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幸存者基地不是什么好地方，上辈子他和儿子没少在里面受折磨。因此这辈子无论广播里如何鼓吹待遇和环境，他只会一笑而过。

　　不过关绍不是普通人，他是异能者。如果去了基地，凭借着他的能力应该能得到善待。江榕微微点头：“挺好的，N市基地离这里不远。你过去的话，应该能找一份好工作。”

　　关绍轻笑一声：“我不打算留在基地。”

　　江榕愣了一下，“嗯？”

　　关绍正色道：“我只是去找治疗系异能者帮忙治疗孩子，不打算留在那里。”

　　江榕微微挑了一下眉，笑道，“那你可能需要准备一些交换物资。”异能者不是慈善家，想让他们帮忙做事，不付出一些好处是不可能的。

　　关绍微微颔首：“嗯，好。”

　　这时两个孩子吃完了盘子里面的桃子块，江小恒捧着光盘子一颠一颠走向了厨房，江浩也有样学样跟在了江小恒身后。看到两个孩子这么乖巧的模样，江榕心都要化了，“吃完啦？还要再吃吗？”

　　给两个孩子又切了一只桃子后，江榕偶然回头，他发现关绍正面向他的方向眼神幽暗。关绍五官立体，认真看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然而随着他微微一笑，刚刚产生的压迫感又消失不见了。

　　和关绍相处一段时间后，江榕发现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在关绍昏迷的时间里，江榕一直在想，如果关绍问自己一些问题，他该如何回答。比如他家为什么会有电，为什么会在林子里面建这么结实的房子……

　　对于关绍有可能会问的问题，江榕都想好了对应的回答。如果关绍问的问题太多，他会让他早点走。毕竟在废土之上，谁都不希望身边有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然而自关绍醒来后，他什么问题都没问。

　　此外每当江榕想要做事时，关绍总是抢在他面前把事情做好。

　　江榕发现关绍几乎没有不会做的家务，无论是淘米煮饭，还是擦地洗衣，他都得心应手。他只要稍稍摸索，就能熟练地运用家里的大部分家电。

　　当然，他也有搞不明白的东西。比如现在，关绍正对着勤劳工作的扫地机陷入沉思，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提着拖鞋面色凝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扫地机得罪了他。

　　观察了一阵后，关绍突然开口了，“它会擦玻璃吗？”

　　江榕摇了摇头：“不会，它只会扫地拖地。”

　　听到这个回答，关绍竟然满意地笑了，“很好。”

　　江榕疑惑地挠了挠脸颊，这……真是奇怪的问题。

　　和关绍相处大半天后，江小恒已经习惯了家里多了个叔叔。他把自己珍藏的动画片和玩具拿出来给关绍和江浩玩耍，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关叔叔和小哥哥。

　　时间过得飞快，又到了父子两要出门溜达的傍晚时分。往常这个时间点，江榕会带着儿子去后山或者李叔家果园中走一圈，散心的同时又能视察附近的情况。如今家附近有多少东西，父子两了解得清清楚楚。

　　这几天下黑雨，江小恒一直被憋在家里，现在眼看到了溜达的时间了，他期待地戴上了小黄鸭遮阳帽套上了防晒服，“爸爸，我们带叔叔和小哥哥去散步吧？”

　　江榕应了一声后看向了关绍，“关绍，你要出去透个气吗？”

　　这是一种试探，如果关绍说他不出门，他倒要看看他不在家的时候关绍要做什么。如果他趁机窥探他房子的秘密，他会毫不犹豫把他和江浩扫地出门。

　　不是他心狠，上辈子见多了为了一点物资反目成仇的人，他不想留隐患。

　　结果关绍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好。”不过他有个小小的要求：“家里有水壶吗？我想带点水路上喝。”

　　关绍喜欢喝水，大危机之前，他每天都会喝好几壶水。江榕第一次遇到他时，他就抱着水壶在灌水。可惜他的常用的水壶弄丢了，如今想要找个同款有点难。

　　江榕家水壶很多，为了让江小恒好好喝水，他买了不下十个水壶。打开柜子后，关绍一眼就看中了容量最大的一个玻璃水壶：“就这个了。”

　　江榕瞅了瞅那个能装一升水的玻璃杯很想告诉关绍，他们只是溜一圈就回来了，不会走太远。

　　*

　　等四人收拾好出门时，江榕的异能已经回来了。刚走到院子里，小仙女就挂在了西侧的院墙上欢脱地对自己打起了招呼：“江工~”

　　经过一整天努力搓灰，小仙女终于把身上的污渍搓下大半。它的身躯恢复了碧绿，只是有些黑雨浸透到了尖刺里，黄色的尖刺染上了斑驳的黑色，看起来非常霸气。

　　巨大的仙人球突然动了起来，惊得关绍后退一步摆出了防御姿势，而江浩更是发出了“啊”的一声。

　　看到两人成了这样，江榕连忙介绍道：“不用害怕，这是我家的变异仙人球小仙女。”

　　小仙女对着院中的人晃了晃身上的刺，随后“啪啪啪”开出了好几朵绚烂的大红花。看到大红花，江浩对仙人球的恐惧消散了很多。看到江小恒将整张脸埋在了花中，他也慢慢抬起了手摸向了柔软的花瓣。

　　关绍表情非常微妙，今天早上出院子的时候，他就发现院外有一株巨大的仙人球。但是看仙人球毫无动静，他以为这家伙像其他的变异植物一样只是身躯大了一些，应该对人没什么威胁。

　　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动。不光如此，它竟然还会说话。

　　看着小仙女用大红花不断地往江榕身上蹭，关绍感叹道：“我第一次遇到会说话的变异植物。”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活泼亲人的变异植物。

　　江榕笑道：“我家小仙女只是个头……”突然间他愣住了，“你说什么？”

　　关绍纳闷地看了江榕一眼，随后重复了刚刚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有问题”三个字，小仙女热情地回应道：“江工，江工~有问题~”

　　听到小仙女的声音，江小恒开心极了：“爸爸，小仙女会说话了！爸爸你听到了吗？”

　　江榕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小仙女，之前除了自己，谁都听不到小仙女的声音。一场黑雨之后，它的声音竟然能让普通人听到，它的异能提升了。

　　被小仙女蹭了一身花粉后，江小恒一手拉着乐乐，一手拉着小哥哥，他唱着歌向着葛藤小道的方向走去：“小哥哥，我带你去李爷爷家看果树，他们家可多可多的树了。”

　　江浩顺从地跟着江小恒前行，听到江小恒的话后，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两个孩子身后，江榕和关绍正并肩而行。关绍的指间上有一团电光在闪耀：“我的异能强了不少，我觉得应该是黑雨的原因。”

　　江榕也有同样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异能正在快速增长。关绍分析出的原因，他早就想到了。

　　现在他对关绍的异能更有兴趣：“你是雷电系异能者啊？真不错。”

　　自然系异能者十万个里面只有一个，比起普通异能者他们的能力非常强悍。上辈子江榕只是听说过雷电系异能者的存在，没想到这辈子能亲眼见到。

　　关绍侧头看了看江榕好奇道：“哪里不错了？”

　　江榕轻笑道：“雷系异能好，行走的充电宝。”家里要是有个雷系异能者，哪里还要装什么太阳能板啊，没电的时候直接让异能者发电就好了。

　　关绍没忍住哈哈笑了，等他笑够了之后，江榕听到了他低沉的话语：“那将来你需要用电，我帮你充电。”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江榕的耳根却热了起来，他偏过头，“好呀。”

　　穿过葛藤小道，眼前就出现了奔流着黑灰色流水的小溪。前几天的黑雨让小溪中水位暴涨，小溪迎来了短暂的虚假繁荣。

　　现在不能从河床上走了，只能从横跨在小溪上的小桥上走过。所谓小桥，只是用几块楼板简单撘了一下。他们来得不凑巧，其中有块桥板从桥墩上滑了下去，本就窄小的桥面更窄了。

　　两个孩子显然没走过这么窄还没有扶手的小桥，他们站在桥边有些害怕。江小恒委屈地扭头看向了江榕：“爸爸，桥减肥了……”

　　江小恒词汇量不多，有时候会冒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词汇。江榕忍俊不禁：“不怕，爸爸来抱你。”

　　不等江榕上前，关绍上前一步一手夹住了一个孩子。江小恒惊呼一声搂住了关绍的脖子，另一边的江浩也顺势伸出了手抱住了他。

　　在孩童的惊呼和欢笑声中，三人已经渡过了小桥。江榕站在桥对岸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竟然生出了安心的感觉。

　　关绍将两个孩子放在了另一侧，他快步折返走到了江榕面前伸出了手：“桥上有青苔，我拉你走。”

　　江榕定定的看着关绍修长的手指，片刻后他笑了：“不用，这座桥我闭着眼都能过。”在他小时候，桥墩上放着的是圆溜溜的木头，他和楚强两经常跑来跑去。

　　看到江榕气定神闲走在前头，关绍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眼神中有隐约的失落。

　　往日里李叔的果园里只有他们老两口，但是今天果园里面竟然来了十几个人。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拿着袋子或者箩筐，摘着树上的果子。

　　他们毫无章法，不管果子有没有成熟都摘下来，因为动作太粗鲁，不少果树的枝条都折断了。断裂的树枝露出森白色的裂口，过小的果子和树叶掉落在地上，整个果园像是蝗虫过境。

　　看到这样的惨象，江小恒哇的一声哭了。自从回家之后，他最喜欢和爸爸到李爷爷他们家的果园来，每次看到瓜果飘香，他都会好开心。

　　他喜欢的果树怎么成了这样，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江小恒的脸颊滑落：“树受伤了，呜呜呜……”

　　孩子一哭引来了采摘果子的人的注意，他们的动作收敛了很多，说话声音也小了不少：“这就是那个木系异能者。”“他怎么来了？”

　　江榕抱着不停抽噎的孩子向着李叔他们的窝棚走去，廊檐下李叔正黑着脸抽着烟，李婶一双眼睛肿成了桃子。老两口身边坐着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男看着文质彬彬有几分像李叔，女的身怀六甲肚子大如锣鼓。

　　看江榕父子到来，李叔难过地扭过了头用枯瘦的手擦拭着眼泪。李婶看了一眼哭红了脸的江小恒，也跟着泪珠滚滚。

　　这时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站起来迎向了江榕，他笑容满面伸出手：“江榕啊，好久不见了！我是李小军啊，你还记得我吗？”

　　坐着的那个孕妇可没有李小军这么好的脸色，她对着江榕父子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掩饰自己的厌恶。

　　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李小军是领导视察工作来了，江榕无视了李小军伸出的双手，平静地同他对视：“我知道。”

　　李小军是李叔的独子，也是楚强最痛恨的“别人家的小孩”。他读书成绩好，靠着李叔李婶种果树的钱一路求学，毕业之后他考入了人人羡慕的单位，娶了娇美的妻子，住上了花园洋房。

　　如果没有大危机，李小军就是人生赢家，娇妻美眷在怀，事业如日中天。

　　可惜他时运不济，遇到了大危机。危机过后，引以为傲的单位没了，城里停水停电根本没法生活。花园洋房在乡下房子面前失去了所有的优势，于是李小军便带着家人回了老家。

　　乡下有亲友的人纷纷投奔亲友，没有亲友的，制造机会也要投奔过去。李小军媳妇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是这么操作的，靠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们十几口人都挤进了李叔家的别墅里。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李叔李婶深知这个道理。他们一开始就劝过李小军，可是架不住儿子大方。

　　李小军说，他们一家都是泥腿子，是草根一族，他能有今天，全靠媳妇的娘家人提携。

　　他说这十几口人不是来白吃白住的，他们带了钱和一些物资，能吃一段时间。现在正是危急时刻，考验人心的时候到了。如果不好好照顾这十几口人，寒了媳妇家人的心。以后危机过去了，他家庭和事业都完了。

　　为了儿子，李叔李婶忍了。这段时间老两口节衣缩食，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都会紧着这些人用。

　　可是这毕竟是十几口人，眼睛一睁就得吃喝拉撒。李叔家的冰箱很快空了，辛苦囤积的物资也吃光了。于是这群人把目光放在了果园里的果子上，前几天他们就提出要来果园看看。

　　李叔李婶哪里不知道他们打的主意，推辞了几天后，今天李小军对他们老两口摊牌了。他们这些人在村上快活不下去了，准备去N市的幸存者基地。

　　反正都准备走了，这些果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把所有的果子都摘光，路上还能吃一段时间。

　　这就是为什么这群人会出现在果园的原因。

　　李叔李婶无力阻止悲剧的发生，只能坐在廊檐下哭泣。如果是其他人来毁了自己家的果园，他一定操起刀子和他拼命。可是亲手毁了果园的人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引以为傲的独生子。这让他们如何选择？

　　见江榕不伸手，李小军收回手讪讪在裤子上擦了擦，“我从我爸妈那里听说了，这段时间感谢你对我家果园的照顾和付出。是这样的，我准备带我爸妈去幸存者基地，我们走了之后，果园就留给你了。你是木系异能者，希望这些果树会对你有帮助。”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榕占了大便宜。

　　江榕板着脸没说话，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女声：“哎呀，烦死了，又闷又热，好没好啊？我们先回去吧？”

　　李小军转身快步走到孕妇身边，他压低声音：“倩倩你再坚持坚持，我们还没收拾东西。”

　　倩倩不耐烦地擦擦额头上的汗，她指了指廊檐下的农具，“这有什么好收拾的，去基地了也用不着啊。你看看这些东西，脏死了！”

　　李小军赶紧低声下气赔不是，倩倩哼了一声瞟了一眼李叔李婶：“要不是我爸爸认识N市基地的领导，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去基地？”

第29章

　　李小军弯下腰小声安抚着媳妇的情绪：“老婆, 我知道你辛苦，你再忍忍。再说了，爸妈他们还没摘好果子。你现在下山也只能在车上干等, 在这里好歹还能吹吹风……”

　　倩倩声音更加尖锐了，她烦躁地发着脾气：“那你还磨叽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啊！我可跟你说好了, 车上位置不够，带上这么多人已经不容易了, 破烂玩意就别带了。”

　　李小军低声下气连连点头, 再抬头看向爸妈时眼中已经带了淡淡的不耐：“爸妈，赶紧收拾东西吧，车子在山下等着呢。”

　　看了看窝棚之后，李小军觉得媳妇说得也没错, 里面都是些破旧或者笨重的农具，带着确实不方便，“爸妈,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你们就带几件随身衣服，剩下的我们去基地再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