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这东西叫凉皮？还挺好吃的，哪儿买的？放料这么足，肯定不便宜吧。”，向家保的媳妇儿张兰梅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向家保。

　　“不要钱。”，向家保现在还在回味凉皮的味道，被问后撮了撮牙说道。

　　“不要钱？”，全家人都好奇地看向向家保，连因为娶媳妇儿和大哥大嫂吵了架的向家贵都不例外。

　　“哼，这是向小乔那丫头在卖。”，进屋后脸色就不怎么好的向前进哼一声。

　　他是不想吃那份凉皮的，可实在太香了，尝了一口后就再也忍不住，把自己分到的那部分默默吃完了。

　　“小乔？”，王秀芬一抬眼：“你确定，别是看错了。”对这个女儿，王秀芬是陌生的，一生下来就把她丢给了村里的婆婆，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面，那孩子和她也不亲，渐渐的王秀芬就忘了这个闺女，仿佛没生过一样。

　　连向小乔结婚，王秀芬都只回去吃了一顿饭就回来了，不但没给一份一厘的嫁妆，连作为一个母亲婚前对女儿最基本的叮嘱都没有，比陌生人还要生分。

　　提起向小乔，王秀芬心情略有些复杂，掺杂着些微愧疚和心虚，同时又有些恼恨，因为向小乔的存在，时时刻刻在提醒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向家就好像没有这个人，骤然听到，一家人的反应都有些不自在。除了张兰梅，她扯了扯嘴角，轻轻嗤笑一声。

　　“这怎么会看错，要不是小乔，别人会给我们免费的东西吃？”，向家保意犹未尽，舌头又在口腔里扫了扫，太好吃了，要是明天也能吃到就好了。

　　“她怎么来卖吃食了？”，王秀芬叹息一声：“这孩子，没养在身边到底不行，那褚余年长得倒是不错，在家里呆了两年还考上了大学，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男人去了城里，以后还会要她吗？我当时就不看好她找的男人，偏偏她自己要巴巴的贴上门。现在好了，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出来卖吃食，我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怎么说。”

　　“妈，人家用得着你说吗，小乔从小你就没管过，她需要你说的时候你不说，现在还说个啥啊！”张兰梅嗤一声，觉得特别好笑。

　　王秀芬一顿，恼怒道：“那时候不是没办法吗，你看看我们这地儿，哪里还能带着她。”

　　“谁家不是两个大人带几个孩子啊，怎么别人都能把孩子带在身边，您和爸就不行？再说就算不带在身边，也不能就当没有生过啊，钱东西什么的总要给吧，你们给过吗？”

　　“你....”，王秀芬被张兰梅抵得哑口无言，向前进也觉得这些话无比刺耳，毕竟他是向小乔的亲爸。

　　向家保不明白自己媳妇儿为什么会突然帮小乔说话，不过因为小弟彩礼的事情，他正在哄张兰梅，也不敢多话。

　　向家的气氛不怎么好，张兰梅懒得看他们，带着两个孩子下去吹风。

　　向家保忙跟上。

　　走了一段路，张兰梅忽然转头问向家保：“今天那凉皮，是你开口让你妹免费的还是爸？”

　　“我，爸被奶说了几句，跑得老远，要不是我，你们可吃不上这么好吃的东西。”，向家保一脸邀功地看着张兰梅。

　　谁知张兰梅却忽然捶了向家保一拳。

　　向家保被打懵了：“怎么了？她是我小妹，免费吃她点儿东西没什么啊。”

　　“向家保，你也好意思？！”，张兰梅指着向家保骂：“你到底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开口让你妹给你免费啊？你们一家从她出生后管过她一口吃喝吗，有爹妈有哥姐，却活得像个孤儿，现在你倒想起她是你小妹了？你们一家子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怪不得这么欺负我一个外姓人，连自己的家人都能这么凉薄，何况我呢！”

　　张兰梅倒也不是真的这么义愤填膺只为向小乔打抱不平。

　　主要还是因为在向家贵娶媳妇的事上感觉被向家人排挤了，这才借着向小乔的由头朝向家人发难，颇有些物伤其类。

　　向家保又是好一顿哄，但张兰梅不听，而且越说越难听，向家保也来了脾气，直接和张兰梅吵了一架，转头回家去了。

　　向小乔丝毫不知道因为凉皮的事情，向家自家人还打了一场官司。

　　她和向老太太按住激动的心，带着褚霆推着空车一阵风一样兴冲冲回了家。

　　“快快快，看看一下午赚了多少钱。”，向老太太搓着手迫不及待道。

　　向小乔自己也按耐不住了，在向老太太和褚霆一老一小两双期待的眼神中，把布袋里的钱哗一下全堆在了桌子上。

　　有角有分，在桌子上堆了一大堆。

　　“等会儿。”，向小乔正要数，向老太太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把门关上了。

　　“行了，现在数吧。”说完抱起褚霆坐在向小乔对面。

　　向小乔对向老太太竖了一个大拇指：“还是奶想得周到。”

　　“别拍马屁了，快数吧。”

　　一大堆一分一分的零钞，在向老太太和褚霆的见证下，终于把这堆钱数清楚了。

　　四十一块二毛。

　　向小乔又拿出笔算了算了成本，她读书不多，算得磕磕巴巴，褚霆还在旁边提醒。

　　铁炉子加木架总共去了三十四块钱，买材料和调料用了三十二块，共计六十六，剩下的食材还可以做像今天这样的分量三次。

　　如果不算炉子和木架的本钱，那等于她用八块钱的成本营收四十一块，净赚三十三块。

　　向小乔又是扒指头又是用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再加上褚霆的辅助，算了几遍，总算把这笔账算清楚了。

　　算完后，向小乔和向老太太对视着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敢置信。

　　“一天的时间就赚了三十多块钱？”，向老太太声音有点发颤。

　　向小乔激动地红着脸点头：“奶，是真的，你孙女挣钱了!”

　　“我孙女挣钱了，哈哈哈，我孙女挣钱了！”，向老太太高兴地在屋子里兴奋转圈。

　　连褚霆的小脸蛋都红了，扒着向小乔的膝盖问她：“妈妈，我们有钱了，以后是不是你就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向小乔捏捏他的脸颊：“对，以后霆霆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买。”

　　褚霆便红着脸抿着嘴笑。

　　向小乔数出十块钱递给向老太太：“奶，这是您的，今天多亏了您，要不我可忙不过来。”

　　向老太太把脸一虎，沉着声音道：“尽显摆你挣了几个钱是吧？你奶我这么大岁数了，有房有地的，要啥钱，你快给我把钱存起来，别有了两个钱就大手大脚的。”

　　向小乔讪讪地收回钱，算了，现在给她奶肯定不会要，就当先放在这儿她好了，从现在开始她就慢慢给向老太太存养老的钱，以后才不指望向前进他们，免得她奶老了还被当皮球踢来踢去。

　　晚上向小巧简单的做了个蛋炒饭，炒的米粒裹着蛋黄粒粒分明，哪怕这么简单的吃食，都吃得褚霆和向老太太头也不抬。

　　向老太太吃完后一抹嘴：“丫头，你这手艺要是在古代，那非得皇帝老子才能吃着，我孙女真能干！”

　　向小乔非常平静地接受了向老太太的追捧，反正在她奶眼里，她就没有一处不好。

　　向老太太乐陶陶的从向小乔家回去。

　　不过一出向小乔家的院子就立刻变了，本来乐不可支，瞬间便呱嗒着脸，一看就非常沉重。

　　向家村离县城实在太近了，她们两祖孙在城里卖凉皮，村里人转眼就知道了，果然，向老太太回去的时候，一路都有人问她：“向婶子，听说你和小乔今天去城里卖凉皮了，生意很好吧？”

　　向老太太不回答，只丧眉耷眼地重重叹一口气。

　　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中。

　　那些问她的人心里一突，这老太太可不好惹，要是亏了本他们还这么问，这不就是戳向老太太的心窝子，搞不好还要挨一顿骂。

　　连忙反过来安慰她：“向婶子，你别着急，小乔这不是才开始做吗，时间久了肯定就赚钱了。”

　　等向老太太走远了，村里人便讨论：“我就说吧，钱哪儿就那么好赚啊，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得了，看向婶子这样，她们肯定亏本了。”

　　向老太太回到向家的时候，向家二房和三房的人也探出头看她，话里话外也在打听向小乔 今天做生意怎么样。

　　向老太太对他们可不会那么客气：“滚滚滚，都回屋里去，你们管小乔卖得咋样，她就是赚到了一座金山你们也休想伸爪子，谁伸手老娘就剁谁！”

　　向老太太积威已久，两房的人果然不敢再问她了，只敢回到房里嘀咕着抱怨：“这老太太糊涂了，一心帮一个嫁出去的孙女，等她老得不能动弹了，难道还指望那丫头给她养老不成？”

第8章

　　第二天一早，向小乔就起来开始准备，第一天就赚到了钱，她动力更足了。向小乔本来就喜欢做饭，现在又能赚钱，想到以后哪怕没有褚余年，自己也能给褚霆更好的生活，她整个人都快活的像一只小鸟，一边做凉皮一边哼着歌。

　　褚霆最喜欢看妈妈笑，他觉得妈妈笑起来比花儿还好看，哼的歌也好好听啊，一边帮着向小乔抱柴，一边也学他妈小声哼歌。

　　不过他哼的是：“我有一个好妈妈，妈妈长得比花儿还好看，好妈妈呀，好妈妈....”

　　向小乔一开始没注意，仔细一听，才听清楚褚霆哼的内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被向小乔听到了，褚霆很不自在，耳朵都羞红了。

　　向小乔手上占着面粉，便蹲下亲了亲他的脸：“霆霆，妈妈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你这么喜欢妈妈吗，妈妈好高兴啊。”

　　褚霆本来害羞地不想回答，但见向小乔这么高兴，便别过头去嗯一声，小声道：“妈妈最好了。”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妈妈，第二喜欢太奶奶，第三的话....

　　看在那个人给他做了玩具车的份上，那就喜欢他吧。

　　过了中午，向老太太把自己的猪和鸡都喂饱后又过来帮忙了。

　　今天比昨天做的稍微多点儿，时间上要晚点儿，祖孙三人一起推着小车向县城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向小乔发现自己昨天呆的位置已经被占了，向小乔只好将车子推到旁边。

　　向老太太瞥了眼那个占了她们位置的人，从鼻子里哼一声，旁边这么宽的地儿，偏偏要占她们之前的，而且这人昨天明明也在这里摆摊，不可能不知道，肯定是看自家孙女卖得好，就眼红呗。

　　不过她没闹，毕竟这里又没什么固定的摊位，只能先到先得。她虽然凶，却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向小乔和向老太太就有条不紊了很多。

　　本以为今天也要等到工厂里的职工下班后才会有生意，谁知向小乔刚把佐料和凉皮摆出来，就有人自己带着碗来了。

　　来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太太，她手里还牵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

　　“奶，就是这里！”，还没走到跟前，小姑娘就耸动着鼻子，闻到熟悉的味道后，惊喜地拉着她奶奶就往向小乔的摊位车这边跑。

　　“哎哟，丫丫慢点儿，奶奶鞋都要跑掉了！”

　　“不能慢，慢了就没有啦！”，小姑娘依然牵着她奶奶撒丫子跑。

　　跑到小摊跟前，小姑娘蹦跳着伸出一只手五个手指头，无比豪迈地冲向小乔说：“大姐姐，给我来五份凉皮！”

　　“哎哟，丫丫不行的哟，吃多了会拉肚子的，你不是答应了我要控制食量吗，每天少吃一点儿好不啦，奶奶保证，只要你喜欢吃，以后天天都给你买。”

　　说完不顾小姑娘撅着嘴一脸的不乐意，对向小乔说道：“姑娘，给我来两份凉皮。”

　　这位奶奶和小姑娘商量的时候，向小乔就在旁边含笑看着，这祖孙俩的相处让她想起了自己和奶相处时的场景。

　　“你们这个凉皮做得好哟，昨天我儿子回去带了一分，香的嘞，连我们家老头子这么苦夏的人都拌着凉皮多吃了一碗饭，小姑娘，这是你自己做的哇？了不得，手艺真好！”

　　老太太有点儿东南沿海地方的口音，尾音拖得老长，还上扬，说起话来像唱歌一样，格外动听。

　　向老太太听人夸她孙女，立刻骄傲地抬头挺胸，趁着这会儿客人还没多起来，直接和这位老太太聊开了，中心思想就是无限吹捧向小乔。

　　向小乔越听越觉得向老太太说的不是自己，那就合该是天上的仙女啊，但这位老太太却一点儿都不怀疑，同样也把自家胖孙女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当老太太说一条街就她孙女最漂亮，最乖巧时，一直坐在后边的小板凳上帮着理竹篾筷子的褚霆小眉毛抖了抖。

　　这两老太太越聊越投机，还相互交换了姓名，那亲热的架势活像一对手帕交。

　　要不是后面又来了客人，两位老太太非得直接跪地结拜 了不可。

　　“大姐，我姓黄，叫黄梅芬，就住在供销社旁边，你要有了空就去我们家里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