的军人?自己此去,还真能搏个官身?若是如此,倒也不是坏事。

  来的官军有三五十人,与马大、牛二等人会合一处,转头向西行去。

  马大与虞侯并马而行,低声道:“虞侯,你们托的是虚名,怎么会接到差事?”

  “不要提了,在郑州碰到一个阉宦,要运什么货物到中牟县里,十之八九是自己贩货营利。我们恰好在城外被他的人碰到,写了一纸公文,强行差了过来。这是中原腹地,也不敢与他们翻脸,只好替他们走一趟。等到郑州,我们还要回去缴了回书,才能与你们一起上路。若是不然,那厮几个州县行文,我们却是插翅难飞。这是他们私人的事,比官家差下来的事情更加难缠。”

  马大听了,哭笑不得。他们这些人是张源选出来,前来接他的家人的。有的乔装入京,还有的伪造文书,装作从西北回京公干的小股军队。这一路穿州过县,谨守规矩,并没有出事。

  此时京西路并不太平,党项乱起,陕西路南部张海起事,转战京西路,这种从陕西路来的小股禁军并不少见。张源派来的人不入城,身上又有伪造的公文,竟然一直平安无事。直到郑州附近,才碰到了一个出来办事的中使,把他们认作真的禁军,派他们给自己送私货。这些人生怕被人瞧破行藏,只好老老实实替那位宦官把东西送到地方,拿了回文,回去交差。中牟离开封已是不远,便迎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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