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铜钱被扔进了远处的草丛里，许秀芳的心，还是惊疑不定。她想赶紧回家，可是看到刚刨出一点根系的山药，又迟疑了。

　　娘病了这么久，什么都不想吃，总算想吃点山药粥了……

　　要是没挖回去，娘该多失望啊？

　　许秀芳咬咬牙，继续捡起锄头，开始刨土。

　　先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把土里这根山药刨出来再说。

　　接着。

　　许秀芳刨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挖到一截山药，之后，她惊喜的发现这根山药还有很长一截埋在更深的土里，不过那片地面上有不少带刺的荆棘丛……

　　“得清理掉才行。”

　　“可惜柴刀不见了，要不然直接能用刀割掉……”

　　许秀芳的想法一冒出来，她的手里突然就多了一把刀，不是柴刀，又是什么？

　　许秀芳这下子是彻底慌了。

　　有鬼！

　　真的有鬼。

　　许秀芳抓起背篓，锄头、柴刀，都顾不上了，撒丫子就跑。

　　跑了一会儿，发现身后并没有什么东西，她心里有点奇怪，又大着胆子跑回去捡起锄头、柴刀，急匆匆下山了。

　　因为想着要挖山药，并没有进入深山，一出山，就碰到了几个村人，许秀芳这才放下心。

　　“有人了。”

　　“应该没事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就听见有一个妇人问：“秀芳啊，你怎么急匆匆的？看你满头大汗，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许秀芳挤出一个笑来，说：“阿杏婶……就是刚才被突然跑出来的牛吓了一跳，没事了。”

　　那妇人一听，哈哈一笑，说：“你们小姑娘，胆子就是小。”

　　许秀芳道：“婶婶，我先回去了。”

　　妇人摆摆手，说：“快回去吧。”

　　许秀芳攥紧背篓，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等到了坝子村的山脚下，看着只有一小截山药显得空空荡荡的背篓，她的心里顿时又非常不得劲。

　　农村人进山，哪里能空手回来啊？

　　接着。

　　许秀芳在山脚下的松树林里面，仔细找了一圈，找到了些引火用的松明子，还有松塔、松针，装了满满一背篓，才回去。

　　到了屋里，就听见一阵咳嗽声。

　　许秀芳急忙放下背篓，跑进屋，扶起她娘，一边给她顺背，一边说：“娘，我给你倒些热水喝吧？”

　　何翠霞好不容易止住咳，摆摆手，问：“秀芳，你爹跟哥哥还没有回来吗？”

　　许秀芳摇头，说：“他们没有回来。”

　　何翠霞与丈夫许强一共就生育了两个孩子，大儿子许志军，小女儿许秀芳，夫妻俩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两人夫妻恩爱，加上吃苦耐劳，日子好不容易好转，哪知道天降横祸，儿子许志军在跟着村里修河坝时，被天降的石头砸伤了。

　　腿伤严重，处理不好就要截肢，坝子村的赤脚老医生当然治不好，就让许强赶紧送到县里的医院去。

　　许强用板车拉着许志军，已经离家三天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何翠霞忧心忡忡，抹了抹眼泪：“也不知道你哥哥的腿伤怎么样了？”

　　许秀芳跟着抹眼泪，“娘，你放心，哥哥的腿肯定没事的，他们没有回来，肯定是在医院养伤。”

　　“应该是。”何翠霞也这么安慰自己。

　　屋里气氛压抑。

　　许秀芳想将谢建国的事情跟娘说，但想到娘的身体受不住刺激，又止住了话头。

　　过几天吧。

　　等娘好点儿了，等爹跟哥哥回来……

　　她这么想着，给娘喂了水，又扶着娘重新躺下，掖了掖被角，故意带着喜色，说：“娘，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今儿上山可算挖了一截山药了，就是不多，要不然我给你熬山药粥吧？”

　　“好。”何翠霞没胃口，也没什么意见，她揉着眼眶，说：“秀芳，这段时间苦了你了，等娘稍微好一点，娘给你把结婚用的棉被弹出来，好在去年你跟建国定下婚事前，家里就分了十几斤棉花，加上今年分的六斤棉花，能凑出几床厚棉被呢。”

　　想到女儿的婚事，精神一直萎靡的何翠霞总算打起了精神，说：“建国是个好孩子，以后肯定会待你好的，加上他是军人，每个月都有工资，你跟着他，日子不会差的。”

　　许秀芳嘴里溢出一股苦涩。

　　好？

　　谢建国真的好吗？

　　许秀芳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清过自己的未婚夫，往日种种，加上今日所见……

　　许秀芳百感交集。

　　其实，她跟谢建国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仔细算起来，也就不到一个星期，谢建国就回了部队。

　　之后，两人之间的联系，一直靠着书信。

　　许秀芳每个月都会给谢建国写信，但谢建国很忙，平均两三个月才会回一封，与许秀芳满满当当几页纸相比，谢建国的回信就极为简洁了，最多也就是两页纸写完。

　　许秀芳恨不得将生活里零零碎碎所有事情跟谢建国分享，但谢建国信里一直都是少言寡语的，最近三个月，许秀芳写信问谢建国结婚时要给他准备些什么，谢建国一直没有回信。

　　许秀芳以为他又忙起来了，现在想想，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谢建国不想跟她结婚了。

　　他爱上了别人。

　　那个叫做阿云的女孩，才是他真正要娶的人。

　　“秀芳？”

　　“秀芳？”何翠霞见女儿一直没吭声，眼眶还是红着的，眼角还有泪，忙道：“怎么了？要结婚了是喜事，别想不开心的，你哥哥的伤肯定会好的，家里其他的事情也不要你操心，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养养，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去了谢家才招人喜欢呢。”

　　“嗯。”许秀芳垂低着头，故作害羞：“娘，我去给你烧粥了。”

　　说着，慌忙跑出房门。

　　许秀芳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胸口仿佛压着千斤重的担子，怎么也没法松口气。

　　“我该怎么办？”

　　“娘知道后要怎么办？”面貌秀美的年轻女孩，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眸，里面满是无助与茫然。

　　许秀芳只是呆愣了一会儿，就马上进了灶房，升火做饭，她做惯了这些事情，很快就熬上了粥，还做了两个小菜。

　　娘的胃口不好，许秀芳熬粥时，将山药敲碎，加了点米，熬的稀烂，稍微放凉了一些后，才端进屋里，一勺一勺喂给娘吃。

第3章 奇异

　　野生山药味道浓郁，加上米香，何翠霞难得胃口大开，连喝了两碗，等许秀芳还要再盛一碗，何翠霞止住了，说：“秀芳，你也去吃，去灶房里吃，灶房暖和。”

　　确定娘是真的吃饱了，许秀芳的眼里有了笑意：“娘，我明儿还给你去挖山药，今儿挖的那片地方还有一大截没挖出来呢。”

　　话一出，许秀芳嘴角一僵。她想到了被扔掉的那枚铜钱，还有遇鬼的的事情……

　　何翠霞精神不好，没留意到这些，说：“远不远？要是离着村里远就别去了，深山里有野猪，还有别的野兽，你一个人太危险。”

　　许秀芳笑笑，说：“我知道的，我不去深山，就在村子附近的山头找找。”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何翠霞渐渐睡着了。

　　许秀芳将煤油灯吹灭。

　　接着。

　　她轻手轻脚离开父母房间，进了灶房。锅里还剩下一点粥，两个小菜，她简单吃了下，搞好灶房卫生，就进了自己屋里。

　　睡不着。

　　心里藏着事，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许秀芳爬起来，想去茅房，刚掀开被窝，凉飕飕的风就灌了过来，吹得她浑身一激灵。

　　“是起风了吗？”

　　“娘的被子也不知道够不够暖，等下去看看。”许秀芳脚搭着床沿，就要下床时忽然一愣。

　　脚……

　　她脚上的铜钱，又回来了！

　　许秀芳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明明扔了的呀。”扔在挖山药的那座山上，是个草丛里，估摸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现在怎么可能回来了？

　　它自己长了腿？

　　一瞬间，许秀芳想到了很多鬼怪的故事，整个人瑟瑟发抖时不小心滚下床，脑袋磕在了床柜上。

　　砰。

　　一阵头晕眼花间，许秀芳看到了窗外，天很阴，没有月亮，然而神奇的是从朦胧胧的雾气里，许秀芳感觉到有一缕缕的月光，透过纱窗流入了自己的脑袋里。

　　不对。

　　准确的说是脑袋里的铜钱上。

　　许秀芳伸手，摸了一把自己栓铜钱的脚踝，果然，铜钱不见了。

　　那些月光，很细微，很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但许秀芳就是知道这些月光正以十分缓慢的速度，一点点流入自己脑袋里的那枚铜钱身上。

　　铜钱的样子，也有点了变化，变得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许秀芳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整个人开始天旋地转，就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将她整个人吸了进去。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