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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他再度拱手行礼,身姿像是被雪压弯了的竹,垂下的眸子里藏着波涛汹涌的情绪。他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可这一天既然来了,自然得坦然应对,于是一字一句振声道:“有些事情儿子既然做了,就算错了,也没有回头的道理。”

  狐王抬眸,看着面前面容阴狠决绝的七儿子,没有想象中生气恼怒的心境,反倒出然的平静。他啜饮一口茶水润着嗓子:“好,我给你机会,你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来。”

  “父王,墨璟在人间渡劫时,招惹了小九。小九一时不察被人蒙骗了心智,竟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不仅将人带回了青丘,还妄图和他在一起。”

  提到这件事,白澈仍旧是心气不顺,就连说话时的语气都咬牙切齿。在他的预想中,白锦欢作为青丘最受宠的小公子,应当平平安安无风无雨地过完他安稳的一生,而墨璟却是他繁花似锦的未来中横插一脚的意外。

  他不能容忍这样的意外破坏小九的生活,更不能接受白锦欢居然会对一个低贱的凡人真情实意。一个凡人寿命不过短短百年,这样的人又怎能相配。鹤羽的出现已然让白锦欢安稳的生活发生了改变,而墨璟决不能是第二个人。

  “凡人在妖界诸多不便,小九又害怕他和墨璟的恋情会受到您的反对,所以我用他的顾虑推波助澜了一下,逼着他将人送回了人间,从此再不相见。”

  白澈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着狐王,眼底一片澄澈,模样看起来甚至还有点无辜。他微微歪着头,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轻声说道:“斩草要除根,这是您曾经教我的,不是吗?”

  “哟,这是拿我当枪使了?”听完白澈的解释,狐王难得来了兴致,面上竟也浮现了一抹轻笑。他的手指敲在桌案上,敲出无规则的旋律,思忖片刻道,“白澈,你这胆子倒是大,就是做事不够周全,反倒落了下乘。”

  “如今那三太子渡劫归来,又有人间的记忆,保不齐他就有报复的心思。”碍于此地是龙宫地界,怕隔墙有耳,说这些话时,狐王将声音放轻了些,“若他有一日新仇旧恨找你一并清算,你待如何?”

  白澈笑了一下,那副轻松坦然的表情浑不在意,好似并没有将狐王说的这件事放在心上,可眼神却有转瞬即逝的阴鸷,让人看不透他的内心想法。他把玩着腰间玉佩上挂着的穗子,头微微垂下,眼神却往上瞟。

  “咱们是龙宫受邀前来的客人,这里又是龙宫地界,那墨璟就算再恨我,也要顾忌瓜田李下的道理。”白澈勾唇一笑,远远瞧着倒显露出几分青丘狐狸的野性,“更何况有父王和小九在,想必也不会让我吃了亏去。”

  狐王朗声笑了起来,没有责怪白澈的擅作主张:“你倒是好成算。”

  “父王教训的是。”得了狐王的评价,白澈轻笑一声,看起来倒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被茶水沾湿了的衣袖湿哒哒地黏在中衣上,被风一吹,潮湿黏腻的触感给那一小块肌肤带来浅薄的凉意。

  白澈被风吹得打了个冷战,心头一片惶然,告罪说脏了衣袖,打算请退去换身衣服。事已既此,狐王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到底是自家孩子,还得做长辈地去兜底。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脸烦躁且疲惫地朝白澈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白澈应答一声,弯腰退去,却在转身的那一刻,面上恭敬荡然无存,取而代之地是满面深沉。

第072章 墨璟秘密会见青玄

  龙神渊地大物博,龙宫更是金碧辉煌,数以万计的房间足够受邀前来的妖界妖众有一个稳妥的安身之地。青丘狐族作为妖界数一数二的妖族,又与龙族向来交情匪浅,安置狐族众人的房间配置自然是上等的。

  为了照顾白锦欢,青玄并没有回到本属于自己的房间内,反倒赖进了白锦欢的屋子。白锦欢坐在榻上,一脸笑意地看着忙上忙下打扫卫生的青玄。见小妖奴奔波出了一身汗,没忍住调侃道:“青玄,你明明有房间,为何非得同我一起?”

  白锦欢压着笑,声音有些闷闷的,细眉轻轻一挑,揶揄道:“怎么,总不会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做噩梦不敢一个人睡吧?”

  青玄听了这话,耳根子一红,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他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皱着一张清秀的小脸,几乎要对着白锦欢失声尖叫:“公子!说好了不提这事儿的!”

  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妖奴一逗就跳脚,白锦欢捂着嘴巴,笑弯了一双眼睛。刚开始还是闷闷笑着,可见青玄面上羞愤和气恼交加的神色,一时只觉得新奇又好玩,最后到底破功,给小妖奴笑出了一脸的郁色。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白锦欢盘腿而坐,将锦被团成一团抱在怀里,微微俯下身去,用下巴抵在被面上,这样的姿势会让他感到舒适又有安全感。他抬眸看向再度投入卫生打扫的青玄,疑惑不解道:“咱们是客人,龙族自然已经打扫了房间,何须你再费力收拾一遍?”

  “公子。”青玄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白锦欢这般将就的态度感到分外不赞同,“咱们青丘要在此地住上三个月,公子现在身子又不舒坦,保不齐龙族的人粗心大意。若是哪儿藏污纳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事儿。”

  他掀起眼皮,看向不远处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的白锦欢,眼角眉梢流露出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笑意。青玄环顾房间四周,见打扫得差不多了,才羞赧地笑道,“我亲自清扫一遍,一是为了干净整洁,二也是为了住得安心。”

  “好吧好吧。”白锦欢举手投降,虽然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青玄这番解释,却还是被小妖奴这副拿自己当珍贵易碎品的态度噎了一下。明明人是自己带大的,现在却管上自己了,白锦欢到底有些郁闷,忍不住抗议道:

  “青玄,你家公子从小到大整天乱跑的,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就算一时身体有了异样也没什么,不必着急上火。”白锦欢抱着被子,眼神往上瞟,朝自己垂落的额发吹了一口气,浑不在意道,“你也不用太紧张,过犹不及了反倒不好。”

  青玄的鸡毛掸子忽地在空中顿了一顿,他侧身对着白锦欢,面上表情有着一闪而过的茫然,握着木杆的手攥紧又松,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来,直视着白锦欢,略显稚嫩的面孔上满是严肃,一本正经道:“公子可以不在意,青玄却不能。”

  “自从大王将我送给公子的那一天起,青玄的命就是公子的。”想到他们的初见,青玄的眉眼柔和了一瞬,陷入到轻松愉快的回忆里,就连声音都温和,“公子现在身子不好,大巫又不在身边,青玄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好啦,我不过随口一问,怎么好像还有点委屈起来了。”眼瞧小妖奴又犯倔,白锦欢只得举手投降,安抚他好似有些低落的情绪,“青玄,你得知道,虽然你从小就待在我身边,但我从没有限制你什么。”

  白锦欢是狐王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是兄弟姐妹中的小幺。往上多是哥哥姐姐和表亲关系,往下却没有任何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小辈。狐王将青玄送给他时,白锦欢是相当欢喜的,他终于有一个比自己小的可以喊自己为哥哥了。

  因此面对青玄时,白锦欢总是以兄长自居,有一种养育教导幼弟的责任感。但他当时也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孩子,这责任感再怎么厚重也厚重得有限,并不会将自己的意愿强行施加到青玄身上,希望他永远是快乐的。

  白锦欢抱着被子坐在踏上,眼皮一闭一掀,再抬眸时望向青玄的眼神就显得严肃了许多。青丘九公子平日里插科打诨不着调,总是一副笑模样,可当敛了笑意时,那点和狐王如出一辙的认真气势却是没人敢忽视的。

  青玄极少见自家公子这副样子,被目光锁定时难得有些紧张。他没有说话,微微垂着头,只是怔愣地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打扫卫生用的鸡毛掸子。白锦欢见青玄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心底倏地软了,放柔了眉眼。

  “青玄,我希望你是自由的,你的命也不该落在我手上,而是属于你自己。”白锦欢抱着被子,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严肃,便又恢复了那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姿态,裹着被子在榻上打滚。他的声音被锦被一隔,显得有些闷闷的,可青玄却听得分明。

  “若你有朝一日想要离开青丘,我会以我所能保你衣食无忧。”

  听着白锦欢的话,青玄一时只觉得自己的四肢是后安装上的,竟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他的嘴唇开了又闭,内心深处告诉他,他应该对自家公子说些什么,可话语冲到嗓子眼,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好似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龙宫深在渊底,其实没有像青丘一样落在山野上大片大片的自然阳光,所有的照明都是龙神渊特产的珍珠发出来的皎洁荧光。海底荧光没有温度,落在身上该是冰冷又凉薄的,可青玄却觉得,他被荧光照得心头暖融。

  脑海闪过一幕幕和公子相处时的温馨景象,青玄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一声笑自然吸引了白锦欢的注意力,可白锦欢没有坐起身,仍旧裹着被子瘫软在榻上,他闭着眼,清浅的呼吸将散落鼻边的额发吹起又落,像是起伏的海浪。

  明知道公子这个时间点不可能睡着,可见白锦欢这副悠哉闲适的模样,青玄还是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他的眼眸闪烁,眼底晶亮一片,额间眉宇上的鳞片发着莹莹绿光:“公子,我知道了。”

  白锦欢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给青玄任何一点反应,好似当真就这样拥着被子睡了过去。青玄站在不远处凝望了片刻,以为白锦欢不会给回应,便继续轻手轻脚地做着手头上打扫的工作。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来自白锦欢的声音。

  那声音清凌又温柔,带着点低沉的哑。

  “随你便了,执拗的傻子。”

  青玄手头打扫的动作一顿,继而恢复如常,像是没听到般耸了耸肩。

  等到他彻底清扫完毕打算给白锦欢报喜时,才发现自家公子不知什么时候真的睡了过去。青玄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眨巴眨巴眼,脚步轻巧地朝塌边挪了过去。见白锦欢睡得香甜,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后便用妖法扯出被子,盖在公子身上。

  来龙神渊时虽是以旅游观光的态度,可一路舟车劳顿,到底也是辛苦。更何况席上胸闷气短,逃席望风又碰上了个之前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后来又遭到狐王盘问,白锦欢可谓是心神震荡,情绪激动,激动过后便是劳累。

  这龙宫里的床铺也不知道熏的什么香,倒是清甜好闻。白锦欢身上疲累,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可躺进锦被时总觉得自己好像陷在了一团柔软的棉花里,呼吸间都是这股淡雅的味道,让他慢慢放松了自己的身心。

  他心一松,精神也懈怠下来,原本只想闭目休息的想法荡然无存,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青玄见公子睡着了,也不好再在房间里打扰,放下鸡毛掸子后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在临出门前,他握着门框转过身,确定自家公子没有异样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回身带上门,脑袋却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青玄吓了一跳,本能的就要尖叫出声,又顾念着白锦欢好不容易进入的睡眠,陡然拔高的音量被硬生生的掐断,只剩下一点短促的喊叫。青玄皱着眉,还没等看清楚眼前这不速之客是谁,面上的表情已然开始愤怒。

  他愤然地抬眸,压低声音警告,说出口的话语却在看清楚面前人样貌后戛然而止。青玄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瞳孔微微震颤,那副惊讶不解的模样倒有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墨公子——?不是,三太子殿下?”

  “嘘。”

  墨璟竖了一根手指头压在自己的唇上,示意青玄噤声,眼睛却透过小妖奴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往里看。因着角度问题,他看不到房内榻上的全貌,只能瞧见白锦欢一点散落床边的头发和衣摆。

  在人家房门前扰人清净总归不是好事,更何况这里是龙族安排给青丘狐族的房间层,免不了要碰上狐族的人。一想到可能碰见白澈那张既虚伪又讨厌的面孔,墨璟心头就一阵地犯恶心,连带着原本轻松的心情都阴郁起来。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在身旁小心翼翼觑着自己的青玄,莫名觉得他这副样子和白锦欢很像,不愧是那家伙一手带大的人,在一些小细节的举动上倒是一脉相承。因着这样的发现,墨璟的心情稍好了些,扬眉一笑道:

  “出来说。”

  说完,墨璟也没有给青玄一个反应的时间,扭头就往屋外走。他没有回头看青玄有没有跟上,因为他心知肚明,事关白锦欢,这个向来忠诚又可靠的小妖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果真对青玄了解的透彻,青玄虽然对墨璟的来意不明所以,可到底还是担心公子的心情占了上风。面对早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凡人,而是身份尊贵的龙宫三太子的墨璟时,他这心底难免有些紧张,却义无反顾。

  青玄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下定了决心。他将身后的房门彻底关上,这才仍亦步亦趋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一段距离,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加快脚步或放缓脚步地去缩短差距,像是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走出狐族的房间招待,墨璟轻车熟路地带青玄到了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这地方少有人来,正是密谋交谈的好场所。事到如今,他也没了虚与委蛇的心思,直接开门见山地对青玄道:

  “你家公子,近来可好?”

第073章 青玄宽慰墨璟失落

  听到三太子墨璟这样关切的话,青玄本应该高兴。可他只高兴了一瞬,就又想起如今他们之间早已不是人间教书郎和小妖奴这般简单的关系。他敛住面上一闪而过的欣喜,眉眼之间显而易见地警惕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墨璟。

  如今的墨公子早已不是当初的墨公子,而是龙王的三儿子,龙宫的三太子。从前他们之间没有身份之差地位之别,彼此尚且能够推心置腹。如今带上这重重枷锁,一言一行便代表了身后的妖族,再没有之前的随心所欲。

  青玄不知三太子殿下为何要单独叫出自己,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微微仰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一张逐渐成熟的小脸渐渐修成了他家公子般清俊的棱角,墨绿色的眼眸如同蕴藏光芒的宝石,让人颇有一种翩翩少年初长成的欣慰。

  他的眼神警惕,语气谨慎,微微躬起的身子彰显出主人现在的草木皆兵。青玄没有眨眼,看向墨璟的眼神如同利剑,一字一句缓缓道:“殿下所问,是以曾经墨公子的立场,还是以如今龙宫三太子殿下的立场?”

  看着青玄这般戒备的姿态,墨璟心里不由得泛起一抹苦涩,可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大浮动。他仍旧是宴席之上那副混不吝的浪荡模样,唇角弯起戏谑的弧度,眼皮半阖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这两者之间,有区别吗?”

  “当然有。”眼见墨璟顾左右而言他,青玄一时忍不住出声反驳。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对,他是公子的贴身妖奴,公子又是青丘的九公子,他的一言一行或许会影响到公子的印象,甚至会伤害到青丘的体面。

  青玄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暗自后悔不该如此莽撞。果真龙神渊比不得青丘,所言所行都得再三考量。他立马站直身子,恭敬地朝墨璟行礼作揖,腰身弯了下去,声音听起来略有些沉闷:“太子殿下赎罪,青玄失言了。”

  “无妨。”

  青玄没有立马收势抬头,可他却听到了来自面前那个龙宫三太子的一声叹息。这声音极浅极淡,若不是他耳力尖,或许就这样不了了之地随风逝去。他直起身子,三太子早已不在自己身前站着,而是找了个长椅坐了上去。

  青玄猜不透墨璟心中所想,又不好一人先行离去,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三太子殿下身前。他的眼角余光稍稍瞥了一眼那长椅,只见那椅子干净整洁不留一丝灰尘,在这龙宫荒凉僻静到几乎要废弃之地,倒是实属难得。

  像是注意到了青玄小心翼翼探究的目光,墨璟嗤笑一声,拍了拍身旁空着的座位,示意青玄也坐上来。面对这样的邀请,青玄心头警铃大作,顾忌着主客有别尊卑有分,只乖巧地在墨璟身前三尺站立,身姿挺拔如一棵正在顽强生长的小松。

  见青玄不应,墨璟也不强求。他掀起眼皮看向面前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的小妖奴,恍惚中竟无法在青玄身上找出当初在青丘时看到的那股稚嫩和青涩。他怔愣地看着青玄,忽地轻轻笑了一声,自嘲似地摇了摇头。

  一瞬沧海变桑田,明明距离自己身死魂陨渡劫成功不过几个月,可墨璟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心底一痛,只得用手捂住心口位置,恼怒和愤恨齐齐涌上心头,几乎要吞掉他的清明。墨璟的呼吸急促起来,眼底闪着幽深的光。

  可在下一秒抬眸对上青玄那双警惕又隐藏担忧的眼睛时,墨璟忽然透过他看到了白锦欢。锦欢若是知道自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会高兴还是会担心?墨璟不得而知,可却在这样的思考中,一切负面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没什么,一些老毛病,不碍事。”

  墨璟放下手,重新恢复了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可青玄望着这样的笑,竟无端觉得,这人应当是十分疲惫的。还没等他搞清楚这莫名其妙想法的来由,就听三太子殿下重新将话头拉回到了方才被打断的话题上。

  “人间的墨璟已经不复存在,我现在是龙宫的三太子,是龙王的三儿子。”墨璟深吸一口气,在抬眸时眸底便没有了脆弱,像是无坚不摧的盔甲,再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半分心神,“你家公子是龙宫特别邀请的客人,身为主人,自是要关心。”

  话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青玄也不好再去纠结墨璟和自家公子那些情谊情缘了。他缓而又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姿态毕恭毕敬地对着三太子殿下行了个礼,做足了青丘该有的礼数,“三殿下无需担心,公子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吗?”墨璟像是不信,对着青玄微微歪了歪头,目光中满是探究,“若他一切都好,便不会逃席出来放松心情。我虽不通医理,却也能看出他仿佛胸闷气短,心头郁结。青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青玄看不懂墨璟,可他了解白锦欢。在将墨公子送回人间后,公子就没有多少快乐的时候,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时时刻刻拖累着他。他见惯了白锦欢对墨璟的在意,却也心疼这份在意或许得不到相应的回应。

  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青玄在衣袖下攥紧了拳,他的眼皮闭起又掀开,说出口的话显得有些冰冷的生硬,不再是当初那个在青丘同他插科打诨的小青玄了:“三太子殿下如若真的关心公子,何不自己亲自去问他?”

  青玄一双眼睛沉沉地望着墨璟,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身份之差地位之别,而是两个同样关心白锦欢的人在进行交流,共同守护自己在意的人:“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想必太子殿下十分清楚。公子若是知晓殿下的担忧心情,应当会十分开心的。”

  听完青玄的话,墨璟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茫然。他怔怔地看着青玄,继而回过神来,微微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他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了一个酒壶,闻着酒壶里那陈檀佳酿的醇香,青玄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喝酒误事又伤身,三太子殿下曾经是个读书人,不该不知道这样的道理。青玄闻着酒味,就知道这酒度数不低,一时心头更是不解。他觉得这样的味道不应该出现在墨公子身上,墨公子光风霁月,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不该是这样的。

  墨公子身上该是一股清茶香,又带着些草药味。整个人的气质像是春日暖融的阳光,温暖又光芒万丈。这样的光亮平等地照在每个人身上,并不刺眼,谁人看了都觉得亲切。

  慢慢悠悠地品完了酒,墨璟像是有些醉了,拿着酒壶的手都无力。他的眼角泛起一抹红,像是不经意间擦上的胭脂。龙族生于水中,久不见自然的太阳,肤色较常人偏白,此时被醉意一激,倒是显出几分健康的红润来。

  他看向青玄,视线水润又迷茫,不知道瞳孔到底有没有聚上焦。青玄不懂也不关心这个,一门心思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应当是将三太子殿下送回自己的宫殿,还是应当再好心些,帮他叫个龙宫医师来配个解酒汤。

  正当他愁眉不展时,却见墨璟忽的朝他笑了笑,眼底水光潋滟的。他听到三太子殿下仿佛叹息般的腔调,惆怅又哀怨,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青玄,你年纪还小,不懂的世间完满的美好太难得。如果事情当真这般容易,我也不会如此纠结。”

  青玄确实不懂,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如此折腾,倒让他一个旁观者生出许多惆怅的心情来。他暗下决心,上前一步拉近自己和墨璟之间的距离,再出言时没有了方才的冷冰冰,多了几分温情:“我确实不懂,有情人何至于此。”

  “许是近乡情更怯。”墨璟垂下眸子,翘长的眼睫遮住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绪。他一只手晃着酒壶,青玄能够听到酒液在壶内碰撞壶壁带来的破碎声:“我只是不知,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他。他喜欢的是人间那个清贫一生却也安贫乐道的教书郎,不是我这个三公子。”

  说完,墨璟的身子忽然歪了一下,险些要从长椅上跌落。青玄赶忙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搀扶,就见墨璟无谓地朝他摆了摆手,重新坐直了身子。青玄的手在空中停留一瞬,尴尬地收回手来,望向墨璟的目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想说,无论墨公子是什么身份,公子对他的心意应当都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可他在这段感情里到底是个局外人,和墨璟的联系从头到尾只有白锦欢。他又是白锦欢的贴身妖奴,没有任何立场去对公子的事置喙。

  有些事情旁人千言万语抵不过当事人敞开心扉的三言两语,青玄望着墨璟,再次缓缓说道:“三太子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殿下霁月光风,最是敞亮不过。身份于情爱之事上,不过锦上添花的点缀,万万不可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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