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你跟那种人有什么好聊的？她那个人看不懂别人的脸色也听不懂别人的话。”少女嗤笑一声，车速放慢了下来。宁薇薇就是这么个性格，软弱无能，烦的死人。

　　少女的发丝能触及他的手心，又乱了，乱糟糟却让他第一次不觉得心里烦躁。他小心且笨拙地摸了摸她的长发，滑滑的，很快，他就缩了回来，呆着脸，仿佛啥事都没有做过一样。

　　少年不说话。

　　话说回来，这个家伙长得还可以，家世也不错，哪怕金露以前从没有读过育乾高中，但也不至于听都没听过他的名字啊。毕竟按照NP文的尿性，没道理放过一个优质男配啊。不过一想到她劫了人之后，宁薇薇脸上委屈又震惊的神色就实在让人愉悦。

　　少女活力满满，袖子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腕，潇洒地把车停下，转头问道。“往哪里走？我送你回家啊，小哥哥。”

　　戚晨科抱着两个人的书包，苍白的脸上一旦产生了红晕，藏都藏不住，哪怕表情再正经无辜。

　　他抿唇，手指指向了一条道路。

　　“行。”

　　她车才一启动。戚晨科就皱眉，拉了拉她的衣角，似乎在提出抗议，手指又指向另一边。金露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车又启动了。

　　戚晨科又迟疑了下，正准备拉拉她的衣角。

　　金露停下了车，回眸，四目相对。小哥哥面无表情的俊秀脸庞上红晕越来越大，金露挑眉：“你是不是不认识路？”她凑近他，少女身上有股特有的甜甜腻腻的味道，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引诱的味道：“还是想多和我相处一段时间啊？”

　　戚晨科抿唇，不高兴了。

　　“哟！我这是要把小哥哥拐走了呀。”少女精致的眉眼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媚意，“小哥哥介不介意和我去做一点少儿不宜的事情。”

　　于是少女带着他去了她原本的家——一幢老旧的居民楼，在落日的余晖下散发着腐朽的味道，这是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中最不堪的角落。

　　“金露，你怎么回来了呀？还带了你同学啊。”出去锻炼的老人笑呵呵地打招呼道，“这几天都看不到你了，我每次问你妈，你妈都说你已经走了，我多问一句她就生气。”

　　金露在这些老人面前都很有礼貌，乖巧顺从道，“恩，我有点事要搬出去住一段时间。”

　　“那也好啊。”老人叹了一口气，“你妈那个人……”

　　她和少年要离开的时候，老人还硬塞给了一把糖，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似乎误会了些什么。

　　戚晨科看着手上的糖，塑料糖纸很漂亮，他从没有吃过这样的糖。

　　“你吃不惯的。”少女边爬上楼，葱白的手指却一边很利落地将糖纸剥开，吃了一颗，笑容甜蜜蜜的，“这种糖便宜的很。”

　　少年却不理她，尝试性地吃了一颗。

　　这种糖都不知道存放了多久，表面都已经融化了，口感差的很，劣质甜蜜素调出来的味道。他眉头一皱，很快就吐了出来，金露笑了出声，在昏暗的楼道里面像是勾魂摄魄的女鬼。

　　“早就说了你是吃不惯的。”

　　金露说完就往上走，穿过破旧的楼道，她的脚步忽然顿了顿，表情微妙起来——远处的一个男人在熟悉的门口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骂骂咧咧地在说着一些浑话，一贯憨厚老实的表情在这种时刻恶心得让人想吐，他转头就看到了金露，噤声，尴尬地叫了一声，“金露……”

　　“严叔。”少女唤道。

　　严叔是这幢居民楼下面的住户，也是金珊一贯的恩客。

　　——“什么金露，那个死丫头早就去有钱人家里……”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长发及腰，整个人都透着慵懒迷人的味道，但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整个人身体都一僵，手指微微颤抖。

　　四目相对。

　　金露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笑意未达眼底，语气却显得很活泼俏皮：“我就知道你现在还没有搬走。所以带着同学过来蹭顿饭。”

　　女人艳丽的指甲熟练地抽出了一支烟，烟视媚行，她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扫了扫，眼眸复杂，“……进来吧。”

　　少年面无表情，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只是跟着少女的步伐慢慢走了进去，少女的脚步停留在那个打扮像包工头的男人面前，抬眸一笑，“严叔，以后最好别来这个地方。”

　　她的声音明明很轻很甜。黄昏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却被蝶翼一般的睫毛扫开，眼底一片幽深黑暗，如同黑暗魔法森林那不可预知的深处，又像是深海处让人无法呼吸粘稠的窒息。

　　明明是一个孩子，那样的眼神却让人觉得恐惧。

　　男人还没说话，少女轻盈的脚步就带着少年进去，门啪的一声就关上了。

　　“你男朋友？”金珊烦躁地啧了一声，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又重新把烟塞了回去。

　　“不，拐回来的一个小哥哥，长得好看极了。”

　　戚晨科坐在沙发上就乖乖地做好，背脊挺得很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却落在少女的身上，确实是个很清俊的一个小孩子。

　　但是金露这死丫头从小就知道拐带小哥哥到处跑了，她的手段高的很，哪怕名义上的母亲是自己，她都能在这种地方混得风生水起。

　　金珊摸了摸头发，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开了冰箱看了一眼，“只能做臊子面了。”

　　“好啊。”

　　金珊做饭真的很好吃。少女耸了耸肩，转眸看向规规矩矩坐着的少年，她忽然拿过他的手，在上面写道：金露。

　　“我的名字。”

　　少年脸上的红晕到现在都没有消，他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拽过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道：戚晨科。

　　“戚什么科？”

　　少年再写了一遍。

　　“戚晨什么？”

　　少年看了她一眼，强忍烦躁继续耐心地一笔一划写道。

　　“晨科？”金露唤道，仰头脸上带着调戏的笑容，甜甜蜜蜜道，“那你姓什么啊？”

　　她又在调戏他。他背脊挺得很直，不再看她，又在生闷气，但是很快他又飞快地转了过来，看了一眼她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头发，伸手，认真仔细且笨拙地将她的衣服和头发整理好，再次坐了回去，不过这次很警惕地坐到了离她最远的地方。

　　哪怕心理是想离她远点，但是进入总觉得那个巴巴地望着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想要疏远她。

　　小仙女从来不需要良心的。

　　金露笑眯眯地起身，倚在门口。老旧居民楼的厨房当然不能和宁家比，似乎察觉到了少女的视线，金珊熟练切菜的动作不自然了起来，她又烦躁地骂了一声，才没好气地道，“你这个死丫头，不好好在宁家带着，回来干嘛！要是被你妈知道你就别想过好日子了。”

　　金露懒懒地倚在门框，忽然道，“当然是为了回来告诉你，你儿子的近况啊。”

　　最后一刀落在案板上，女人一切的动作都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但很快，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厨房里传出了急促的喘气声。

第16章

　　厨房很小，转个身就能撞到别人了。

　　风情万种的女人握着刀的手在颤抖，但仍旧若无其事地切着菜，表情说不出的平静，但她的喘息声却很重。

　　“我和他没有关系。”当初她就是因为她的儿子被宁维抢走才会偷走周启雪的孩子。她只是生了他，跟他并没有任何关系。

　　女人道：“辣椒要不要放？”

　　“我当然要啊。”

　　“那那个……”

　　“别给他放了。”

　　“……”

　　厨房沉默两秒，又有声音响起。少女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女人的背影，道：“话说你就真的不想知道，那可是你儿子，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小时候还哭着不肯离开你的怀抱……”

　　“——金露！”刀忽然狠狠地定在了木质案板上，女人的声音尖锐，几近歇斯底里：“你到底回来干什么？”

　　她此刻的样子活像一个疯子，长发披肩，表情可怖。

　　金珊明白，哪怕是这样也吓不到金露，金露有时候比她更像个疯子，但是这个女孩却很怪，她会对一些人很好，表现也乖巧，她多讨人喜欢。金露有多优秀，她就会多讨厌她，但是金珊却不敢打她。

　　金露眼睛从小就生得很漂亮，弯眸甜甜蜜蜜的笑着，瞳孔却漆黑一片不见一点光亮。金珊打过她，只有小时候一次，但是那一次才三岁的金露拿着一把刀出来，直接狠狠地砍在了她手旁一厘米的地方，金珊吓得人都在抖，再也没有打过她了。

　　两个人相安无事也相处了多年，金珊对她倒还真的有了点感情。人是多复杂的动物，多年相处哪怕是条狗都有感情了，更何况金露平时都乖乖巧巧的，漂亮可人。但她还是怕那个女孩子，怕那双寒冷刺骨的眼眸。就像此刻，哪怕状若疯妇拿着刀的是金珊，但是她心里却在颤抖。

　　金露却只是平静地直视她，良久才粲然一笑，凝重的气氛在这一笑中灰飞烟灭，少女笑靥如花，如同一个撒娇的女孩，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妈妈，快点煮面，等会面都糊了，那个时候就不好吃了。对了，给我多放点肉。”

　　在某些轮回中，金露也曾对她抱过幻想，可惜了。万箭穿心，疼得却是来自背后的那浅浅的伤口。

　　两碗臊子面端上了桌，热气腾腾的面上面浇了好吃的酱还有一大勺的肉，香气扑鼻。“这个超级好吃哦，我妈可会做面了。”

　　“怎么，有钱人家吃得比这个差吗？”金珊嗤笑了一声，掏出了一瓶指甲油，打理着自己的指甲，鲜红艳丽的颜色，仿佛这样这可以遮盖她苍白不堪的人生。

　　少年少女却吃的很欢，哪怕戚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都吃的面色红红的，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也透着股欢欣雀跃。

　　“话说，他怎么样？”金珊突然开口道。

　　金露吃了一口菠菜，漫不经心道，“也就那样吧，性子太差了。”

　　“他，爸妈对他好吗？”

　　“他亲妈都管生不管养，你觉得没生他的人会好好教养他吗？”少女又吃了一口面，顺道歪了歪身子，很坏心地从戚家小哥哥碗里挑了一片肉出来。

　　戚家小哥哥面无表情地转眸看着她，委屈巴巴地像一个玩具被抢的小孩子。

　　小哥哥就是好，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听到对话也置若罔闻。只在她调戏的时候，才会转头和她互动。

　　金珊手抖了抖，指甲油跑到手指上，像是流血一般。她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我那个时候哪里养得起他？”

　　宁家要把自己的孩子带走，她四处奔波不敢抗衡，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她那个时候才刚出社会，能当上宁维的秘书也只是因为她的脸，金珊那个时候抱着饿得哇哇大哭的儿子，连死的心情都有了。后来孩子被抢走的时候，金珊也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心里却像是松了口气般，带走吧，至少能吃饱饭，至少能读的了书。

　　“养得起啊，你都养得起我了。”

　　金珊沉默了两秒，忽然苦笑一声，“你今天回来是故意刺我的心的吗？”她烦心的时候就像抽根烟，纤细修长的手指才伸到桌上的烟盒又看到了两个吃面吃得满头大汗的孩子，迟疑片刻，还是没有抽烟。

　　她送金露出门的时候，天都已经略略暗下来了，金珊喊住了她，给了她一张卡。

　　“宁维给的三千万，你拿着给自己买点东西。”

　　亭亭玉立的少女没有接，她只是懒懒地伸了个腰，如同一只傲慢慵懒的猫儿，甜蜜蜜的话语有时锋利如刀：“你还是管管好自己吧，都给了你别墅和钱，就早点搬出去吧。这个地方太脏了。”

　　金珊没有多说，麻利地把卡收了回来。

　　“下次别来了，你妈知道会不高兴的。”女人低低地说了一句，她看着她走，金露也知道她在看着她，那张脸眉眼如初，但是眼眸却早已黯淡无光，直到她走完了走廊，转了弯，她才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

　　“你说一个人坏就不能坏的彻底一点吗”站在台阶上的少女原本轻盈的步伐没有再动过,戚晨科抬眸看向她,她微微低着头,及腰长发垂了下来。

　　要是真的坏的过分，她也不用顾忌什么。可惜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复杂。

　　“我从前一直以为她也会站在我身边的，可是……”

　　她的声音忽然就小了。

　　太阳在她身后，少女好看的眉眼背着光，看不分明。

　　戚晨科静静地抬眸，忽然觉得她的身影单薄的很,她本来就很瘦，但话语中的恶意或者傲慢都让这个女孩显得坚不可摧。他心底某块地方忽然有了点闷闷,不舒服的感觉。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掏出方才老爷爷给他的糖，走上去，伸手很慎重地放在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