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在线阅读 |
《我和三个怨种前夫》 | TXT下载 |
上一页 | 下一页 |
想起当初我从民政局虎口脱险,至今我还心有余悸。
姚乐菜显然不懂‘铁T人’这个称呼的含金量,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举着红包,忽然想起来,今年过年我还没给柏莱红包!
“糟了!忘给你柏哥包红包了。”我直拍大腿,这臭小子估计也没反应过来,等他想起来了,肯定又得记我的仇。毕竟一瓶可乐他都能记4853天,这下给其他晚辈都发了红包,唯独没他的,保守推测,他能记十年。
想到我又要被柏莱记仇十年,我就想吞急速救心丸。
“柏哥没有?”姚乐菜灿烂一笑,“谢谢叔叔。”
他接过我手里的红包,袖口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我看着姚乐菜的手腕,皱着眉拉住他的手,握了握,腕围细得跟麻绳似的,“太细了,体质得练上去才行。”
姚乐菜点头,“我才把理论书都过了一遍了。接下来,我会把重点放在修复体质上。”
“这么快?几天就看完了?”我松开他的手,眉头皱得更深了。军校联考的专业书五大本,不算太多,可短短两周的时间全过一遍,也太累人了,“你不会趁我没在家通宵看书吧?”
姚乐菜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偏过头,“以前都背过很多遍了,所以看得很快。”
我敲了一下他的头,“急啥呢?看到小莱如鱼得水,受刺激了?”
“饶了我吧,叔叔……”
“好了,不逗你了,”我摆摆手,放过了他,“你自己注意劳逸结合,一周至少休息一天。今天你别学了,放空自己,早点睡。”
于是,今天休息的姚乐菜,就成为了给我打扫杂货屋的苦工。
杂货屋里面堆的都是些旧得不能用但我又舍不得丢的玩意儿,有我童年的口水兜;有我在第一场棒球比赛获得第一名的奖牌;有我和柏砚站在军校校门前的合照;有已经被淘汰的拆弹工具;还有我做星际社工在各个星球买的特产……
总而言之,这些东西时间跨度极大,杂七杂八地堆在货架上,家政机器人都束手无策,我实在懒得收拾。
但姚乐菜却乐在其中,“每次我心情不好就会收拾东西。把家里收拾得整洁干净了,我会放松很多。”
姜冻冬看着姚乐菜轻车熟路地拿起鸡毛掸子,“你还挺厉害的,”他说,“我像你这么大,可没你克制。我心情不好还挺恐怖的。”
想到以前,姜冻冬摸了摸鼻子。
姚乐菜转头,“真的吗?”他好奇地看向自己的叔叔,他正躺在梧桐树下的摇椅里,手里端着杯热茶,和其他闲散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完全想象不出来叔叔你让人觉得恐怖的样子。”姚乐菜说。
然而姜冻冬并不想多谈,只是笑着摆手,“不过后来好了,后来我心情不好我就蒙头睡觉,睡醒了暴饮暴食。再后来,我没什么再遇到过心情不好的时候了。”
姚乐菜拿着毛掸子走进杂物屋内,屋子里只有一扇方形的窗户,窗户上是屋外葱葱郁郁的毛竹。
他蹲下身,从低到高,拍走货架上的灰尘,家政机器人勤勤恳恳地跟着清扫。到最上面一层,好像碰到了什么硬物。毛掸子用力一拂,那个硬物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哼。
姚乐菜把这个巴掌大小的东西捡起来,是个徽章。他掂了掂,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估计是什么纪念勋章。他猜测。
拿近一点,辨认出上面快要被磨没的字,姚乐菜愣了。
勋章的正面只刻了两行:
「一级功勋·纪念徽章」
「人民铭记你的付出」
「持有者:姜冻冬」
立马,姚乐菜意识到这个勋章是属于他叔叔的哪场行动。尽管一直知道姜冻冬不在乎这些东西,但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满是灰尘、杂物的房间里见到这枚勋章。
姚乐菜郑重地双手握住这个沉甸甸的荣誉,走向屋外正呸呸呸吐出茶叶的姜冻冬。
“叔叔!你的勋章。”姚乐菜道。
姜冻冬随意地拿起来瞅了瞅,“啊——这个东西居然还在,我还以为我弄丢了。”摸了一把后,他盘着腿,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他向姚乐菜招手,要他走近些。
姚乐菜不明所以,以为叔叔是有什么吩咐,却没想到姜冻冬让他弯弯腰,但别低头。
等姚乐菜再次直起身来时,那枚沉重的勋章已经挂在了他的胸前。
“拿着吧,送你了。”姜冻冬笑眯眯地看着他早熟的侄儿难得露出迷茫的傻样。
姚乐菜呆呆地站在原地,低着头,和胸前的勋章面面相觑。
姜冻冬躺回椅子,一边剔牙缝里的茶叶,一边对还没回过神的姚乐菜说,“未来要完好无损地活着获得比这个更好的勋章,小菜。”
第35章 你的海(二)
二十二岁的姚乐菜,是一个温和谦逊的beta。
没有alpha天生的身体素质,也没有omega优异的精神潜力,唯一值得称赞的是,他从小目标明确,吃苦耐劳。为了想要拔得的头筹,他甘愿十年如一日地努力。这让他在四岁的基因评定的情绪调节与避错能力项目上,获得不错的分数。
他本来应该和所有怀揣野心、有些天赋,但远不及卓越的beta一样——伸直了胳膊,拼命地从低洼向上跳,以求触摸到那些站在梯子上的alpha抬手便可摘到的果实,最终,泯灭于无数次的挫败与现实的打击。如果他没有一个名为姜冻冬的叔叔的话,他大概率上会是如此。
‘这就是小菜啊?’
第一次见到姜冻冬,是姚乐菜的五岁,他和他的父亲牵着去看望正值星际社工实习期的叔叔。
关于五十一岁的姜冻冬,姚乐菜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很爱笑,摸了摸他的头说,‘不错的眼神。’
他的父亲把他的基因等级评定单交给姜冻冬。姜冻冬看完后,毫不吝啬地夸奖,‘情绪调节和避错能力的得分这么高啊!很厉害。很有潜力!’
年幼的姚乐菜还不知道,眼前笑眯眯的叔叔四岁就达到了A等级,也不知道他的数据其实平庸得并无特色,亦无意义。他雀跃于自己被夸奖了,又有些腼腆地不好意思显露得意。
‘以后想做什么呢?’五十一岁的姜冻冬询问他。
那个时候,姜冻冬的书桌上仍摆有他与他第一任前夫的合照。他的前夫身着笔挺的军装,上面的戴满了荣誉勋章。而姜冻冬穿着睡衣似的袄子,一头短发朝四处乱翘,站旁边咧着嘴傻笑。姚乐菜就被照片上目光冷冽、气势强盛的alpha吸引,他指着年轻的柏砚说,‘我想要像这个叔叔一样!’
说完,姚乐菜的爸爸抓着他的后襟,把他提溜起来,‘造孽哦,你这个小兔崽子说啥呢!’
他爸爸说着,抬手就要敲到他的脑门上,但姜冻冬立即拦住了,他哈哈大笑地拉着姚乐菜,指着照片里的柏砚,‘像他一样?真的吗?’
姚乐菜下意识看向爸爸,他是个听话的孩子,父母离异后便学会了看脸色这个本领。可他的视线还没落到他爸爸身上,姜冻冬就挡住了,‘放心说,小菜,你爸打不过我。’
姚乐菜望着姜冻冬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姜冻冬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如果真的确定好了对未来的规划,’他拉起姚乐菜的手,在他的终端上输入自己的联系方式,‘需要帮助的话,联系我哦。’
后来,姜冻冬兑现了他的承诺。不论姚乐菜需要怎样的帮助,经济上的、能力提升上的、信息资源上的……他都能提供。他教给姚乐菜精神领域难晦涩的知识,他的下属们则成为了姚乐菜在各个方面的老师。
‘本来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就算很菜,也要快乐」,没想到你小子是个狠人,直接扒拉上你叔叔的大腿了。’他爸爸得知了,无奈地揉乱他的头发。
姚乐菜躺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把压在枕头下的勋章拿出来。窗帘的间隙中倾出的月光下,勋章镀了金的小字反倒比白天更耀眼。像是漆器上华美的花纹,它反射着穿透所有阴翳的光。
姚乐菜把这个勋章放到心口,那是今天下午他的叔叔为他佩戴的位置。
沉甸甸的重量出乎意料地安抚了他不安的心,他逐渐平静了下来,可依旧没有睡意。无奈之下,姚乐菜收好勋章,翻身起床,打算去冷冻室拿一支安眠液。
他推开房门,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叔叔正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背对着他。
“叔叔?”姚乐菜小声地喊,他不确定姜冻冬是清醒着的还是在休息。
姜冻冬转过身,惊讶地望着他,“小菜?还没睡呢?”
姜冻冬嘴唇上油花花的,嘴角处还有一抹辣椒粉划过的痕迹。“睡不着过来和我一起吃夜宵!”姜冻冬招呼。他侧过身,姚乐菜这才看清姜冻冬身前放着一个水族箱和一张圆桌,桌上铺着银色的锡纸,堆着小山似的烤串。
“叔叔!”姚乐菜哭笑不得,“你这么吃对肠胃不好的。”
“哎呀,没事的!一块儿吃,”姜冻冬给他搬来张椅子,“我正愁吃不完呢。”
炭火烘烤后的孜然香味刺激着姚乐菜的味蕾,他彻底没了睡意,坐到椅子上,和叔叔一起撸串。
姚乐菜看了看身旁正注水的水族箱。这是他昨天从杂货屋里搬出来的。杂货屋放下这个水族箱太拥挤了,‘该搬到哪儿,叔叔?’姚乐菜问。
姜冻冬半晌才给出答复,‘搬我跟前吧。这树下就挺好的。’
水族箱通体都是特制的玻璃,差不多等身高,极长,但不太宽,能容纳一个人躺下。方方正正的,像一块巨大的碑。
姚乐菜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发现在左上角的玻璃毛毛剌剌的,似乎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刻过。他用指腹摩挲了一番那些浅不一的刻痕,很快,姚乐菜发现这串痕迹的居然有含义。
“塞尔瑟?”他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对面正双手并用,抓着一张烤鱿鱼啃的姜冻冬抬起头,“啥?”
姚乐菜指了指水族箱的左上角,如实告诉姜冻冬,“叔叔这儿有刻痕,连起来读是‘塞尔瑟’。”
“噢,是我划的,”姜冻冬拿纸巾擦了擦手,回答,“是这个水族箱原本的主人的名字。”
姚乐菜没想到姜冻冬原来还会给自己养的鱼取名字,“叔叔以前喜欢养鱼?”
姜冻冬笑了起来,“我不喜欢养鱼,”他说,“不过我确实很短暂地养过一条鱼,一条人鱼。”
姚乐菜的心猛地一跳。相比在姜冻冬身边长大的柏莱,从小由姜冻冬的各个下属教导的姚乐菜,更明晰自己叔叔的过往。那些柏莱需要费尽心思,和他爹斗智斗勇才能勉强查到的资料,姚乐菜却很小时就已然知晓——
那是姜冻冬最具有争议性的过去。
这段过去使得他总被其它利益集团针对,使得他被关了足足一年的禁闭,直到人类和虫族的最终决战,使得他的雕像至今仍在特级功勋纪念馆的最角落处,甚至被蒙着一块厚厚的布,为了不让太多人知晓他的名字。
二十五岁的姜冻冬救助了一条混血人鱼。
他把人类即将对人鱼星系进行种族屠杀告诉了这条人鱼,并亲手放跑了它。
从此之后,人鱼离开了它们赖以生存的星系,迁徙到别的家园,誓与人类再不相往来。人类科学家就此失去了宝贵的生物实验材料,为权高者研究的延长寿命的药液补剂以失败告终。
姜冻冬毫无疑问地被判处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庭审会议上,作为惩罚之一,他被要求赤裸出席。在满屋衣冠楚楚的alpha中,在那些繁复肃穆的黑色布料里,姜冻冬赤身裸体,不着一缕,如同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
他们希望以此羞辱这个桀骜不驯的omega。然而,这个omega身体上布满的瘢痕,让房间内同有军职的alpha低下了头。
陪审团指责他不服从命令,姜冻冬平静地回答:‘从发现人鱼这个种族到现在,人鱼没有伤害过一个人类,可人类却想对它们赶尽杀绝,为的只是从成千上万具尸体里抽取他们的脊髓和心血,提炼出那么几滴长生不老液,供位高权重的人服用。你要我怎么说服我自己服从命令?我是人,我不是机器。我损害从不是人类的利益,而是独裁者的命脉。’
哪怕到了现在,姜冻冬在军事法庭上的录像仍饱受诟病,一如他本人。
有的人指责他,认为他妨碍了人类科学的进步,有的人赞同他,认为这才是人会做出的选择,有的人怜悯他,认为再怎么样,也不应该靠扒光一个omega的衣服来重振雄风,还有的人不敢直视他公开的裸体,又愤愤不平地指控omega就是天生软弱,不具备成为军人的能力。
姚乐菜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叔叔,却发现姜冻冬神色如常,“抱歉……叔叔。”姚乐菜低下头。
姜冻冬反倒笑了,“你道什么歉啊?”他说,“这有啥值得道歉的?”
姚乐菜抿了抿嘴,没说话,仍倍感内疚。
姜冻冬最看不得晚辈这么焉头巴脑的,他拿着筷子的另一头敲了敲姚乐菜的脑袋,“垂头丧气的干嘛?”
“你别听你那些叔叔老师乱说,不是多严重的事儿,”他说,“早就过去了。”
姚乐菜放松了一些。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反应迟钝,有关自己叔叔的过往,他也是依靠几位老师零碎的话语东拼西凑理出来的。很多细节,诸如那条人鱼的名字,他是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