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秦松玥……秦松玥……”纪远方在梦里叫她，但是，她没听见，也没回头。

　　他伸手想抓她的胳膊，手穿过她的身体，抓了个空。

　　“秦松玥！”纪远方从午后的梦魇中惊醒，惊出了一身汗。

　　他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刚才有人在梦里掐他一样，令他呼吸困难。可不就是掐他吗？掐着他的心尖儿。

　　纪远方揉揉凌乱的头发，胡乱抹了一下脸，清醒渐渐驱走混沌的意识。

　　原来是一场梦。

　　莫不是中邪了？

　　纪远方拍拍自己的脸，从床上跳下来，拖上拖鞋，拉开窗帘。

　　大片金色的阳光倾泻下来，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阳光刺眼，纪远方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纪远方很诧异，暗恋秦松玥这么久了，梦见她，倒还是头一次，还是个不愉快的梦。

　　他心情有点糟糕。

　　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洗了个冷水澡。

　　他站在花洒下，任水流淌过他的头发，他的脸庞，他的胸膛。

　　抹上沐浴露，打出白色泡沫，浴室里顿时清香起来。

　　胡乱抓了抓头发后，从架子上扯下一条浴巾，随意裹了一下，就这么湿漉漉地回到了床上。

　　手机正好响起，纪远方趴过半张床，勾到床头的手机，看了来电显示，是王战，开了免提，继续擦着湿漉漉的短发。

　　“喂，远方，晚上有空吗？来KTV玩。”王战那头有点嘈杂，口哨声，歌唱声，“初中的几个哥们都在。给你准备了惊喜。”

　　纪远方挂了电话，无精打采地去了浴室，刮了一下已经青嘘嘘的下巴。

　　换了件红色t恤，灰色卫裤，打了车，去了KTV。

　　KTV里灯光飘摇，路过每个包厢，都会传出鬼哭狼嚎的歌声。

　　纪远方来到王战说的包厢，一进门，初中一哥们正搂着一个女同学唱《小酒窝》。

　　王战见纪远方来了，“远方，点不点歌？”

　　纪远方没什么心情，没搭腔，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两口，就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

　　王战搭上纪远方的肩膀，神色暧昧道：“一会儿陆蔓蔓过来。”

　　王战本以为纪远方听到陆蔓蔓，至少应该会有点反应。

　　结果，纪远方头也没抬地玩着手机。

　　王战以为他是装酷，意味深长地勾了一下唇角，自己先唱起歌来。

　　唱到一半，包厢的门又被打开了。

　　陆蔓蔓娉娉婷婷地走进来，包厢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哟，校花来了。起开，起开，让座。”

　　王战把纪远方身边的罗胖子赶走，让陆蔓蔓坐。

　　陆蔓蔓娇羞着，坐到了纪远方身边。

　　王战识趣地走开了。

　　纪远方依旧没有搭理人，自顾自玩着手机游戏。呵，他这哪是来唱歌的，分明就是换了个地方玩游戏。

　　包厢里的空调开得有点低。陆蔓蔓抱紧双臂，搓了搓手臂。

　　见纪远方一直没有搭理自己，陆蔓蔓咬了咬唇，没话找话，小心翼翼地问：“纪远方，听说你要出国了？”

　　陆蔓蔓地父母，跟纪远方的父母也认识，并且，也打算让陆蔓蔓出国，还说，两个孩子一起出国，可以有个照应。

　　陆蔓蔓得知这个消息后，兴奋了很久。

　　纪远方依旧没搭腔，专心地玩着他的手机。

　　陆蔓蔓自觉没趣，拿起桌上的啤酒，手指刚碰到酒瓶，就听到纪远方吼她：“那是我的，你别动。”

　　纪远方的声音有点大，正好其他人在切歌，整个包厢的人都听到，纪远方吼了陆蔓蔓。

　　陆蔓蔓又委屈，又没面子，红着眼，还不敢说，怕纪远方讨厌自己。

　　王战也傻眼了。那天在走廊上，纪远方还偷看陆蔓蔓来着，今天对陆蔓蔓怎么这么不耐烦？

　　大家面面相觑地望着这里。

　　结果，纪远方突然懊恼地把手机甩在沙发上，王战眼尖，一眼就看到，是纪远方打输了游戏，立刻明白了刚才纪远方的态度。

　　纪远方觉得有点闷，去了趟洗手间。

　　王战坐到纪远方的位置上，给陆蔓蔓递了罐饮料，安慰陆蔓蔓：“蔓蔓，你别放心上，远方刚才正在打游戏呢。男生嘛，游戏比……”

　　王战本来想说“游戏比女朋友还重要”，但是，怕陆蔓蔓害羞，话锋一转，“游戏比较重要。”

　　陆蔓蔓似乎很能理解，咬着饮料的吸管，点点头，脸上的委屈，也少了几分。

　　纪远方到包厢外透气，无意间看到一个小个子，短头发的女生，夹在一群女生中间。

　　眼睛里，顿时泛起了亮光，他一个箭步，走到女生旁边。

　　女生觉得十分莫名其妙，警惕地拉开了和纪远方的距离。

　　“秦……”纪远方本来以为是秦松玥，想给她个惊喜。

　　结果，转过脸来，对上了那个陌生女生惊恐的眼睛。

　　纪远方有点尴尬，强装若无其事，在前面的转角处，去了男厕所。

　　回到包厢，陆蔓蔓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王战低着头，跟陆蔓蔓说着什么。

　　“远方，和陆蔓蔓唱一首吗？”

　　纪远方没兴趣，摇摇头，无聊地打开手机，班群里好像在聊着什么。

　　他打开来，翻了翻前面的记录。

　　班长：“秦松玥，改一下备注。”

　　纪远方眨了一下眼睛，他没看错，秦松玥有QQ了。

　　他还在翻哪个是秦松玥，又收到一条消息。

　　秦松玥：改了，辛苦班长。

　　纪远方兴奋地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这几天的无聊懒散，无精打采，惆怅，苦闷，失落，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他点开秦松玥的QQ，对着那个“添加好友”犹豫了一会儿。

　　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大家是同班同学，加个好友没什么吧？

　　一闭眼，手还是没有点下去了，把手机甩到一边，闭着眼睛，冷静了一下。

　　再次点开QQ，手机还停留在那个“添加好友”界面上。

　　纪远方还是没有点下去。

　　纪远方觉得特别没劲，跟王战打了声招呼就出了KTV。

　　“远方，你这就不玩了？”王战拿着麦，有点看不懂纪远方。

　　纪远方没回答，只是挥了挥手。

　　陆蔓蔓全程没跟纪远方聊上几句，心中十分憋屈，看着纪远方消失的背影，心中那个酸楚啊。

　　*

　　纪远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反正就是在街上瞎逛。

　　有点口渴，走进一家便利店，拿了瓶矿泉水，准备去付钱。结果，收银台没人。

　　“有人吗？付钱。”

　　纪远方等付钱的间隙，百无聊赖地四处望了望。

　　“稍等一下。”

　　纪远方没见着人，但是，听到一个声音从收银台下面传出来。

　　几秒中后，从收银台下方，探出一张脸来。

　　天真，清爽。

　　纪远方已经打开矿泉水在喝，惊讶地呛了一口水：“秦松玥，你怎么在这？”

　　秦松玥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纪远方。

　　“我打暑假工。”秦松玥笑了一下。

　　纪远方的五块钱还在桌子上摊着。

　　“不用了，我请你。”

　　纪远方有点尴尬。拿出来的钱，再收回去，而且是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

　　这……不好吧……

　　正好，肚子有点饿，随手拿了杯泡面，正好五块钱。

　　“你没吃饭吗？”秦松玥问他。

　　纪远方撇撇嘴，有点委屈地“嗯”了一声。

　　还不是想你想的……

　　“在这吃吗？”秦松玥又问他。

　　纪远方眼神哀怨，又“嗯”了一声。

　　不是他不想说话，实在是……心跳有点快啊……

　　秦松玥熟练地给纪远方泡了一碗面，递了一张纸，指了指便利店的位置：“你可以坐那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