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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阮玉:“……”

  她冷哼一声:“这个时候,你要做的就是跟我一起骂。”叠什么被,叠什么被?骂就对了!阮玉将手里的瓜子捏碎,“哪天我梦到他,也让他知道,什么是我阮玉的规矩。”

  她一定把执道圣君埋茅坑里!

  阮玉骂得痛快,都没注意身边的莫问黑着一张脸。她继续道:“他睡着了,还找木傀儡监督我,我想把木傀儡的灵石取下来,结果被木傀儡一脚给踹晕了!”

  她转头看向莫问:“我当时就昏过去了,哪晓得还能做梦。”

  她叹了口气,“肯定是修行太累,神识也疲惫,被踹倒在冰冷的地上都能睡着。”

  本来黑着脸的逢岁晚愣住,“你被木傀儡踹晕了?”

  阮玉嗯了一声。她把脸怼到莫问眼皮底下,指着自己光洁的额头说:“应该是这里,一抽一抽的疼。”

  本想撒个娇,可离得太近,对方呼出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阮玉心跳加速,不自觉红了脸。

  她连耳朵都好似烧起来了。

  上次都没亲到。

  这次,她可没喝醉。

  可真叫她亲上去,她又有些害羞。阮玉索性闭眼,心里想,你亲过来呀。

  这是她的梦。

  只要她的愿望足够强烈,就一定能够成真。

  所以,她只需闭着眼睛,等着就好。

  逢岁晚看着面前的小脸,心湖像是有一片羽毛在轻轻地挠,又酥又痒。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呢喃,你亲呀,你倒是亲她呀。

  他不由自主的靠近,心跳如同擂鼓,只是在即将碰触到那嫣红的唇瓣时,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几颗瓜子皮。

  逢岁晚眼角一抽,他想起了阮玉乱蓬蓬的头发,眼角的眼屎,以及,被她踩在地上的被子,还有凌乱的储物袋。

  现实和梦境重叠,心湖里的羽毛变成了石头,咚的一声沉了底。

  这地方,不能再呆。

  这般想着,逢岁晚直接离开了阮玉的梦。只是临走之前,鬼使神差地一般,他轻抚了一下阮玉的额头。

  阮玉抬手揉了一下被他拂过的位置,只觉有几分痒。

  她睁眼,看到身边莫问已经不见踪影,幽幽叹了口气。

  看来,我的想法还不够强烈啊。

  我以为我想他亲我,结果,我只是想他摸我的头。

  为什么我做梦都这么矜持呢!

  果然,我脸皮太薄。阮玉拍了拍自己发红的脸颊,下次,下次我一定能如愿以偿。

  她坐在墙头吹风,忽地想起自己以前识字时的样子。

  那时候,为了能够看话本,她有大毅力,只学了一个月,却读完了书院书架上全部的书。白天看,梦里也在背。

  阮玉想起自己白日里没念完的口诀。因为体内灵气不够,她都没法控制木傀儡。

  她能不能尝试在梦里练习?

  想做就做,阮玉在梦里一遍一遍的运转灵气,念口诀,直到墨色吞没整个梦境,而她,也陷入了真正的沉睡。

第22章 傅紫衣

  忘缘山,听风主殿。

  微风吹响檐角的铜铃,清晨的第一缕光悄悄爬上窗棱,在君子兰肉肉的叶子上烙下一个光斑。

  就见那君子兰将胖胖的两片大叶子伸出花盆,叶子尖撑地悄悄地转了个身,挪动许久后,才让自己晒到太阳的地方分布均匀。

  圣君醒了,忘缘山内部的封印也解开,山中生出灵识的精魅也跟着苏醒,它这盆一千年的君子兰,也得管好自己的叶和花。

  它早就明白,圣君会把它摆在房间里,只是因为它长得足够对称。

  光线随时都会改变。

  它就得跟着挪动,它是一盆,追光的兰。

  挪着挪着,它忽然听到屋内有动静。叶子齐刷刷地摇晃,“圣君醒啦!”

  逢岁晚睁眼,起身后想到什么眉头微蹙,径直出了房间。

  “天啦,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君子兰愣住,以前圣君清晨起来都会喝一杯清茶,今天他茶都没喝,居然就直接出了门也。

  它摇晃叶子叽叽喳喳地反复念叨,引得远方玉兰树不满,“呱噪,睡太久忘了呗,大惊小怪。”

  君子兰叶子叉腰:“他还没洗脸,没梳头!”本来顾忌圣君脸面我是不想说出来的,谁叫你们都说我大惊小怪!

  玉兰树:“……这人定不是圣君!他肯定被魇气妖魔给控制了。”

  山上生出灵智的植株一共就只有七株,这会儿纷纷运转灵气,要给占据圣君躯壳的妖魔点儿颜色看看。

  于是匆匆赶往阮玉房间的逢岁晚被地上的草藤给绊了脚,又被玉兰花花苞给捶了头。

  逢岁晚:“……”

  他这会儿没空跟这些灵植计较。只是他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逢岁晚掏出木匣,轻吐一字。就见山中灵气流动,完全避开了那几株动手的灵植。

  灵气消失,它们也就消停了。逢岁晚走到阮玉门前,只稍稍犹豫了一瞬,便将一缕神识投入房间。

  梦中,阮玉告诉他,她被傀儡人踹晕了。

  她是凡人,被机关傀儡踹上一脚,恐怕会伤得很重。

  待看到阮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时,逢岁晚心眉头一蹙,紧接着,连打开阵法结界的法咒都忘记念了,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

  目睹这一幕的玉兰树几乎尖叫出声!

  然而周遭灵气被封锁,它无法施展灵气法诀就算了,摇晃叶子的声音都传不出去,只能自己吼给自己听。“圣君踹门,闯女子闺房啦!”

  那边地上的千叶藤看不到圣君在做什么。

  但它可以通过判断玉兰树叶抖动的弧度来理解它的话,就如同读人修的唇语一样。

  读着读着,就成了,“圣君耍流氓啦。”

  不过眨眼间,全忘缘山的灵植都知道,执道圣君对新来的女弟子耍流氓。

  而此时,将大门踢碎的逢岁晚一步瞬移到阮玉旁边,正欲弯腰将其抱起,在注意到她周身游走的淡淡灵光时,目光陡然凝住。

  阮玉,她在梦中修行!

  阮玉是五灵根。五灵根一直被称为废材资质,其原因在于,修士修行时需要引天地灵气灌注体内灵根,灵根越驳杂,对灵气要求越多,修炼起来的难度也加倍。

  且灵根之间相生相克,注定将人的身体当做战场,拖累修行。

  除非能达到真正的五行平衡,修炼速度才不受影响。

  然要达到完美的五行平衡,所耗费的资源巨大,就算是仙云宫,也不敢说能负担得起。

  因此,单灵根资质最佳,双次之,三灵根几乎与各大仙门无缘,至于四、五灵根,运气好能筑基,差一些的,一辈子也就止步炼气期。

  阮玉昨日还未入门,体内灵气细如发丝,炼气一层都未达到。

  然而现在,她已经有了炼气三层!

  “梦中修行、梦中修行……”逢岁晚轻声呢喃后,面沉如水。

  他没有妄下结论,而是伸出手指,慢慢放在阮玉眉心。

  指腹在她眉心轻揉两下,逢岁晚视线下移,又停留在阮玉丹田位置。没有任何犹豫,他仍是伸出手,轻轻按压住阮玉丹田。

  隔着薄薄的春衫,他的指尖能感受到她的体温。然此时,他的心湖泛不起半点儿波澜。

  “印堂、膻中、关元……”细细感受灵气运行轨迹,逢岁晚脸色越来越严肃,眸子里一片冰凉。

  尘封已久的血色记忆,在岁月的长河里沉淀,然此时灵气如钩,将它们一点一点垂钓出水面。

  逢岁晚出生于天星州的一个修真世家。

  天星州生长着一种低阶灵植天星草,一到夜里,漫山遍野的天星草闪闪发光,犹如天河坠地,繁星煌煌。刚刚七岁的逢岁晚喜欢夜里偷跑出去,躺在家中后山的星星草堆里看天上星。

  他还那么小,就以天幕为棋盘,繁星为棋,整夜想着如何挪动、排列天上那些分布得乱七八糟的星子,一看就是一宿。

  因此,那时候的逢岁晚虽然资质优秀,但因为常年发呆的缘故,并没有在家族里受到太大重视,好在父母疼爱,日子过得也很是逍遥。

  那天夜里,星河灿烂。

  他看天上的繁星入迷,等醒来时,忽然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山下,火光冲天。他的家、山下的整个城池、他视线所及之处,俱都成了一片火海,那火与天连成一线,仿佛除了他脚下这座山,整个天下,都已被天火点燃。

  不,不止他脚下。

  那座城池上方,青烟寥寥之处,有一把撑开的青伞漂浮其上,那伞面巨大,几乎遮蔽了整座城。伞上尸骨垒成高塔,无数修者元神被吸入伞中,那是一柄——勾魂伞。

  “咦,还有活人?”伞上走下一个紫裙女子,她青丝如墨,眉目如画,有天星草的花蕊缀满她发梢,使得她好似九天神女,踏着星河落入凡尘。

  “你藏在星星里,我都没发现。”她脸上带着笑,将一把青伞搁在肩上,手轻轻转动伞柄,步履轻快地走到了逢岁晚面前。

  “没想到,你这孩子,修炼资质还不错。”女子自言自语,“那,可留你不得。”

  “你不看我,看那祭坛做什么?”她微微皱眉,侧身用伞尖儿指着祭坛说,“你是逢家人,你看清楚没,那祭坛上,挂得最高的那一个,就是你家老祖。”

  一只手搭在了逢岁晚的头上,手指甲轻轻一划,便在逢岁晚脸上刮出了一道血痕。

  她将那滴血甩入伞内,看伞中还未完全炼化的元神挣扎疯狂,随后笑道:“原来你父母也在,就在倒数第二排,他们修为和资质都一般,只能放在底层。”

  “你到底在看什么?”那声音娇软,带着一点儿疑惑,又蕴含着令人恐惧无望的杀意。

  逢岁晚稚嫩的声音响起,“我在看第五排的位置。”

  他说:“那里没有摆好,缺了一个人。”

  第五排的那里有个胖子,他是逢岁晚的拳脚师父。他太胖了,以至于一个人占了两三个位置,多出了一点儿空隙,使得那具尸骨垒起来的祭坛,看着不够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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