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而他圈住的那个男生蒋哥，更像是与之相对抗的一个小团体的领头人。但是尽管刚刚言语上满是不屑，甚至在吐槽为什么不让薛祁退学，但是眉梢还是带着笑意。

　　“挺有意思的。”林辰关上门，走到了讲台上，敲了敲黑板。尽管教室很嘈杂，但是他的声音却准确无误的落进了每一个人都耳朵里。

　　所有人都向他望了过来，等待着他下面的发言。看的出来，在林辰“救”回了薛祁后，F班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上，没有一开始那么抗拒。

　　林辰从公文包里拿出课本，说道：“现在都回到位置上坐好，我们开始上课。”

　　“噗呲。”一声讥笑从角落里传了出来，接着像是传染一样的传遍了整个教室，他们都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林辰。

　　蒋锐挣脱了薛祁的禁锢，走到了过道的中间说：“你是新来的老师，不知道规矩也不怪你。不过你听好了，在F班从来没有上课这一说，F班的所有课都是自由活动，明白了吗？”

　　“不要试图教化我们，不然你会吃苦头的。”

　　林辰直直的看着他，蒋锐原本嚣张的气焰在对上林辰的时候，逐渐衰减，他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不要示弱低头，稳住自己作为领头羊的权威。

　　在他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林辰将视线放在了F班的其余学生上，他嘴角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我不管你们的规矩是怎样的，从今天开始按照我的规矩来。是什么课就上什么课，谁要是逃课直接记过处理。”

　　林辰的一句话，让整个F班都炸开了锅，他们叫嚣着说：“我靠！凭什么！”

　　“我们才不会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老几。”

　　林辰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将视线挪到了薛祁身上，压迫的望向了他：“你说呢，薛祁同学。”

　　薛祁抬头望向了林辰，他发现林辰的瞳孔很黑，像是无底的深渊一样。而那深渊，现在就要将他蚕食殆尽。

　　“好....”薛祁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对于他的回答，林辰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薛祁这个人看上去是个无恶不作的刺头，但实际上有恩必报重义气。

　　老大发话了，其余人也不得不听从他的话坐回了位置上。蒋锐低声骂了一句，踢了一脚桌子坐了下来，显然对于薛祁的话，他尽管有怨言但也是听从的。

　　这就从侧面印证了，拿捏住薛祁就等于拿捏住了整个F班的命脉。

　　林辰将讲台擦拭干净后，将课本珍重的放了上去。

　　蒋锐不屑的“呲”了一声，说道：“装模作样。”

　　“现在的书要多少有多少，装什么宝贵的样子，恐怕私底下都拿来垫桌角了。”

　　林辰没有理会他，他近乎神圣的翻开了书开始讲起内容来。高三和其余年级上新课不同，从开学开始就是全面的复习。三中在暑假的时候就已经提前上课完了三年级的全部内容，现在所有老师收到的命令就是从头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巩固。

　　在林辰讲课的时候，F班大部分人都低下了头趴在了桌子上，还有人光明正大的拿出了手机开始打游戏。女生则是掏出了镜子，开始检查自己的妆容。而认真的听课的，寥寥无几。

　　林辰看着他们的在课上低头玩手机的样子很痛心，但是F班的改造只能一步步循序渐进，他们还处在青春的叛逆期当中，自己再使用强硬的手段，只会适得其反。

　　下课后，林辰往办公室走去。开门的是个女老师，在看见林辰的时候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脸颊微微红。

　　陈红雪让开了位置，让林辰进去，娇羞的说：“您... 您好，我是D班的生物老师陈红雪。”

　　林辰温和的回答，环顾了一眼自己未来一年里的要坐的办公室，发现这个坐落在四楼走廊末端的办公室，很大却也很空。

　　见到林辰脸上的疑惑，陈红雪解释道：“因为楼上是F班，所以老师们都嫌吵申请调换了办公室，这里就空了了下来，只剩下几个新来的老师还没有搬走。”

　　林辰点了点头，说道：“谢谢。”然后走到了办公室最后面的角落里，那里三面环墙，除非人直面过来，不然从旁边根本看不到在干什么。

　　“这里我可以坐吧。”林辰轻点了一下桌子，陈红雪羞涩的点了点头，主动跑到自己的位置上拿湿纸巾过来。

　　林辰双手合并弯腰接过，开始擦拭桌子。等到办公室全部都清理好了，林辰坐在位置上开始翻阅□□。

　　转眼间就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很快就要放学了。薛祁推开门走了进来，将检讨书放在了桌子上。他的肩膀上还背着一个书包，看样子是准备离开学校。

　　“你不上最后一节课，要去哪里？”林辰接过检讨书放在一边，望着他：“我记得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你这算逃课吧。”

　　薛祁垂下眼遮盖住了瞳孔瞬间的变化，沉默了片刻，声线有些颤抖的说道：“我跟英语老师请假了，要回去照顾妈妈。”

　　林辰想起了学生档案里，薛祁家庭情况那一栏，母亲病重父亲失踪。他轻敲着桌子，思考了片刻说道：“下不为例。”

　　薛祁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听到了全程的陈红雪走到了林辰旁边，踌躇着想要说些什么。

　　林辰：“陈老师想说什么？”

　　陈红雪咬了咬牙，决定将自己偶然间发现的事情告诉林辰：“薛祁他根本就不是回去照顾妈妈！他是去台球店玩！我都看到了好几次了。”

　　“谢谢陈老师的告诉我这件事。”林辰笑着说，拿起钥匙站了起来说：“下课时间快到了，我要准备回家了，陈老师再见。”

　　“再见....”陈红雪望着林辰离开的背影，小声的说。

　　林辰站在窗台边，看着薛祁背着书包往学校外面走，低声笑了一下：“没一句真话。”

　　早在薛祁告诉他回去照顾妈妈的时候，林辰就发现了他在撒谎。他实在没有说谎的天赋，声音颤抖也就算了，手还紧紧地抓着书包带，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请假是肯定没和英语老师请的，不过他回去干什么林辰不得而知，要不是陈红雪的“告状”，他也不会知道薛祁逃课是去台球店。

　　不过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薛祁的眼神很澄澈，他不是那种撒谎逃课去台球店的孩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薛祁是去台球店打工，赚钱养家糊口。

　　而不愿意告诉他真相的原因，就是不想他作为男子汉的面子被他扒个干净，所以选择了撒谎。

　　下课时间快到了，坐在教室里的学生都有些蠢蠢欲动。林辰转身往五楼走去，他打算去看一眼F班的缺课情况再回家。

　　但是刚踏上五楼的楼梯，下课铃就响起来。所有学生鱼贯而出往校外跑去。

　　林辰倒是畅通无阻的往五楼走去，因为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F班早就空了一大半。现在下课了，剩下的学生也已经清好了东西离开了教室。

　　林辰望着教室里歪倒的桌子摇了摇头，进去一个一个的将他们摆正，原本杂乱的F班桌椅在他的排列下，像是兵营叠好的豆腐被子一样整齐。

　　干完这些后，林辰准备离开学校回家吃饭。刚踏出教室，就看见一个略微熟悉的人影往六楼走去，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朝气，像是行将就木一样。

第7章 陈澄

　　这个往天台上走的学生，叫陈澄。是林辰在看花名册的时候，唯一一个照片和本人对不上的。

　　照片里，陈澄笑的很开朗，如墨的长发柔顺的搭在肩膀上。要是按照进行相貌评分的话，大概在8分左右。

　　但是林辰见到的陈澄，却是满身的赘肉，死气沉沉的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和照片上开朗乐观的女孩子，有着千差万别。

　　林辰跟着她往天台上走，脚落在台阶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陈澄无知觉的推开了天台的门，踏了进去。

　　其实林辰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认识他的人都说，林辰身上有着大仁大义的责任心。这份责任心驱使他揭穿了陈俊的真面目，还薛祁一个公道，也促使他尾随陈澄上天台，害怕她会去做傻事。

　　天台是F班的地盘，其余班级的人都不敢上来。陈澄爬着楼梯坐到了天台上的台阶上，从压着的板砖下拿出了一本册子。

　　她珍重的擦掉了上面的灰尘，将册子翻开，鲜艳的图画涂满了册子的每一处地方。她轻轻抚摸上去，眼睛里满是怀念和温柔。

　　林辰站在门后面，看着陈澄从口袋中拿出画笔在上面涂涂画画，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林辰默默关上门转身离开，他知道他担心的事情今天不会发生了。

　　三中实行走读制，所以没有晚自习。不过大部分班级的学生会自己主动留下来上晚自习，可是对于F班而言，晚自习？不存在的。

　　蒋锐拿着奶茶往校外走去，他旁边的小跟班凑了过来，贼兮兮地说：“老大，要不要麻辣烫网吧一条龙？”

　　“这个主意好！”蒋锐听到麻辣烫，眼睛都发亮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李叔，今天我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你先回去吧。”

　　“是，少爷。”

　　距离校外两百米远的一条街，是放学时最繁华的地方。因为在这里，有一家远近闻名的张姐麻辣烫。但是因为来晚的缘故，蒋锐等人不得不从里面搬一张桌子出来，坐在大街上吃。

　　麻辣烫刚端上来，蒋锐还没有来得及下口。旁边的跟班就戳了戳他的手臂：“蒋哥！你看那是谁！”

　　蒋锐嘴里含着丸子，呼着气抬起了头，就看见今天让他面子全失的林辰正走在对面那条街上。

　　林辰在蒋锐视线投过来的时候，微微侧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后，收了回来。他走到一辆崭新的跑车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跟班看着林辰的动作，嘴巴张的老大，他不可置信的说道：“蒋哥，我没有看错吧，他刚刚是钻进那辆超跑里面了吧。”

　　蒋锐刚加夹起来的丸子从筷子上掉落，溅起汤汁滴在衣服上。他怔怔的看着自己向父亲哀求了很久，都不能买到的超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那个讨厌的班主任开着离开，气恼不已。

　　他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把麻辣烫推到了一边说：“我靠，吃不下去了倒胃口。”

　　跟班小心翼翼的说：“那我们不吃了，去网吧？”

　　“没心情。”蒋锐没好气的站起来，在旁边结完账等跟班：“你快点，别给我慢吞吞的。”

　　“是.......”跟班赶紧咽下最后一口汤汁，跟着他走出了店，在离开的时候留恋的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还没吃完的麻辣烫。

　　蒋锐走在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在晋城，能买的起这个限量版跑车的人他都见过，但是林辰却不在这个范围内。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晋城人，而是从外省过来的。

　　但是一个有钱买的起超跑的人，来到晋城非重点的三中，当最差的F班的班主任，图什么？

　　图一个乐子吗？但是林辰那副认真的神态告诉他，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刹那间，蒋锐想起了一个人。他们上学期的实习班主任，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四学生。和林辰一样，一开始也是严格要求他们，打着拯救他们人生的口号。

　　但实际上，教化他们是为了从他们的身上获取利益。F班尽管大部分都是不学无术，打架斗殴的坏学生，但剖开来不过是一群青春期的中二少年。

　　他们的实习老师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去到了教育机构设立了私人补习班，并且要求他们寒假都去上课，美名其曰要提高他们的成绩。

　　表面上听上去，是个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但真实的目的是打着补习的幌子骗取F班的学费。而更可恶的是，在查找证据的时候，蒋锐和薛祁发现，他在背地里和朋友偷偷吐槽F班，并且骂他们是社会上的残渣。

　　背后被捅了一刀的蒋锐和薛祁两个人，瞒着其余人偷偷将实习老师打了一顿，并且将他赶出了F班。由此，F班除了他们两个外，都不知道他们曾经的实习老师是个多么恶心的杂碎。

　　林辰的出现，让蒋锐心头的警铃大作。

　　尽管看上去林辰比实习老师有钱，即便他救下了薛祁，但这也不能洗清他在蒋锐心中的“目的不纯”，“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想法。

　　蒋锐咬着腮帮，自言自语的说：“我一定会揭发你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给我等着。”

　　林辰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去菜市场买了菜。将车停好后，提着菜篮子往单元门走。

　　在他们这栋楼的下面，有一个小沙丘，上面安装了一些健身器材。林辰还没有走到单元门前，就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大爷正在打军体拳。

　　从他的一招一式中，看得出来是有练过的。不过他的军体拳版本老化，有些动作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而言，容易拉伤筋骨。

　　林辰走到他的身边，静静站定。在老人即将挥拳出来的时候，他开口说道：“大爷，你这个姿势做久了会拉伤筋骨。”

　　大爷收回了挥出去的拳头，抬起头看向了林辰。

　　在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清秀，身板瘦弱的小伙子的时候，不满的说：“你这个年轻人懂什么！这个军体拳我都打了五十五年了！一点事都没有！走开走开，不要妨碍我！”

　　被训斥了一顿的林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回避了旁边奶奶们投过来的视线，往电梯走去。从他的身后，断断续续传来大爷愤怒的声音：“现在的年轻人，只会纸上谈兵！”

　　回到家后，林辰将菜篮子放在了一个金属托盘上。托盘开始自动变形，半分钟不到就变成了半人高的机器人。机器人拿着菜往厨房走去，林辰点了点虚空中的浮板，选择了口味后，坐到了沙发上。

　　在沙发的背椅上，有一个相框，林辰习惯性的摸了摸照片。覆盖在三张人脸上的玻璃，全部都凹陷了下去，看得出来这个相框年头已久，且林辰经常性抚摸它。

　　菜做好后，林辰从柜子里拿出了白酒，倒在了杯子里。他将装满白酒的杯子放在了自己的对面，埋头吃起晚饭来。

　　陈澄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和预想中的一样黑暗，且冷清。

　　她不在意的脱下鞋子，轻手轻脚的往厨房走去，打算拿白天的几块面包对付一下今天的晚饭。

　　在厨房的旁边，一扇紧闭的房门中，传出男人暴躁的声音：“开枪啊！你在干嘛！”

　　陈澄垂下头，轻轻打开了冰箱。在冰箱的上层，早上还有一半的面包现在只剩下一个袋子，被空荡荡的扔在了一边。

　　她关上冰箱门，看了一眼堆满碗筷的水池，沉默着打开了水龙头开始刷碗。和厨房内安静相对的，隔壁的房间内男人的咒骂声和打火机的“咔嚓”声，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