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早上的空气比其他任何时间段都要更为冷冽，路边街头的流浪汉用硬纸板搭起属于自己的家，现在还蜷缩在一堆餐盒垃圾中一动不动。

　　这里就算是死了人有时候也需要几天才能发现，毕竟流浪汉太多了，没人关心一个无家可归的家伙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非那股腐烂的恶臭影响了其他人的休息，或是同为流浪汉的朋友过来时发现他已经硬了。

　　而那些来带走遗体的家伙也对其没有任何同情，反而会嫌弃这些家伙给他们添了麻烦。

　　“狗日的美利坚。”唐德冷眼旁观，心里除了兔死狐悲，还有源源不断的动力从心里涌现出来。

　　“机会，我需要机会摆脱这种糟糕的生活。”唐德感叹一句，下一秒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吉普车从远处飞快驶来。

　　一阵急刹声后，熟悉的面孔从车窗里探了出来。

　　“嘿，唐德！”是吉米，典型的白人小子。

　　他穿着红白相间的外套，一头黄毛，脸上带着淡淡雀斑。

　　唐德拉开车门坐上副驾，笑着伸手和他紧紧握了一下：“嘿，吉米！”

第5章 片场见闻

　　吉米拉着唐德开了半个小时的车才赶到纽约的某个大型片场。

　　这里都是集装箱风格的建筑，通体黑白相间，匍匐在地上张着黑洞洞的门扉，就像是巨兽吞吐着来来往往的剧组。

　　每天在纽约同时开工的剧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整个电影行业这几年飞速发展，愈发蓬勃。

　　但随之而来的烦恼便是成本越来越高，各大电影公司今年的排片量相比于之前已经有所下降，但小成本独立电影的立项却逐年升高。

　　很多片场已经开始供不应求了，每天都有大量剧组排队等待着拍摄。

　　不过除了剧组，还有大量抱着好莱坞成名念头的群演穿梭在片场之中。

　　“哇哦，这是什么情况？”唐德看着眼前走过的一群衣着暴露的莺莺燕燕，各种肤色都有，身材很不错，光是看看都觉得养眼。

　　其中几个路过他们时还抛了个媚眼。

　　吉米会心一笑，回以飞吻后解释：“就像你看到的，她们都是群演！”

　　“电影群演？”

　　吉米耸耸肩：“什么都有，广告、电影、MV，每天的群演太多了，你要知道对群演，好莱坞可没那么多要求，你是演员工会或是自由人都可以，只要形象合适……”

　　唐德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句：“形象合适……”

　　“耶！”吉米嘿嘿笑起来：“在这个地方谁最幸福你知道吗？”

　　“选角导演！”不等唐德回话，他接着说道：“那些姑娘就像是蜜蜂，对着你这朵花不断地采蜜，直到你把她想要的东西给她。”

　　“一个机会？”唐德心领神会。

　　“没错，就是一个机会！”

　　“听着，兄弟。”吉米就搂住了唐德肩膀，压低声音说道：“机会对每个人都很重要，也包括我们，只要我们能站稳脚跟，以后那些姑娘大把的往你身上扑，推都不推掉。

　　“但首先你要搞定今天的工作，阿波里昂·贝利，剧组的导演，这个广告就是他接的活。他之前是给马丁.斯科塞斯，你知道吧。就是《赌城风云》的导演，给他干副导演。”

　　“听起来挺牛逼啊。”唐德知道马丁.斯科塞斯的名头，这可是好莱坞大名鼎鼎的资深导演，他还清楚今年马丁.斯科塞斯将会以《纽约黑帮》荣获奥斯卡10个奖项的提名。

　　好吧，虽然有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和丹尼尔·戴-刘易斯加入，但全程一直陪跑，10个提名一个也没中，也不知道当晚老爷子心态崩了没。

　　“对！真的牛逼！你知道我为了抱上他的大腿花费了多少功夫吗……”

　　眼看着吉米口沫横飞又要开始大讲特讲之前的经历，唐德赶忙打断了他：“停，停下，说重点。”

　　“好吧，重点，就是这位阿波里昂导演现在出来单干了，他最近接了个大活。”吉米总算说到了今天的工作内容：“达美乐的户外巨幅广告，还请了女明星来！是不是很棒！”

　　唐德点点头，拍拍吉米的后背：“好兄弟，所以我们要做什么？别告诉我，我们俩只是个普通的灯光搬运工，听着导演和摄影师的指令行事就好了。”

　　“当然不！”吉米连连摆手，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点向唐德的胸口：“你，我的好兄弟，就是这场广告拍摄的灯光助手。而我，就是那个灯光师！”唐德挑起一条眉毛：“怎么？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学导演的，在剧组混了这么久连灯光都学会了？”

　　吉米笑着道：“当然，那不是很简单吗？只要把大灯高高举起，装上柔光箱，45度倾斜打在背景上。然后周围摆上遮光板，把光聚集在演员脸上，不就结束了吗！”

　　他边说着还形象的用手来回“嘭嘭”的放置着，好像灯光师的工作在他眼中就像模拟人生的玩法一样。

　　唐德耸耸肩，没有纠正好兄弟的轻视，如果只是普通的广告拍摄那还真是像吉米所说的一样。

　　但若是涉及到一些比较麻烦的镜头要求时，不知道吉米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说完了灯光的事情，吉米又压低声音道：“所以，兄弟，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不要得罪任何人，你懂吗？”

　　“放心。”唐德点点头，他是来挣钱和拓展人脉的，可不会和钱过不去。

　　吉米露出大大的微笑：“你清楚就好，包括场务、化妆师、摄影师、副导演、演员……等等，抱歉，剧组的人可太多了。我有时候都记不下来。到时候和其他人的沟通交给我！”

　　两个人交流好了一切后，也来到了二层的片场，这里是一间在角落大概30平米的摄影棚。此时里面已经有工作人员在搬运各种器材和道具了。

　　“哇哦，看来场景已经快布置好了，嘿，乔治！。”吉米走进片场后就熟练的和其他人打起了招呼，能看得出来他在这里很吃得开，所有人都认识这个白人小子。

　　不过唐德挺好奇吉米到底是怎么说动那位导演采用自己二人的，难道真的是靠喝酒？还是走了某条禁忌的通道？

　　那可有点糟糕，不过说实话，这小子的屁股还是挺翘的。

　　“来吧，唐德，看看我们的家伙什！”而当吉米开始呼喊后，他立刻放下心中的杂念，上前和吉米一起数了数灯光器材。

　　片场里的灯光器材还是很完备的，各种型号的摄影灯，束光筒，挡光板，反光板，泡沫板等等不一而足。唐德爱不释手的摸了片刻，感觉到自己体内关于摄影的记忆正在被唤醒，开始从心底涌现出本能反应。

　　“吉米，先把它们布置一下吧！”于是唐德直接拿起一盏灯就走到了布置好的场景里，那是一张被打印成海报的巨幅山峦背景，地面还有一排排高低错落的山脉与森林纸板充当前景。

　　“等会！兄弟！”吉米则被吓了一跳，不敢让其他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快步来到唐德身边低呼：“你干什么兄弟！导演还没有来，我们都不知道他要拍什么？”

　　唐德则摊摊手：“放轻松，兄弟。这个场景很简单，你看，后面这张海报。导演应该就是想让演员在前面吃披萨，所以位置大概在这里……”

　　他伸出脚随意踩住一个地方，紧跟着下一秒有个场务拿着胶条走过来将这个位置粘成一个叉形，应该是摄影师早就沟通好的位置落点。

　　吉米愣了片刻：“好吧，你猜的真准。”

　　“然后导演想要的效果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把整个场景的景深打出来，营造出真人位于平原上的感觉。”唐德指了指几个点位：“所以只要把摄影灯放在那些位置上就可以了，也可以节约一些时间。”

　　说完这些，他看向吉米，发现好兄弟盯着自己，眼睛瞪得溜圆。

第6章 纽约真小

　　缓了好一会，吉米突然开口抱怨道：“该死，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这么牛逼，早知道我就让导演直接安排我当摄影师了！你和我，就可以把控整个片场！吉米，唐德，唐吉兄弟，哇哦简直太酷了好嘛！”

　　唐德哭笑不得，伸手捶了捶他的胸口：“狗屎，吉米，你也根本没有问过我！”

　　“好吧，是我没问。”吉米遗憾的叹口气，搂住他的肩膀：“不过下次你要是有把握，可要提前告诉我，我们俩配合，争取从导演那里争取更好的岗位！绝对能出人头地！”

　　正说着，摄影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位穿着背带裤红衬衫，带着毡帽的肥胖老男人。

　　他正搂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夸夸其谈，那个女孩也一脸兴奋扫视着周围，脸上带着得意。

　　老男人坐在导演椅上后，那个女孩直接坐在他的腿上，似乎一点也不避讳。

　　“所以她是？”唐德好像猜到了女孩的身份。

　　“没见过，可能是刚选的吧，等以后我们俩在片场有点名气后也会这样，你看杜德利那个家伙！”

　　吉米口中的杜德利是今天的摄影师，他此时正在门外和一群姑娘聊天，时不时还伸手摸摸对方的尺寸，好像打算找个模特拍些私房写真。

　　就在吉米满眼羡慕的时候，一位穿着墨绿色裙子外罩棕色大衣，戴着墨镜的年轻金发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入片场。

　　吉米吹了个口哨，一脸兴奋：“看呐，是女明星，好像叫什么康嘉丽·约翰逊。”

　　唐德则出言纠正道：“不，是斯嘉丽·约翰逊。”

　　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笑容则有些玩味。

　　和他说的一样，美利坚，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除了斯嘉丽和导演外，还有几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其中一位穿着灰色大衣，手里拿着公文包，用谨慎的目光盯着四周看。

　　当斯嘉丽坐下后，他也坐在其身侧好似护花使者一般。

　　显然，这就是她的经纪人。

　　另外一位则西装革履，鹰钩鼻三角眼，脸上满是褶皱，花白的头发整齐的捋到脑后用发油固定，看起来油光锃亮的。

　　他站在导演身后，不苟言笑，看得人心里发慌。

　　吉米本想上前和导演打个招呼向唐德证明一下自己的人脉，但当他看到那个老头在和导演聊天后就停止了脚步。

　　“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吧。”吉米在剧组混这么久，学到的最多的就是不要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尤其是导演面前。

　　所以他们两个人没有凑过去，就站在灯光旁边来回摆弄着。

　　直到导演阿波里昂拍拍手，将他们叫过去，围成了一个小圈。

　　“吉米！”当两人靠近后，阿波里昂亲切的拍拍吉米的肩膀：“怎么样？灯光有难度吗？”

　　“没有问题，导演。”吉米大声回答。

　　“那就好，杜德利，你呢，相机准备好了吗？”摄影师杜德利一头棕色卷发搭配白皙的皮肤，看起来颇具有些忧郁气质。

　　“已经准备好了。”

　　“太棒了，那稍后你和吉米说一下灯光效果，听着，伙计们，不要出任何问题。达美乐的老板就在我们身后！”阿波里昂下巴微微晃了一下，所有人都用余光看向那位严肃的老头。“他很苛刻，所以不要让他抓到任何把柄……”

　　阿波里昂之后又交代了一番广告创意后，就让所有人各就各位了。

　　而杜德利遵循着导演的命令，看向吉米和唐德二人说道：“这个广告需要营造一种景深的效果，要让整个环境看起来真实，吉米，懂了吗？”

　　“放心，懂了！”

　　吉米说完后对唐德眨眨眼，还真是和好兄弟说的一样。

　　等杜德利走后，唐德二人直接把灯光挨个打开。

　　“嗡！”灯光瞬间透过柔光箱铺满了背景的海报，侧面的光源将山脉和森林打出富有层次的阴影，从正面看去，好像就和真实存在的山脉一样。

　　“咦？”刚刚把摄像机架好的杜德利眼睛睁大，心里暗道明明自己才刚说完，吉米这小子怎么就把灯光布置好了？

　　他低下头又通过取景器看了看，果然，非常完美。在画面里，森林的阴影更浅，重重叠叠仿佛栅栏。而山脉的阴影则高大而又模糊，给人望不到尽头的错觉。

　　杜德利抬起头又看看现场，明明只是一堆纸板，怎么在灯光的营造下和真实的环境别无二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