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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离情癖》作者:乘时

  简介

  言抒没想到,纪珩从一个转业军人,沦落成了酒吧看场子的。

  这算什么,根正苗红的老混混?

  纪珩也没想到,端庄得体、业务精湛的早间新闻女主播,对他人温和隐忍,私底下还有些赖皮?

  无所谓,

  反正我们之间,有很多未解之谜。

  *

  前期隐忍、后期飒爽的播音员VS根正苗红的老混混

第1章 边陲小城

  言抒有种时空颠倒的错觉,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的心神。

  明明落地时间是晚上九点多,睡得头昏脑胀;下了飞机才发现,勒城却仍天光大亮。

  天虽大亮,但冬季的勒城,干冷干冷的。廊桥上的落日余晖看着温暖,可实际的温度,让言抒直接打了个激灵。

  把挂在脖子上的围巾围好,这回彻底清醒了。

  本来已经做好了在机场暴走的准备——每次出差,停机位都像是有什么蛊,她的航班永远离取行李的地方最远。但这一次,从廊桥上下来,言抒却傻眼了。

  地图上看,勒城几乎是贴在了边境线上。边陲小城,十几年前为了发展旅游业才修建了机场,但机场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

  有多小?

  出发大厅即是到达大厅,说是大厅,可能也就是普通酒店一层办婚礼的场地差不多大小。左边是出口,有一个行李传送带;右边是入口,一个登机办理窗口、一个卖瓶装水和面包的小商店和一个安检口。

  在到达口等着行李,就能看见出发口,几个在外面站着抽烟的旅客。

  但即便如此简陋的陈设,也不显得空旷——大厅隔出了一半的空间,磨毛玻璃墙高高的,看不清里面,但地上铺着泛旧的红地毯,上面同样泛旧的烫金字写着“VIP专用”。

  订机票的时候言抒就知道,勒城机场一天下来也没几趟直飞航班,她坐的这一班也只是中转。言抒想不明白,这个客运量,还用得着VIP通道?

  正想着,还真看到一辆迈巴赫开过来停在门口,一个黑西装带墨镜的男人下了车,身材高大,走路挺拔。不一会,就从VIP通道里接出了一位客人,又上了那辆迈巴赫,扬长而去。

  言抒撇撇嘴,这VIP通道,还真用得上。

  机场小,秩序性也差。拉客黑车司机和酒店的拖儿,瞅准了航班时刻表,把走出来的旅客层层围住,带着当地口音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库姆格还差一个,走呢吗?”

  “哈丹,哈丹,150块钱,哈丹……”

  干这个的,常年风吹日晒,一个个皮肤黝黑粗粝,但却都是高眉深眼,头发微卷,很明显的异族相貌。

  经济舱窝了七个多小时,言抒浑身酸疼,又等了半天的行李,此时又冷又累,天还快黑了。她不想和黑车司机过多纠缠,只想快点到酒店,于是低下头,混在人群里推着行李往前走,尽量回避黑车司机的目光。

  谁知胳膊却突然被一个女人攥住,“丫头子,是去勒城呢么?两百块钱,便宜得很!”

  女人个子很高,力气也大。言抒没有防备,吓了一跳不说,被攥住的胳膊也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放下行李箱,使劲从她手里挣出来,语气不善地说了句:“你干什么!”

  “不去勒城,去哪里你佛嘛,价钱都好佛当地语言里,“说”发音是“佛”,“好佛”,好说的意思,!”

  那女人丝毫不介意言抒的语气,还在热情拉客。言抒心下不悦,没再理会,推着两个行李箱左突右让,挤出了人群。

  人生地不熟,黑车她是断然不敢坐的,视线里搜寻了一圈,找到了机场立柱上“出租车等候区”几个大字,下面还同步书写了弯弯曲曲的维语。虽然喷墨斑驳,看起来脏兮兮的,言抒还是心里一喜。

  出租车是一水的青绿色,言抒走到最前面一辆,“嗒”地一声,后备箱弹开了,但司机四平八稳地坐在驾驶室里,丝毫没有要下车帮忙的意思。

  言抒没声张。打小她就明白,一人孤身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不惹事。咬牙使了吃奶的劲儿,把两个行李箱拎起来塞进后备箱,勉勉强强关了盖子,上了车。

  拉开后座门,就是一股很呛人的劣质香膏味,中间混着一丝没完全遮盖掉的捂臭。坐垫实在算不上干净,植绒上面裹着脏污,接口处都蹭出了油边。但还是能看出,原本是红底金纹,很有民族特色的图案。

  后视镜上葡萄一样挂了一大串,又是玉石又是佛珠的,红色金色的绳子串着,风吹进来叮铃地响。只不过挂饰和坐垫一样,脏污油亮。

  不像在盈州,随便叫个快车,车上都收拾得起码整洁利索。

  言抒皱着眉,拉高了围巾,想尽量少吸入些香香臭臭的味道。

  “师傅,去酒吧街的舒逸快捷酒店。”

  司机个头很高,从后面看,脑袋都快顶到车顶盖了,听到言抒报了目的地,头也没回。

  “两百块钱。”

  怎么又是两百块钱?出租车也一口价?

  言抒皱眉,探身往前看了看,计价器明晃晃地立在那,上面红色的电子屏“0.00元”。

  是出租车没错。

  眼光撇到巡逻岗亭就在不远处,上面红色的打字写着“请乘正规出租车,打表计价,拒绝议价。”

  言抒试探地问了句,师傅,咱们不打表吗?

  司机依旧没回头,语气里有些许不耐。

  “打不打表都是两百块钱”。

  言抒明白了,勒城机场的出租车,从揽客到定价,和黑车没差别。

  后车开始鸣笛催促,好在天还大亮,言抒心一横,“走吧。”

  司机得了指令,娴熟地踩离合,挂档,嘴里还不忘扔下一句:“高速费也得算你的”,驶出了等候区。

  到底还是心里没底,言抒把手机关了静音,打开了导航,预设了路线。

  这出租车虽然漫天要价,但还算规矩,路线大致走得对,也没绕远。

  也对,都两百块钱一口价了,还绕什么远。

  确认了安全,言抒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倚进后座里,想看看窗外的景色。但机场高速上,看不到什么城市景致,只感觉到窗外光枯的树木和冷硬的大地,像人生的前二十五年一样,被飞快地被掠过。

  “来这边办事的?”

  司机粗楞的声音响起,言抒还沉浸在情绪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么人么人,即没人。大冬天来旅游,都是来办事的。”司机又补了一句。

  “嗯,对。”司机之前给她的印象过于糟糕,言抒并没有完全卸下防备,少说为妙。

  但司机还在继续找话题,“酒吧街那乱糟糟的,你一个丫头子,住那干啥呢么。”

  “和朋友一起的。”

  言抒随口扯了一句。

  司机看他没有聊下去的意思,给她推荐酒店拿回扣更不可能了,便踩了脚油门撒火,没再吭气。

  后座的言抒为自己情急之下编出来理由哭笑不得——朋友?对她而言,勒城是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甚至在此之前,她都不能准确指出勒城在地图上的位置。这里她举目无亲,哪有什么朋友。

  如果非要说认识的人,可能也只有他了吧?但那也是好多年前了,谁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勒城,还记不记得她?

  但这司机有一点说得没错,酒吧街乱,言抒早就知道的——听这名字,就好不到哪儿去。

  可是她不光要住那儿的酒店,出发前在租房平台上租好的房子,也在酒吧街上。只不过今天太晚了,房子没收拾住不了,先在酒店站个脚。

  想要得到真相,就必须靠近真相。

  多直白的道理。

  第二天一早,言抒便约了租房平台的人,拿钥匙。

  来送钥匙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之前打电话,听言抒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料想是外地人,拿出来的几套房源都是条件一般、房主要价又偏高的。没想到言抒相中的,却是酒吧街临街的一套老破小。

  九十年代初的房子,没有电梯,光是破败的外墙和楼道里厚厚一层呛灰,就足以把很多年轻人劝退;房间内部没什么装修可言,大白墙木地板,走在上面吱嘎响;楼下就是酒吧、野迪厅和小餐馆——白天烟熏火燎,晚上鬼哭狼嚎;这楼里住的人也是鱼龙混杂,刚刚上楼时候,言抒就看到,对门那家,门口装了监控,说明这楼里,安全性可能是个问题。

  但言抒似乎很满意,她站在窗边,微微偏头,三楼的层高,楼下的“私域”酒吧尽收眼底。

  转过身,冲送钥匙的人展颜一笑——

  “没问题了,我把尾款结给你。”

  上午签了合同付了钱,中午言抒就退了酒店的房间,少住一天就省一天的钱。

  把行李拎上来放好,长舒了一口气——顺利抵达勒城了,住的房子也搞定了。感觉完成了一件挺大的事情,心里也放松了很多。

  坐在只有床垫、被褥都还没有的床上。言抒打开微信,手指上上下下划拉着微信通讯录——毕竟出了这么远的门,一切都顺利,总该报个平安。

  可发给谁呢。

  第一反应是发给父亲,但下一秒言抒就把自己否定了。

  一周前的春节,父女俩刚吵过架——言抒过年回家才知道,父亲和一个单位的常艳正在谈对象。言抒从小就认识常艳,她是电厂为数不多的没编制的临时工,挺早就离了婚,日子过得拮据。听说儿子考上大学,身上担着一笔不小的费用。

  常艳和父亲一个单位做同事十好几年了,怎么就突然对父亲起了心思?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怎么回事。但这是父亲的选择,言抒也没好多说什么,只是委婉地提醒父亲不要对常艳掏心掏肺。但就一句话,父亲就炸了。声称两个人是在一个单位日久生情,是老年真情,和钱不发生关系,还骂言抒“心胸狭隘,看不得他好”。言抒基本上是从家里负气走的,现在就若无其事报平安,她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发给盈州台的同事呢?

  ……也别了吧。

  走之前,早新闻组的导演本来说一起吃个饭,给言抒送行。但赶上春节期间,组里人放假的放假,出外场的出外场,零零散散凑不齐人,也就不了了之了,吃饭变成了和导演在会议室的谈话践行。

  除了“照顾好自己”、“有困难随时开口”这些常规客套话,导演还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现在这人呐,一个个都是手机的奴隶,家里来的电话说不接就不接,可谁敢屏蔽工作群?群里一会发选题,一会讨论独家,十分钟不看看都心慌……”

  言抒多灵的人呐,生在单亲家庭,察言观色的本事从小就有。她当然听懂了,导演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让她退群。

  毕竟,来了勒城,她就不再是盈州电视台的主持人了。

  群都退了,报平安自然就很是多余了。

  想了想,言抒找出了文文的微信。

  “落地了,一切顺利。”

  盈州电视台,小圈子盛行,言抒这种不拉帮不结派的性格,在台里自然是没什么朋友,但文文算一个。

  文文大名叫吴文,是台里的剪辑师。因为片尾的署名总是“文文”,大家好多时候都忘了她的本名,只叫她“文文”。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把自己关剪辑室里,架着个黑框眼镜,没完没了地剪片子,饿了就手边抓包饼干充饥。所以台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斗法和纷争,文文从来都是不参与的。很多次言抒上早班的时候,文文熬夜赶片刚下班,那个点儿台里人很少,一起吃个零食,闲聊两句,一来二去的,两个远离斗争中心的人就成了朋友。

  但即便再远离中心,这一次的高层纷争,还是波及到了自己,不然也不会被下放到勒城。

  文文说她软弱,也没说错——台长找言抒谈话,她没作没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来勒城。

  有个合得来的朋友不容易,言抒想了想,微信又追了一条:“别老把自己关黑屋里,你是吴文,不是文物,适当也得见见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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