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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第102章

  见我悠悠转醒, 翁斐才遽地舒开了颦蹙的眉宇,殷殷关切道,“可算醒了。饿了吗?朕早命御膳房炖了些滋补元气的粥药, 随时为你备着。”

  我慌慌地抚了抚肚子, 感受腹中胎儿的存在。翁斐看在眼底,及时安慰说, “放心,孩子没事儿。太医说你只是一时间惊慌心悸才昏睡过去的。”

  见我醒了,几个宫人大松一口气, 悬下了嗓子眼的石头。安详意也领着两个小太监悄悄退下去备膳了。

  “淑贵妃呢?”我又问。

  “她?她能有什么大碍。”翁斐的眼底有一丝厌恶一闪而过。

  我没有错过他这转瞬即逝的表情, 再抬眼看看侍奉在一侧的杜欢姑姑跟玉棠, 依旧伏低着身子,挂着谨小慎微的面色。

  “怎么了?”我不禁问。

  杜欢与玉棠倏地“砰”一声跪下。玉棠情急忙慌地解释道, “淑贵妃倒打一耙,说是娘娘您将她推下了镂月开云亭附近的水潭。然后您自己也不慎跌落,她才趁机死死拉着你侥幸游向岸边, 大命不死。”

  我心一悸, 暗叫不好。难怪杜欢姑姑跟玉棠面色焦灼难看, 原来是赵姝环恩将仇报, 蓄意污蔑,给我扣上欲加之罪。我不禁将冤屈之色盈满泪眼, “皇上, 臣妾没有。臣妾愿以腹中孩子的性命起誓。我现在最紧要的平安顺利地诞育皇嗣,何必在这个关头节外生枝?”

  杜欢抬头, 将赵姝环被救后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淑贵妃说是我们宫里的丫鬟去她跟前捎的话, 让她独一人去镂月开云亭等您。”

  我心窦疑不止, 赵姝环如果存心诬蔑我,这番话未免太过拙劣。她竟只有这点手腕?我将眸光移向翁斐,“皇上,您信吗?”

  “呵呵,你说呢?”他显然是不信的。所以方才才会对赵姝环心生嫌恶。

  “如果臣妾让淑贵妃一人去见我,她就会乖乖听话真的来吗?”话毕,我又紧接着问杜欢,“要是真如淑贵妃所说,那么,又是我们宫里哪个丫鬟去假传了我的话呢?”

  “是那个叫华婳的宫女儿。不过,当我们寻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服毒自杀了...”

  “服毒自杀?”竟如此狠毒,怕事情败露,所以要杀人灭口?

  如果我没猜错,赵姝环一定趁我昏厥时就先发制人了,咬定华婳死于我之手...

  是个人被诬指了罪名,都会急于洗刷自己而慌不择路。可这样,反而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我勒令自己冷静应对,沉着了一会儿,才抬眸望向翁斐,只要有他的信任,申冤昭雪只是时间问题。

  “皇上,您是怎么想的?”眼前的男人是我如今的夫君,是腹中孩儿的父亲,只要天塌了他还愿意替我撑着,我就可以信任他,适当的依靠他,不必事事都自己扛。何况,男人总是享受被自己心仪的女人仰赖的。

  翁斐忖量了一会儿,屏退了殿内跪着的闲杂人等。待宫女太监全都退出门外后,他又轻轻摩挲着我的面颊,温柔道,“那个叫华婳的死了,并不意味着就真的死无对证了。淑贵妃虽一口咬定是你推了她,但眼神闪躲,话有漏洞。以朕对她的了解和观察,她定在撒谎。只是她那么惜命的一个人,向来怕水,若只为了诬蔑你就以身涉险,不大可能。”

  “有句话,臣妾不知当不当讲。”

  “逢春,你害怕朕吗?还不够相信朕?在朕面前,你永远可以直言不讳,有话直说。这是你的特权,全天下仅你一人享有的特权。”他俯身凑上前,吮着我的唇,喃喃道。

  我感受着他湿热的鼻息扑在我的面颊上。长睫微动,我眨了眨眼,目光追随着他重新坐直后挺秀的五官看,有些着迷的,差点儿忘了在探讨正事儿。

  我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臣妾方才是想说,这个华婳原就受过淑贵妃宫里的太监朱公公收买,是他安插在我宫内的眼线。不过这个朱公公,最初是在太后宫中当差的...”

  “这事儿朕知道,杜欢早已跟朕说了。”

  “所以?这事儿到底是淑贵妃全程自演自唱、贼喊捉贼,还是螳螂捕蝉、有黄雀在后呢?”

  提起王太后,翁斐神色一敛,新仇旧怨涌上心头。烛光扑朔间,他的气场凛凛阴鸷了几分。

  我凝着他,微微叹息道,“之前我让杜欢姑姑派人去宫外打听过华婳和另一个眼线立秀的家人。本想以她们的亲人做挟制,反间她们听命于我。只是后来查了才知,这个华婳是个孤儿,父母双亲早不在人世了。所以她并没有什么软肋在我手上,不容易被我收编。还未来得及再对她做打算,就出了今天的事儿。”

  “方才朕已经让杜欢派人看好了另一个宫女儿,防止她也跟着自尽。等会儿陪你用完膳,朕再去亲审她。”

  秋夕的夜,萤火朦胧的流光浮动在荷塘上。这个时节荷叶丛依旧疏密有致,吐红摇翠。玉棠为我披上薄衣,搀着我起身。待用完粥膳后,翁斐才命人将那立秀押解到了殿前。

  早在被扣押的时候,立秀就受到了杜欢姑姑的逼供拷问,心底防线早就溃败。她家中还有父母姊妹,她断不能让他们受自己牵连。遂打算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实话实说。但如今被押送到大殿前,见了高高在上、气息凌冽的帝王,还是不免吓得腿软,霍得跪倒在地。

  正要审问时,漪澜殿外守门的太监躬身进来禀报,说是海媛珠与宸妃娘娘来了。子夜时分,本该万籁俱寂。后宫中许多人不但没有闭目休息,反而竖起耳朵,恨不得飞到漪澜殿的墙角来。

  “我与海嫔妹妹记挂着琼嫔的身子,又听说她醒了,故来探望。”宸妃解释着,一脸关切备至地望着我,然后拉着海媛珠站在翁斐身侧,静听审讯。丝毫没有要告退的自觉,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翁斐扫了眼宸妃,并没有多说什么。干脆将计就计,杀鸡儆猴。想对后宫居心险恶之人,起到惩一儆百的作用。

  见龙尊凤贵的几人将目光再次汇聚到自己身上,立秀嗫嚅着,一五一十地交代道,“奴婢与华婳之前确实是收了淑贵妃宫里朱公公的好处,替她盯着漪澜殿的风吹草动。但前些日子奴婢已在琼嫔娘娘的感化下改过自新,是断断不敢再替淑贵妃传递情报的。今日发生了什么,奴婢全然不知情啊。”

  立秀正极力自证清白时,安详意匆匆领着验尸的仵作来到殿前。那仵作礼毕后才缓缓道出尸检的结果。“死者看似是服药自尽,然而后脑勺处却有被钝器所伤的痕迹。而且脖子上隐隐有一圈瘀痕,仿佛是被人掐过。下官推断,死者有可能是先被钝器击晕后,才被强行灌下毒药的。然后被伪造出了服毒自尽的假象。”

  宸妃不禁捏紧手帕,凤眸一转后,才悠悠地俯瞰起了狼狈跪地的立秀,“那宫女儿莫不是你杀的?你在替朱公公善后?”

  “宸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替朱公公善后?你是想说替本宫善后吧!趁本宫不在,竟妄口巴舌,血口喷人!”人未至,声先到。赵姝环抢在通报的宫人之前,提着裙摆,仓卒赶来。今夜,她难得素面槁颜见人,不戴金簪垂珠,丝毫顾及不了往素夸妍斗艳的心思了。

  到了皇帝跟前,赵姝环才跪地行礼,一改前一秒面对宸妃的凶相,开始梨花带雨的哭诉,

第103章

  “请皇上明鉴啊, 那个叫华婳的宫女儿死了,跟臣妾并无半点关系,臣妾是被冤枉的啊!我承认, 琼嫔刚入宫时, 我对她来路与过往很不放心,所以朱公公就毛遂自荐, 说会让漪澜殿的两个宫女儿帮我多看着点儿琼嫔的举动。臣妾此举都是为了皇上好啊!”

  翁斐沉凝良久,“那你就是承认了?承认这个叫华婳的早就为你所用了?那你之前说琼嫔让华婳传话给你,叫你去镂月云开亭, 可是哄朕的?还有, 为何琼嫔让你去你就去?而且你的随从都死哪儿去了?”

  “这个...臣妾当时只是慌不择路, 急不择途,怕皇上怪罪, 才没有完全道出真相。确实不是琼嫔让我去的,而是臣妾自主找过去的。但臣妾并无恶意欺君之心啊。臣妾其实也是为了皇上和琼嫔的名声着想啊!华婳今日传话说,琼嫔与襄阳王在御花园谈云说雨, 疑似有私……臣妾为一探究竟, 才没让太多奴才跟着, 只带了贴身女官春茗随行。”

  疑似与襄阳王有私?果然, 此话一出,如平地一声雷, 引舆论哗然, 令人桥舌不下。

  闻言,我呼吸一滞, 身子一僵。孤立寡与久了, 便习惯性地想要起身站出来, 为自己兵来将挡, 仓卒应战。却不想翁斐及时伸手按住了我,以一个信任而宽厚的眼神,示意我安心。

  再面对众人时,他容色切换,隐隐有些冷厉的寒光。翁斐质问赵姝环,“那你被人推下潭水的时候,春茗去哪儿了?”

  “臣妾看人赃并获......便让春茗去宁康宫了,想要太后来抓*奸.......而琼嫔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发现了臣妾,所以趁我不备,将我推下了水潭。”

  玉棠忠心护主,听了淑贵妃不分青红皂白的话后,遽然朝翁斐跪下,替我辩驳道,“琼嫔娘娘是不过偶然遇到襄阳王,出于敬重,才与襄阳王寒暄了几句。襄阳王行动不便,每次出行都需要侍从跟随。而琼嫔娘娘身边又有奴婢随行伺候。奴婢愿以性命起誓,娘娘与襄阳王之间断断没有一丝半点儿的私盐私醋,僭越之举。退一万步说,奴婢在御前伺候多年,对皇上忠心贯日,不可能为了包庇才做了几个月新主子的琼嫔娘娘而欺君罔上啊。”

  翁斐对我的呵护,玉棠所做的辩解,都使我动容。似寒风之后春雪初融的暖,煨熟了溪上的桃花落在了心涧。这世上还是有人愿意坚定为我出头,为我遮风避雨的。

  翁斐以警示威慑的眼风扫了一圈大殿内听戏的人,然后将视线不带温度地落到了赵姝环惴惴不安的脸上,“朕就问你一句,你可是亲眼所见襄阳王与琼嫔有出格之举?”

  赵姝环底气渐弱,瘫坐在地,有些词钝意虚,“臣妾...是听华婳那丫鬟说的...她把场景描述得绘声绘色,使人深信不疑...臣妾以为她没有理由刻意蒙骗我啊...”

  “所以你承认自己是道听途说,并非亲眼目睹了?襄阳王半生戎马,为国家鞠躬尽瘁,功若丘山。你身为贵妃,位尊却德薄。未分黑白就对一位德高望重、建立功勋的老臣嗷嗷谗口,真真是德不配位。”翁斐身上有股雪虐风饕的冷厉气息,他乘胜追击,步步逼人。殿内众人不觉屏气,莫敢仰视。

  见从来都目使颐令、大摆架子的淑贵妃一夕落入平阳,狼艰狈蹶。宸妃与海媛珠等人都不禁暗爽了一把。尤其是如今这种情形,皇上的后宫中目前地位最高的女人与最受宠的女人短兵相接,斗得两败俱伤,真是让人喜闻乐见啊。

  淑贵妃无暇他顾,面色惨白着,抓住翁斐的衣角,仿佛不死心地握住海上最后的浮木 ,“皇上,可是推臣妾落水确实是琼嫔所为啊。她从背后猛将我推入水潭,然后一溜烟地跑了。不对...等等...”话说到一半,淑贵妃猛地顿悟了,在脑中仔细回想了一遍当时的细节,“臣妾被推入水那一瞬间,确实是瞥到了琼嫔今夜穿的衣裳,不过……未看清人脸,只看到一个背影。可是琼嫔怀有身孕,行动迟缓,好像是不大可能健步如飞的……而且,既然她已经逃跑了,为什么又要带着玉棠回来呢...若为了洗脱嫌疑才装可怜跟着我一起落水倒也不值得冒那么大的风险啊……皇上!臣妾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了啊。定是有人引君入瓮,要我与琼嫔两虎相斗、鹬蚌相争,然后她再坐收渔翁之利啊。”

  一旁的宸妃见淑贵妃终于后知后觉,蠢驴开窍,不禁生了一份心虚意怯的紧张。本来不愿引起太多注意的她忽然开口道,“如今这种情势,最关键的人证已经死了。没人敢确认贵妃娘娘您是贼喊捉贼,还是真的负屈含冤了。”

  说罢,宸妃又极是恭顺地向着翁斐提议,“皇上,今夜的整个事件,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朱公公没有被审讯吧?此人站在中枢位置,上联络贵妃娘娘,下接洽漪澜殿的宫女儿。他才是案情的核心啊。”

  侍立在一侧的安详意主动回话道,“宸妃娘娘您放心,皇上早已授意奴才们去将那小朱子扣押审讯了。”

  “可审问出什么东西了?”宸妃追问道。

  安祥意只一瞬,看了眼翁斐的眼色,便缄口结舌,不肯再多透露什么了。宸妃也不傻,识趣地低眉颔首,退后了一步。

  夜已深沉,白日里煊赫宏丽的宫殿,覆盖上了一层寒凉幽寂。宫灯摇晃在夜风里,影影绰绰。白头宫娥仰头望月。明明也不觉得热,可手里摇着的秋扇,就是不愿意停下来。

  漪澜殿这边儿,银色的蜡烛依旧映照着屏风上的释迦山青山图,混着些许幽幽的月光,让原本春水微波,秀丽叠翠的景致添了一丝孤冷与索寞。

  “太后娘娘驾到——”随着殿外尾音拉长的通报传来,王太后在众位仕女的服侍中,下了龙凤舆车,雍容威严地迈入了漪澜殿。

  我虽身子虚弱,仍跟着大家跪地朝她问安。目光爬上王太后衣摆时,忽然意识到,她仍旧穿着宫宴上那一袭隆重的梅花纹绛紫色宫服。如此厚重的衣裳穿到现在也不曾换下,说明,她一直都未放松歇息?或许早有警备,注定了想来一趟这里。

  “都什么时辰了,漪澜殿还那么热闹呢。” 太后以略带诘责的目光环视了一圈众人,然后落座在了翁斐身侧。面色终于慈和了起来,关切道,“皇帝啊,你日无暇晷,日理万机,还是要注意龙体,早些歇息啊。”

  “让母后操心了。”翁斐身子不留痕迹地向后倾移了些。

  “今晚的事儿哀家也听说了。淑贵妃与琼嫔双双落水,宫里头还死了个丫鬟。这中秋之夜往年都是花好月圆,瑞意祥和的。怎么偏偏今年会出那么多不祥的幺蛾子呢?”虽未指名道姓在怪谁,但太后明显将眸子落在了我身上。

  海媛珠识人脸色,于是承颜阿谀,主动上前,向太后介绍起了案件进展。尤其是提到淑贵妃在皇上的盘问下前后不一、自相矛盾的说辞时,隐隐有些拉踩的味道。赵姝环咬碎了牙,暂且把海媛珠落井下石的新仇狠狠刻在了心头。

  没一会儿,安祥意就命人将朱公公押解到了殿前。这小太监本是个没命根子的软弱东西,但蘸盐水的几鞭子下去竟也勉强挺住了,并未直接屈打成招了,只隐约有些松口的动摇。

第104章

  此时, 安祥意便开始动之以情。对朱公公劝慰道,“皇上早就知道你在替太后做事儿了。若不招供,得罪了皇上, 是死。若招供, 得罪了太后,但皇上也许能保你一命。咱家答应你, 只要你招供出幕后指使和你知道的一切,必会替你求情,留你一命。要是太后非要干净杀绝, 咱家也会去净身房将你的命根子找出来, 与你葬在一起。”

  有了安祥意的承诺, 朱公公来到殿前便坦白从宽,原原本本的交代道, “奴才原在太后宫中做事,受了太后娘娘身边穗欢姑姑之命,被安插去了淑贵妃宫中当差。平日里就负责观察淑贵妃的一举一动, 并且慢慢获取贵妃娘娘的信任。前些日子琼嫔入宫, 住在了漪澜殿。穗欢姑姑便让我教唆淑贵妃, 收买华婳和立秀两人监视琼嫔。就算两个宫女儿暴露了, 也只会加剧两位娘娘之间的嫌隙。当时刘清慰将军战败的消息就是经过穗欢姑姑的授意才刻意传到琼嫔娘娘耳边的...”

  “一派胡言!”太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她早想打断朱公公的陈词, 无奈翁斐只一个淡淡的眼神就示意朱公公继续了, 将她的怒火活生生憋了回去。“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一口一个穗欢指使你做这做那, 怎么不直接挑明哀家才是幕后授意你们的主使?”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赵姝环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敢怒不敢言, 自己原来是被太后当了枪使。

  翁斐作壁上观, 很有闲心地端赏起了太后气急败坏的可笑样子。假意道,“母后先不必急着动怒。且让这小朱子继续说下去,看他还能如何‘血口喷人’。”

  见帝王又将注意力落回自己身上,朱公公继续哽咽说,“请皇上明鉴啊。虽然奴才替穗欢姑姑收买了漪澜殿的两个宫女儿,但今日华婳自作主张传话给淑贵妃一事儿,奴才并不知情啊。而且,就连她死了的消息,奴才也是刚才才得知。今天晚上奴才一直在当值,并未踏出贵妃宫中半步。有一堆宫人可以为奴才作证啊。”

  正在众人不确信他话中真伪时,你安祥意倒是点了点头,佐证道,“皇上,这倒是真的,淑贵妃宫里有诸多人证能证明他的动向。华婳那宫女死时,小朱子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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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人虽不敢明说,但早就自以为接近了真相,都不禁在怀疑是太后另派他人,杀人灭口。太后意识到众人对自己的猜忌之后,眉头紧蹙,怒气渐起,正要发威时,却不想忠奴穗欢赶在自己之前猛然下跪,揽下罪责。

  穗欢朝着皇帝与太后磕头求饶道,“请皇上与太后娘娘宽恕。安插小朱子去淑贵妃宫里,并且收买漪澜殿的两个宫女儿监视琼嫔,全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虽全程瞒着太后娘娘,但初心也是好的。只是想替太后和皇上代为监察两位娘娘的德行作风罢了,根本不是小朱子曲解的那样,什么‘为了加剧两位娘娘之间的矛盾和紧张’。这全是小朱子自以为是的误解,他歪曲了事实。总之,奴婢如今是好心做坏事,反给太后娘娘惹了一身腥。奴婢甘愿承受应有的罪责。但是!那个叫华婳的宫女儿,并不是奴婢灭口的。奴婢也从未指使过她去找淑贵妃报信,说什么襄阳王与琼嫔有染之类的胡话。”

  穗欢见翁斐半信半疑,遂又晓之以理地补充道,“皇上,您想想看。琼嫔怀有身孕,后宫中眼红妒忌的女人一大堆。但凡涉及帝王恩宠,利益之争,人人都有瓜李之嫌。但太后娘娘是您的母后啊。已经拥有了这般处尊居显的地位,晚年只需持盈保泰即可。何必无冤无仇涉险推两位娘娘入水,引她们鹬蚌相争?而且,琼嫔现在还怀有龙种。太后娘娘实在犯不上因为之前跟琼嫔的一些小摩擦,就将如此珍贵的皇室血脉扼杀腹中啊。”

  没人留意到,夜空中一阵清风驱散浓云,露出明月一角。这大内皇宫,玉宇琼楼,是人间的月地云阶境。令多少黎民百姓心驰神往。可惜,置身其中的人,又忙着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面对穗欢主动揽责,维护自己地位与形象的良苦用心,太后看在眼底,不忍辜负,只能顺着穗欢的苦心,让她代为受过。藏起眸中一刹那流露出的恻隐,太后佯做匪夷所思的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叱责道,“好你个穗欢,区区一个奴才,竟然替主子做起了主意。看来是哀家平日里对你好过头了,让你忘了尊卑秩序,忘了自己的身份。来人,将穗欢拖下去,杖责四十,以儆效尤。给各宫奴才看看,多管闲事,以下犯上是什么下场。还有这个小朱子含血喷人,是非不分就对哀家污蔑中伤,实属大不敬也。同样拖下去领罪重罚吧。”

  太后本想将这个吃里扒外的死太监诛之而后快。可碍于如今穗欢也被拉下水了,需小施惩戒走个过场,所以才不能急着要他的命。不然,一个轻罚,一个死刑,太过偏袒。

  几个宫人听命行事,将穗欢与朱公公拖出大殿,于月下行刑。木杖朝着人的骨肉起落重击,不出几下便皮开肉绽,苦楚欲死。万籁无声的谧夜,哀嚎与棍棒捣肉的响声传遍了整个后宫。太后于心不忍,仿佛每一杖都痛在了自己身上。

  许是初次孕育胎儿,让我慈爱了些见不得疾苦;又或许是因对太后一党有心收编。我终于出声求情道,“还请太后娘娘宽恕穗欢姑姑与朱公公这一回吧。《烈女传》有云,妇人有孕时,就该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敖言,以此胎教。臣妾如今怀有皇嗣,若想孩子心智健朗、不扶而直,就该给他一个懿言嘉行的好环境才是。臣妾实在不愿见到血腥不祥的事情发生。”

  太后本就舍不得对穗欢施刑,如今见有人出面求情,便顺着台阶下了。她闷哼一声道,“今日,哀家是看在我那未出世的皇孙的面子上,才饶恕这群欺下犯上的奴才。外面的别打了,都给哀家停下吧。”

  待穗欢等人被拖下去后,太后才收回忧忡的目光,对翁斐请求说,“皇帝啊,你可得尽快派人查清楚,到底是谁指使那个丫鬟传信的,到底是谁推了两个娘娘落水的,又到底是谁在事后杀人灭了口。哀家现在竟也在嫌疑之列,实在是痛辱哀家。”

  今天中秋之事,太后本以为事不关己,所以只想隔岸观火。无奈其中竟然牵扯并暴露了穗欢替她安插在淑贵妃身边的眼线小朱子,害得自己现在也处于瓜田李下之地。

  *

  昙花花瓣儿砰然乍开,舒展秀色美姿。素雅芬芳的味儿,浓淡相宜,只那么一转瞬间,在人们不曾留意的夜晚,又匆匆凋萎了。月落下柳梢时,漪澜殿也终于闭门谢客了。

  宫人们熄灭了银烛,安静恭顺地退了下去。翁斐躺在我身侧,亲昵地以肩膀枕着我的脑袋,试图哄我入睡。

  “皇上难道不困吗,还有心思哄我。您顶多只能再休息两个时辰了,明日还要上早朝呢。”我关切道。

  翁斐有些疲惫地闭着眼,一缕墨发松散。他轻声道,“今日之事还未水落石出,不得不暮寝而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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