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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虽说只是小甜品,但毕竟是冰点,吃得这么猛容易伤肠胃,刘嫂忙提醒:“小曹先生,吃慢点,当心凉。哎,夏先生呢?已经走了吗?”

  “不凉,好吃的,”曹南宗抿了一下唇,抬起头飞快地冲刘嫂笑笑,又低下头去,“就是有点苦。”

  怎么会苦呢?刘嫂确信自己加了足量的糖,可看到曹南宗刚刚一闪而过的表情,她没有反驳。

  曹南宗饮食清淡,食量也不大,吃了二人份的冷食后当晚就犯了胃绞痛,蜷缩一团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痛到极致的时候,他想起小时候云流不让他吃甜食和冷饮,说好吃的东西都容易上瘾,消磨意志。

  可他只是想要一点甜而已。

  也不知道夏归楚如何摸清他喜欢吃甜,以前在圣坛就常给他带外面的小零食,后来搬进星棠公馆,夏归楚又跟刘嫂学过做冰酪,虽然成品甜过头,曹南宗也捧场说好吃。夏归楚笑得嘴角翘上天,又嘱咐曹南宗别多吃,他知道他肠胃敏感。

  他们俩在照顾人这门功课上,都不算成绩优良,只是这样磕绊的偕行,也让曹南宗后悔放手。

  曹南宗挣扎下床,满头冷汗跪在高大的女神像脚下,手摸女神脚下的基座,念念有词地背诵赎罪经文。

  女神替他看守他的罪证,三年前没能递交成打功的结婚申请书,和两条信息素吊坠,日日提醒曹南宗,撒谎是会遭报应的。

  以后几日,二人果真都没有主动联系对方,原本约好重新开始的黏糊恋爱,影子都不见。曹南宗迫使自己轻松地去想,他这样一个堕落的叛教者,的确不该那么轻易地得回爱。

  拍照归拍照,曹南宗没有奢望能因此和夏归楚重归于好,他只是想见他。只是迈出了第一步,往后的得陇望蜀,却是连月君也无法控制的了。

  他们各自冷静时,舆论却持续火爆。

  一如曹南宗所预计,公关部一面消除各种对暮云集团不利的言论,一面祸水东饮,引导网民把炮火集中到喃喃身上。

  公关部不知喃喃的真实身份,对喃喃更无成见,只是按照以往方针,不遗余力地碾死一只妨碍集团的小蚂蚁而已。

  而陷入网络狂欢的人,也不会在意真相是什么,摆在眼前的是简单至极的选择题,一方是大企业的完美副总,一方是无权无势、一身把柄的擦边博主,傻子都知道好攻击的是哪一方。

  应对网络暴力最好的方式是放下手机,关掉电脑,和网络世界隔绝开来,但曹南宗却不能这么做。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不仅不能逃避这些,相反还得每天准时收看网友如何花样骂自己。

  “小南别看手机了,来,尝尝这个。”曹银屏递给曹南宗一杯五颜六色的液体,神秘兮兮朝他眨眼睛,“喝了百忧解。”

  曹南宗只得收起手机,接受长辈的好意,视死如归般闭眼一口闷,舌尖尝到泛滥粗暴的甜意,才发现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糖水,那些厉害的颜色,都是廉价色素的效果。

  曹银屏笑得抹眼泪,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万一真是什么毒药呢?”

  她按着曹南宗的肩膀让他在单人沙发上坐好,警告他既然来她公寓玩,就不许管公司和网上那些屁事,又感慨,可怜啊,这么美的脸,黑眼圈这么重。

  “我不是来玩的,”曹南宗认真地分辨,“是姑姑你说,北美那边出问题……”

  曹银屏一甩波浪长发,大剌剌地说:“我骗你的。”

  她看见侄子的脸空白了一瞬,估计曹南宗很少遇到她这种厚颜无耻、把骗人当喝水的人,这太好笑了,曹银屏又发出一阵爆笑。

  曹南宗轻轻叹了口气,不太高兴的样子,但又保持习惯性的忍让和包容,仿佛他这个侄子才是长辈似的。

  曹银屏看在眼里,也稍微正色道:“北美那边没事,你放心好了,身心灵现在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现在的人,有几个心理是没毛病的?你布局这块,绝对值得。你那些小信徒们,正好做第一批种子用户。”

  “嗯,”曹南宗不急不慌地颔首,脑后的长马尾晃出优雅的弧度。“不过,他们不是我的信徒。”

  “粉丝和信徒,没什么两样嘛!”曹银屏笑道,“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了,电话里你说和小楚搞砸了,是什么意思?”

  曹南宗眉心一蹙,放下水杯,语气听上去有点委屈:“姑姑,你听说过……复合冷静期吗?我们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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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宗怀抱炸弹,夜不能寐。

  阿楚只说冷静,不说搞砸。

  抖落路过的宝宝,看看有几条评论几颗海星!

第34章 软语温香

  回望过去,曹南宗发现他和夏归楚之间很少像一般情侣那样,互相称呼宝宝、宝贝,甚至连爱和喜欢也很少说。

  唯一称得上黏糊的,大概只有身体。

  “真失败。”曹南宗叹息道。

  “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曹银屏坐在侄子对面的沙发上,听曹南宗讲完那晚和夏归楚的争吵,捧着咖啡杯问。

  曹南宗还真想过,但他也说不好。或许是有点不好意思吧,夏归楚其实叫过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称呼,但这些都被他按在特定时刻,不能越雷池一步,其他时候他都觉得不合适。

  “不管怎么说,我比他大两岁,而且身为月君,应当爱世人,不应该只对一人表露钟情。”

  “小南,你发现没有?你总是说‘应当’、‘应该’之类的词,”曹银屏慢悠悠地啜饮一口咖啡,“如果你始终放不下这些词,即使你离开集团,不做月君,现状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不如就从少说‘应该’,多说‘我想’开始改变吧。”

  曹南宗莞尔:“姑姑是要给我做心理咨询吗?那我太荣幸了,您这样一小时几千块咨询费的大师……”

  “别给我戴高帽,我是大师,你还月君呢,”曹银屏翻个白眼,“再说你是我侄子,我如果给你咨询,我们的关系到底是姑侄还是咨询师和来访者呢?这种违反伦理守则的双重关系,万一被人举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这只是我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姑姑,提供给侄子的友好建议。”

  她把咖啡杯一搁,站起来走到曹南宗的身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曹南宗脸色微变。

  “真要这样吗?”曹南宗不安地问,“上回我说了那么难听的话,阿楚恐怕并不想……”

  “气话都是难听的,但气话并不能代表我们,”曹银屏轻拍Alpha的头,感受到掌下发丝的柔滑,“小楚只是说冷静一下,离搞砸还远着呢。”

  她顿了顿,忽地一把攥住曹南宗的马尾,稀奇道:“你这头发怎么养的,好好摸啊!教我!”

  曹南宗原本认真地听她下文,闻言哭笑不得。在他将近三十年的生涯中,师长的形象应当是云流那般,高深莫测、冷面铁腕,像曹银屏这样泼辣飒爽的实在少见。

  可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好事,还是有的。一件是遇见阿楚,一件是曹银屏邀他投入身心灵领域,把他从失恋的痛苦深渊,拉回坚实的地面。

  那时她以过来人身份对曹南宗说,人总要经营好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才不会两败俱伤。曹南宗便问她,自己不懈修行二十余年,仍烦恼炽盛,是否太过无能。曹银屏却笑他,不到三十岁,就想看破红尘,未免太傲慢。

  沸沸扬扬的暮云集团年会过去不久,夏归楚的工作室也到了办尾牙宴的时候。

  这个时间点最是尴尬,春节就在眼前,人人都盼着念着过年,谁喜欢和半生不熟的同事聚在一块吃饭娱乐?但朱臻也没办法,夏老板有意犒劳众人,庆祝他们在他手下又活过一年,朱臻只能含泪操办。

  时间和资金都有限,朱臻最后选定曼城附近的度假村,工作室几十号人除了丁洵,悉数包车前往,玩一天一夜。

  当晚尾牙宴开席后,夏老板举杯宣布丁洵离开工作室,朱臻代替他晋升为二把手,全场一片哗然,这才反应过来为何丁洵没有出席。

  其实这事数日之前便已板上钉钉,那天朱臻亲自给夏归楚和丁洵倒好安神茶,关门离去留他们单独面谈。只可惜安神茶没能安神,两个人还是吵了起来,最后丁洵风度尽失,大骂夏归楚白眼狼,把朱臻收藏的成套汝窑茶杯摔得粉碎,飞溅的碎片划伤了夏归楚的脸颊。

  伤口还挺深,朱臻给夏归楚处理伤口时,心里把丁洵骂了几百遍,好歹师兄弟一场,怎么一不如意就动手,嘴上只道:“不是被人当脸泼酒,就是被人摔杯划伤脸,老板,流年不利,要护好脸啊。”

  夏归楚听笑了:“我又不是模特,靠脸吃饭。”

  “你没看年年媒体评选‘最帅摄影师’,你都是头一名?”朱臻恨恨道。

  夏归楚嘀咕:“我要这么帅,怎么没把某人帅晕,让他竹筒倒豆子,什么都和我说呢?”

  “哪个某人啊?”朱臻故意问他。

  夏归楚便把那晚和曹南宗谈话的事,如实和朱臻说了,听完朱臻颇有些后悔当日自己失言,不该提什么重蹈覆辙,一番好心劝诫如今想起仿佛诅咒一般。

  这几日夏归楚嘴上说冷静冷静,工作之余没少瞄手机,看曹南宗是否给他发信息,结果对面当然是毫无反应,社媒平台上他也安静得很,反倒是喃喃的账号还顶着千夫所指,持续更新女装照片和视频。

  夏归楚紧锁眉头,骂曹南宗这种时候还这么敬业干嘛,简直令人发指,手倒是迅速把人家的女装照都存了。朱臻受不了他,转移话题问他和丁洵怎么说的,把人气成那样。

  “也没什么,是丁洵先问我新闻传我要和曹南宗复合是不是真的,”夏归楚摊手,一脸无辜,“我那么真诚的人,当然说真的啊,他立刻就火了,喷我怎么这么不要脸,曹南宗和喃喃打得火热我还掺和进去,我说对啊,人多热闹啊。”

  朱臻听得直揉眉心:“我服了老板,你可真会气人。”

  夏归楚难得反思了几秒,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太成熟稳重?”

  朱臻没有回答,但她一脸“你说呢”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夏归楚叹了口气,又道:“连你都这样想,也难怪那家伙总是强调一人承担,他也觉得我幼稚,帮不到他吧。”

  “不过我觉得吧,”朱臻给夏归楚贴上创口贴,“幼稚也有幼稚的好处,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幼稚’,总能带来惊喜啊。”

  夏归楚大惊小怪:“靠,他要是像你这么会说话,我们哪里会变成这样?”

  朱臻抱紧自己,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别爱我,没结果,男同离我远一点。”

  夏归楚这次真心实意地笑了一阵,末了轻声道:“不过气过头后回想起来,我也有点欣慰,他那天总算把对我吐露了一些心里话,虽然听着刺耳,但他终于让我走近一点了。”

  朱臻看着夏归楚心想,谈恋爱真的会让人变傻吧,她想起从前自己和医生前女友吵架时,对方常挑她话里的医学常识毛病和逻辑问题,那时朱臻也是一边生气,一边觉得对方龟毛的样子颇可爱。

  虽然最后爱情没了,但她收获了强大的逻辑。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度假村,包的巴士沿路放下回家的员工,车上的人逐渐减少,朱臻是倒数第二个下车的。

  她站在路边,回身看车上只剩夏归楚一人。英俊的Alpha坐在窗边,侧脸轮廓迎着朝阳的清晖,锋利都变作温柔,他转头朝朱臻的方向挥了挥手,朱臻也抬手晃了晃。

  直到此刻朱臻仍然是悲观的,爱一个人很容易,和人做更容易,可人与人长久相处却太难。她不确定夏归楚的复合之路能否像这条马路一样通往安心的终点,但她相信,至少他和曹南宗都能从中收获别的。

  车子启动后,朱臻忽然想起什么,拔腿跑起来追上去,大喊:“归楚,你记不记得和他说签约的事啊——”

  卸掉大部分乘客的巴士似乎浑身一轻,顷刻把朱臻远远甩在后头。

  夏归楚隐约听见车后好像有人喊些什么,但老张抓着他打电话,商量个展的细节,他并没有听清朱臻在喊什么。

  老张这段时间缠他缠得紧,各种文件看得夏归楚头大,他最讨厌这些琐碎的小事,自己又因为曹南宗状态不太好,急得老张天天上门,盯着他一条一条对。要不是朱臻劝他别把夏归楚逼太紧,这次尾牙老张恐怕都得跟来。

  尾牙没能来,回程老张的追命电话却跑不了,夏归楚好不容易和老张掰扯完,嗯嗯啊啊答应了一堆配合宣传之类,才总算挂断电话。

  他长舒一口浊气,掏出手机劈里啪啦输入最新的个展信息,一股脑全发上社媒平台,而后手机一关,再也不想管了。

  抬头,巴士已经开到工作室所在的创业园区门口,夏归楚冲司机道了句辛苦,踢踢踏踏走下车,溜达着去开工作室的门。

  门刚打开,Alpha敏锐察觉出背后有人,左肩一沉,后旋猛撞身后那人胸膛,右手顺势开掌猛扇对方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那人捂住自己脸和胸口,怒道:“他妈的,你敢打老子!”

  夏归楚慢慢挽起衣袖,冷冷睨了对方一眼,直呼他的大名:“夏维森,我说过吧,再来找我要钱,就请你吃耳光。”

  夏维森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阴恻恻地看着自己儿子,这小子不笑的时候,身上有股刺人的冷劲,他下意识往后退了稍许。

  如今夏归楚是个成熟的Alpha,比夏维森高壮不少,不是以前那个拿起酒瓶就下意识想躲的少年了,刚才出手那么狠准,怕是特意练过,夏维森不好硬碰硬。

  低声骂了句草,夏维森能屈能伸,嬉皮笑脸道:“那么紧张干什么,你爹我这次是专程来恭喜你的。”

  夏归楚蹙眉道:“恭喜什么?”

  “恭喜你和曹家那位复合啊!”一说起这个,夏维森比复合的本人还激动,吐沫横飞,“网上的新闻我都看到了,他不是都邀请你参加暮云集团的年会吗?你俩还手牵手一起私奔,啧啧,瞎子都看得出那个娘娘腔对你放不下……”

  “闭嘴!”

  夏归楚一拳把父亲打翻在地,夏维森难以置信,气得脸涨红成猪肝色:“你他妈疯了吗?打你爹打上瘾了?!我又没说错,他一个Alpha穿裙子,不是娘娘腔是什么,也就你受得了这种变态,他不找你复合找谁……”

  他一边叫骂一边在地上打滚哭号,嘴里嚷嚷着自己是为夏归楚好,曹南宗就算变态,和网红闹绯闻,但若能重回曹家,也是夏归楚的福气。

  夏归楚不听,举手要再打,手却被闻讯赶来的路人七手八脚地拦住,正是早上上班的时间,园区内人来人往,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夏维森见有人帮忙,哭诉内容赶紧见风使舵,躲在路人们身后,抹泪痛斥不孝子殴打老父亲,良心狗被吃了之类,众人看他一把年纪遭遇这等惨事,纷纷同情安慰,再看一旁夏归楚无动于衷,对他印象更差。

  有人认出他来:“哎这不是最近上热搜的那个摄影师吗?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居然打自己老爹!”

  “曹家公子摊上这种暴力狂,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夏归楚其实很讨厌暴力,暴力从不会给他任何快乐,但少年时夏维森发酒疯时喜欢拿他练手,除了打回去,别无他法,尽管越反抗被打得越狠,他也不可能乖乖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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