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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珠玑》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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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们连忙关上门,轻悄地退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来两个人,这大雨天如同夜幕降临般暗沉。男子金线玄袍上的云纹刺绣沾了水珠,盈透滑落。魏妆瞥见那窄腰上挂的一枚火凤玉佩,略感心虚刺眼。
近几天魏妆真是下意识躲着他,好在谢三郎是个醉心权术之徒。夜里她垂下纱账,练几个柔体操就睡下;他或是仰躺,目不斜视,或是修长手指攥捻黑色串珠,各做各的。
难得白天见到,却被这场雨下得堵在一块。
魏妆作着镇定,淡道:“郎君在外面更衣,我进水房去稍作冲洗。”
忽地颈后被大掌一托,谢敬彦问道:“阿妆,你是不是有话该对我解释?”
男子修逸挺拔,魏妆将将触及肩头,仰得吃力。莫非竟是被他发现了,这谢三连宫闱之事都运筹在握,何况一枚传家宝物。
可她现在无处寻来还他呀,魏妆催得紧了说要见老板,那玉佩并非寻常人家之物,如何多等半天都不容?当铺掌柜的支支吾吾,竟似明知她谢府少夫人的身份,仍然推诿不已,你说可恼不可恼。
她忙先发制人:“三郎何意?你我明说了是契约夫妻,婚后你遇着喜欢的娇妾,大可以娶回来,适才我并未说错。再有我要开花坊之事,婚前也商榷妥当,还有哪些需要解释?”
女子浓郁眼睫毛扑扇,杏眸晶亮,谢敬彦窥穿了她躲闪。连日来,但凡多与她对视几眼,皆是这般姿容。他心里知道是因了何事,但不想同她计较,为了贪钱谋财所做的那些举动,本不算陌生。
只青鸾火凤一对和璧,既有如此玄机,她却不知珍视,他也不能轻易拿来还她。仔细再一个不慎当到别家,或又穿去了不同时空怎么办?
谢敬彦要的不是其他魏妆,哪怕容貌,身形,所有都一模一样,他在意的也只是她本来的这个人。
纤盈腰涡托得掌心渗暖,男子低哑嗓子,磨唇问道:“适才说我与你形同死水,请你解释下,这潭死水是何死法?”
她是真狠,中了药撩拨的是她,每夜睡前在榻上婉转姿骨的是她,末了却给自己栽个“无了知觉”,他如何她心里很是清楚!
第71章
谢敬彦睫如鸦羽, 在幽暗中透出锐利的薄雾。本该是质问的话,却听出了一道灼沉的压迫感,叫魏妆微微心虚。
这谢三天生清气赫奕, 心思如剑戟森然,又高居那殿堂之上弄权拨政多年, 更添了令人臣服的冷峻。
她前世虽与他淡薄,到底心底仍有着既嫁从夫的眷与惧, 贤良淑妇做习惯了,连对夫君大声说话都鲜有过。
魏妆的颈与腰肢被托着, 挣扭无力, 只得咬牙说:“死水便是死水了,大人与我十几年,心里莫不一清二楚。非要形容, 便去打一盆水来, 放上数日、数月、数年, 那水自然就变成死的了,何用我解释。”
谢敬彦一幕不错地看着她狡辩。
一场雨下得猛,其间还漂着冰雹, 风卷着雨水打到长廊上。他护魏妆走在里侧, 自己一袭金织玄袍大半都沾了湿,魏妆好一些, 只有裙裾与身前被雨水拂到。
但见绯色的烟罗绮云裳下,若隐若现丰涌的美物, 她白皙暖热, 娇似恣傲的雪兔。
谢敬彦见过魏妆新买的那些所谓养生手札, 有民间赤脚大夫的食养诀,也有天竺国的柔姿操。
每天睡前垂下纱帐昂首弄姿, 或跪在床头朝后仰,或仰卧平摊,逐渐忽左忽右的抬高双腿。那纱帐朦胧,他却不眼瞎,全都看得到。
是她漠视他的存在,而非他谢三形同死水。他敬她距离,女人却反过来扣帽他无感。前世冤枉扣过多年,到底已是老夫老妻;这次重新开场,他非要一雪沉冤不可。
女人双颊娇妩,如同清晨灵透的露珠,谢敬彦颔首抵近她道:“旧事不提也罢,你便想想最近的,我可有哪次与你形同死水?……不给卧床的是你,出去睡却管束;说了是挂名夫妻,谢三恪守信条目不斜视,又怪我无视你。那‘无了知觉’四字,岂是随便给男人用的?”
男子修长手指捻起魏妆的下颌,凤目中的冷芒似在找她秋后算账。
魏妆的唇便被他力道撅得格外红,她错开对视,也想起了自己中媚-毒后的种种,顿时辩驳无力。
……可他两次都忍住了啊,谁冤枉他?
怪自己惯在他面前谨小敛微,何曾做出过那般媚浪羞态。入药后,谁能想到她竟会无师自通呢,她前世别说撩拨谢敬彦了,连看都不敢多看房中过程。
魏妆窘迫起来,以他谢三公子谪仙崇贵,只怕打心眼里轻蔑此举吧。
她巧嘴珠玑,嗔恼道:“并未随便给你扣帽。‘无了知觉’可以是能力上,也可是意愿上的。既然不提远的事,单论你在那样的场合能视若无睹,便毫无意愿。郎君雅人君子,坐怀不乱也!”
每次魏妆提“忠良、君子、贤臣”一类词,都语出满满的讽薄意味。谢敬彦听得了无诚意,他自问从容克谨,也只能被她激怒得咬牙欷歔。
只恨那日忍着,没直接要了她,堪堪身心煎熬痛楚。但明知屋外有算计,他若破功了,对她闺誉有影响。谢敬彦要她嫁给自己,是嫁得尊崇,明媒正娶,是阖府的真心求娶。
男子身躯修颀流畅,半俯宽肩凌冷道:“魏妆若非要逼我,我便将想说的尽与你说出口罢。那天我不动你,只因重视,岂是形同死水?被你推开多年,你大抵已忘了我也是个血肉凡人。与你不想被扣上‘媚骨’一样,也莫给我栽‘无知觉’的帽子。”
他艳色绝世的脸庞近在咫尺,红口白牙,却字句发自肺腑深处。
自两人都重生以来,其实误会早已化开了。谢左相对自己的处处用心,魏妆都看在眼里。
譬如球场上的激烈,他偷闲注目她的执着。她知他卖力赢球,是为了那晚在书房的对峙。也知道他隐忍欲-念,是为了护住自个周全。魏妆对谢三的品格与责任并未怀疑过。
然而她就是不愿放软,迫着自己嘴硬心肠狠,生怕稍稍示点儿软颜色,又再一次陷进纠缠的情愫。
她不知道该怎么与他重新继续。
魏妆忽地轻了声说:“你有紫花丸,且用下就没事了!成婚本是利益,若非为了躲避梁王侧妃,还有你的尚公主驸马,这亲不成也罢。既然并非三郎无知觉,就当做我心止如水好了。今日我用词不当,以后莫提这个。”
拒绝尚驸马有无数办法,谢敬彦成婚,全是为了娶她。
早不再是初时青涩,那固持的尊严无意义,他干脆直言道:“药吃多了伤身。好容易穿回来,才得以再见到你,我想活到长命百岁。你活着,我便须活到那日。今世的成亲,我把它当成是真的。我知自己从前多有疏忽,令你难能全心交付,这一次你便心如止水,我自做我的活水一潭也好!”
用活泉融了死水,终能有再度活泛起来的一日吧。
骨子里冷澈的谢氏宗主,以为他所图尽为了雕心雁爪青云直上,说得却全是掏心底的话。
女人吐血离开后,多少想说的憋在心中无处诉起,他再也不想体会了。倒不如似淳景帝与焦皇后,有话直言,有误会解释,更为轻省。
魏妆青葱时曾以夫为天,曾回眸四顾无退路,以为唯有他得系终身,结果却……若早些如此,岂用两世重来呢。
又记起谢敬彦的催妆词,还有在太后面前的婚誓,不自禁悄然触动。
她眨了眨泛红的眼眶,慢声道:“三郎若是不愿睡地板,何必如此迂回。府上个个精明,装得了初一,装不过十五,即日起睡到床上便是了。但须隔着距离,井水不犯河水……唔”
话未落尽,谢敬彦环臂将她拥进了怀中,挚切道:“阿妆,你偏要对我装傻充楞到几时?成亲十多年,我对你的情唯有与日俱增,从未淡去。撞见你与他人在花园私会,我痛得肺腑撕裂,质问的话不经理智。到知道那原是误会你,更恨不得把自己的命拿去换你回来……我不求你把过去的都略过,只求让彼此重头开始。随你如何以为,从始至终谢三的心都是爱眷,所变的只是从前缄口,现在选择不隐瞒了!”
竟说是误会她,爱她了。
魏妆眼泪滚淌出来,冷笑地噘起红唇,薄薄道:“说这些做什么,马后炮……我对你早已心死,并不爱听。”挣着要扭开,想对他更狠绝一点。
男人却巍然不动,任她掐扭。他挺括玄袍上沾染了雨水,硬朗胸口却跳动着炽烈的心,蓦地含吻住了她的樱唇。
很温柔很灼-烫。
谢左相吻技娴熟,知晓着魏妆所有的高点。若把彼此夫妻为数不多的旖旎比作一百,那么他的主动攻势便占去七八十。她从前实在柔淑娇媚,为着能疼够她,谢敬彦须自己探索着她的欢喜,给予着充沛的餍足。他熟稔她全部。
那唇齿间的情愫,似近在咫尺,又似年月久隔,在大雨倾盆的午后卧房里,逐渐失控起来。心是瞒不了人的,他真的很在意她。魏妆被触动心扉,挂住了谢敬彦的脖颈,不时地回应着,空气中弥散开胶着的分离与熨缠。她竟是沉腻其中的,暗自生出震惊,却情不由衷贴紧,脸色越发的红润。
谢敬彦离地揽起魏妆,她婀盈的小腰不堪一握,他将她放坐在茶几上,一臂扯落了女子肩后的系带。柔美软糯的娇酥顿时漫摇开来,男子唇齿不羁,她溢出了熟悉的声息。
等到两个人都反应过来时,那危险只稍再进一步便万劫不复。
谢敬彦凤眸里充溢着熠熠光芒,低磁嗓音道:“既是夫妻了,阿妆同意吗?”
魏妆含羞地咬了唇:“莫问我。”
谢敬彦宠溺地环过她腰肢,顿地解开了那亵结。岂料两人四目一顿,看到了一抹嫣红。
魏妆也很窘,她适才只觉有股暖热,还以为每次他吻她时候的惯常反应,不料竟是葵水来了。
一时只觉好笑又羞恼地仰起头:“不可以了。”
谢敬彦也顿然无奈,然而她肯再次用情回应自己,总是看到希望。男子噙一笑道:“看来想追回夫人,总须费些周折。无妨我可以等。”
魏妆瞥了一眼,见他委实难消,上回蹴鞠赛就劳他隐忍了一次,这次又……
她忽地贴近去,闭上了眼眸:“算还你那次的人情。”
温润的柔荑触及,谢敬彦意外地往墙沿一抵,五感都似乎失控起来。外面的雨势渐大,吵扰了卧房内的探索,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只是更紧切地摁住了那纤纤玉腕。
很久之后,一切恢复如初。两人在水房里清理完毕,谢敬彦先出来躺卧去床上,魏妆浸浴了暖水,亦裹了薄衫往床里侧爬。
他薄唇轻阖,已换上一袭肃白中衣,多日未足够休憩了,修挺的身躯延展在外床。
魏妆以为他睡着,只等着轻盈越过去,却被谢敬彦伸手兜住了。
成亲十余年,她一次也没有对他这样过,上回中了欢炉散只当意外,没想到清醒之下的能耐竟能如此。谢敬彦纾解之后,满心间里全都被她占满了。
薄唇抵在女子耳畔,求祈道:“别动,就抱一会儿。”
魏妆还带着一丝倦意,每日午睡习惯了,到了时辰就慵软。她今时可不似前世娇怯,做了就是做了,噘起红唇道:“下不为例。三郎须记着这只不过人情,你我还是挂名夫妻。”
又恼道:“再睡在外侧,仔细各院的人又要非议。”
也不知道阖府上哪来那般的多嘴,两世了都不够分说!
既是吾妻,何妨他人说道。
男子蹙起修朗眉峰,拥着魏妆转去内侧,忽地盯住她凝望片刻,扯唇道:“谢三铭记此生。”
这一觉竟睡到了入夜酉时。
天都黑透了,听闻三公子和少夫人都才睡醒来,祁氏那边好生诧异,怎的白天才敲打过儿媳妇,又这般的缠绵郎君。
又听说少夫人要了月事条,这便觉得是误会,明明妆儿体恤又乖巧,哪里会当面点头背后生媚呢。
也许儿子连日太忙了,补睡得充足。祁氏便命人送来了备好的晚膳。
临窗的红木圆桌上,赫然摆着三道秀色可餐的时兴佳肴,是中午魏妆提到过的清蒸海蟹豆腐煲、菠萝鸡块与灌汤黄鱼。
这速度,果然,有钱没有买不到的。
想不到她这婆婆却是好哄,轻轻一句关切的话,便立时回报送来。
月事条是魏妆特意命绿椒去取的,免得祁氏又八卦出什么新的绯闻来。魏妆奚落道:“托您三郎的福。”
谢敬彦动起筷子给她夹菜,袍袖上带着清逸茶香:“分明是你台阶接得好。”又睇了眼女人娇娜的身姿,淡道:“开花坊之事,我自会与祖母说。若是人手尚缺,我另外派两人帮你。”
魏妆无意旁人插足,忙推拒道:“不必郎君操持,花坊我自己全权负责,你忙你的朝务吧!”
她适才下午软了立场,可一觉醒来又立时清醒了。
是爱着的没错,但这权臣惯是心思缜密如渊,他还须再经些考验。先给他上床睡,已是给他的排面了。
她应答随意,王吉站在旁边,却默默想:公子想盯住少夫人的心思只怕破灭了。
不过这两人真能缠啊,先前隐隐以为三公子莫非被少夫人欺压,白日府宅都不回。却原来真的是一回府见到了人,能把白天也睡成黑夜……
被谢敬彦瞪去一眼,王吉一哆嗦,急忙规矩站好。
第72章
次日清早, 晨昏定省时,谢敬彦就把魏妆要开花坊的事儿与众人说起。
他日慎夕惕之人,说话也懂择重点, 特地提了绥太后与焦皇后对魏妆的褒奖,还有那盆促进皇帝母子和睦的帝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