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许世茂以为他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刚才的话说得太婉转了，只能把话说明白：“小张啊，本来呢，你住在通讯站里也没什么，可最近县广播局要来检查，重点是清查基层办公用房的使用问题，所以……”

　　张合欢点了点头：“我明白。”

　　许世茂笑道：“明白就好，对了，镇上有几家宾馆，那个宏达条件就不错，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啊，也没必要每天都过来。”其实基层锻炼也就是走走形式，过去也有人来过，没有说规定谁一定要每天都呆在这里的，通常都是开始来报个到，到最后来敲个章就行。

　　张合欢还是向许世茂表达了谢意，许世茂这么做估计是不想惹祸上身，想不到费大龙那个乡镇纨绔居然拥有这么大的能量。

　　张合欢推着摩托车去了镇上唯一的修车铺，清理维修算下来花了他一百多，倒不是修车便宜，而是因为修车铺不会喷漆，只是帮忙补了两条轮胎。

　　镇广播站不能住了，只能临时找家宾馆，可问了一圈之后发现，镇上的几家宾馆全都满房，按理说穷乡僻壤的地方不至于如此，张合欢稍一琢磨就明白了，肯定是有人打了招呼，把自己弄上了宾馆的黑名单，当地宾馆谁都不想多事，没人敢收留他。

　　摩托车勉强修好了，如果真找不到宾馆入住，只能回县城了，三十七公里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张合欢返回镇广播站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吕秀芬敲门进来了，她也听说站里的决定，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张合欢是因为帮她外甥女打抱不平才招惹了这个麻烦。

　　“你这是……”

　　张合欢笑道：“回县里住，这儿宾馆都客满了。”

　　吕秀芬叹了口气：“小张啊，都怪我，不是因为帮梅梅，也不会惹上那帮人。”

　　“吕姐，您这话就客气了。”

　　吕秀芬道：“可是回县里得七十多里呢，每天来来回回的也太耽误时间了，要不这样，我在镇西空着一间平房，你去住吧。”她真是心里过意不去，想通过这种方式给张合欢一些补偿。

　　“算了吧，我还是别跟您添麻烦了。”

　　张合欢他生来就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敢欺负他，在李庙镇兜了一圈没有找到费大龙一伙人的影子，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费家在李庙镇开了一家最大的农资公司名为大丰收，张合欢来到了大丰收门市部，他事先列了一个购买单，指明要购买春光牌猪饲料，这种猪饲料就是他在富贵养猪场见到的，张合欢又不养猪，当然不需要猪饲料，他只是想证明这里有这种猪饲料。

　　通常乡镇的消息相对闭塞，外面闹得纷纷扬扬的事件传到这里要滞后几天，其实费家也听到了国家禁止销售莱克多巴胺的消息，但是他们目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非但没有马上将这些富含莱克多巴胺的饲料全部下架，反而抓紧促销，希望尽快将库存清理干净，最大限度减少损失。

　　张合欢利用他爸给他转账的五千块全都购买了春光牌猪饲料，这是订金，要货总金额五万，约定明天交货，签了个协议，如果甲方违约需退还订金还需另外支付一万块违约金，如果乙方也就是张合欢违约，那么他的订金会被没收，还要另行赔付五千块的赔偿金。

　　双方签字画押，张合欢摁了指印，要求对方盖了公章。

　　张合欢目前在李庙镇还没有那么高的知名度，所以他的这一纸协议也没有引起对方的重视，认为来了个冤大头，刚好把库存的饲料处理掉，因为订货量不少，所以门市部经理李旭明亲自签订了协议，这李旭明还有一个身份是费大龙的亲姐夫。

　　张合欢签完协议，要求参观一下库存，李旭明专门陪着他去公司仓库看了看，春光牌猪饲料还有很多，足够满足他的需要。

　　张合欢从双肩包里掏出相机对准那些猪饲料拍照的时候，李旭明感觉有些不对了，马上对他进行了干预。

　　“我说你拍什么拍啊？猪饲料还能长腿从仓库里跑了？等你明天付款拉回去正式拍！”

　　张合欢道：“这里的货可真不少，你不知道咱们国家已经明令禁止生产并销售莱克多巴胺的事情吗？”

　　“你……”

　　张合欢掏出一张早就复印好的文件递给了李旭明，上面是工信部、农业部、商务部、卫生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六部要求即日起在我国境内禁止生产和销售莱克多巴胺的联合公告。

　　李旭明看到这份文件脸都绿了，他这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愤愤然道：“你到底什么人啊？”

　　“你别管我什么人，你们公司公开违反国家政策，售卖违法违禁饲料，我现在就给农业执法局打电话反应一下。”

　　李旭明火了，指着张合欢的鼻子骂上了：“你特么以为自己是谁？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没卖给你，你凭什么告我？想敲诈吧？”反正还没发货，来个死不认账。

　　张合欢拿着刚刚签好的协议在他眼前晃了晃，李旭明伸手想抢，被张合欢轻松躲开了。

　　想起协议上的赔偿条款，李旭明顿时意识到这小子从开始就不怀好意，在李庙镇还真没有几个敢套路他们费家，李旭明威胁道：“小子，你把协议还给我，今天这件事我既往不咎，不然你休想走出我们仓库大门。”

　　“我要是不给你呢？”

　　“看来你今天是想躺着出去了！”听到动静的搬运工已经围上来十几个。

　　张合欢笑了起来：“想打架啊？我没兴趣，不怕告诉你，我要是五分钟内不从这里出去，马上我报社的同事会给农业执法局打电话，你们门市部，还有这农资公司就等着关门吧。”

　　李旭明也不是个莽货，他认为张合欢这么干无非是想求财，能花钱解决的事情还是尽量别闹大，先稳住这小子再说。

　　“小子，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别闹了啊，我把订金还给你，再多给你一千块酒钱，就当请你吃顿饭，这事儿就此打住你看行不？”

　　张合欢摇了摇头：“不行！白纸黑字，你反悔就得退还订金双倍赔偿。”

　　“你这是敲诈，违法行为知道不？信不信我报警抓你？”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张合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是按合约办事，你要是觉得不服气就报警。”

　　李旭明恨得牙痒痒的，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这件事他不能做主，得请示岳父大人，岳父费爱国听他简单描述了一遍事情经过，让李旭明马上给钱，无论如何都要把张合欢手里的协议给留下来，真要是惊动了农业执法局他们面临的损失会更大，费爱国是教书先生出身，整天都把小不忍则乱大谋挂在嘴上。

　　李旭明其实也是这个想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小子今天是有备而来，所以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强忍心中的怒火，从营业款里现点了一万五现金，交给了张合欢。

　　张合欢虽然答应将协议还给他，但是又让李旭明写了份赔偿协议书，上面写明这一万块是赔给他的违约金，这是为了提防李旭明反咬他一口，谈合约玩协议，向来是他最擅长的，过去公司的几个小鲜肉联合起来跟他闹解约，哪个不是被他玩得身败名裂，张公子有的是套路。

第九章 想飙车还想飙你

　　李庙镇本来就不大，李旭明在镇上的关系还是很广的，很快就搞清楚了这位张合欢是什么人，也搞清他为什么要坑上他们。

　　李旭明一个电话打到了小舅子费大龙那里，费大龙昨天挨打之后就没敢回家，一直在自己的狗场呆着呢，听说张合欢去农资公司坑了他家一万块，费大龙这个火啊，电话里就叫嚣起来了，嚷嚷着要弄死张合欢。

　　李旭明知道这位小舅子性情冲动，有些后悔给他打这个电话了，目前老岳父人在外地出差，家里没人能够镇得住他，李旭明道：“大龙，你别冲动，有件事我得问你，广播站昨晚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费大龙当然不肯承认：“跟我有什么关系？张合欢得罪的人多了，你是不知道，他断了养猪专业户的财路，咱们县里多少养猪的都想把他给剁了喂猪。”

　　张合欢拿了违约金，当天回了趟县城，先找了家车行重新钣金喷漆，手头有钱了就好办，他的手机也够破，连个app都装不上，去专卖店买了台iphone4，倒不是他不支持国产品牌，而是现在的国产智能机还没有发展起来。

　　掏出自己的百夫长卡，发现背面有一个小小的二维码的标志，张合欢不记得过去有这个标记，大概是一直疏忽了，用手机扫码，安装程序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APP图标，点开程序注册登录，这是一个百夫长卡的客户端。

　　里面可以查到他最新的声誉值显示，张合欢看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声誉值——32357，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记得前往李庙镇的时候，还只是五千，怎么突然增长了这么多？

　　琢磨了一下，不可能是李庙镇扬名立万的原因，李庙镇人口基数摆在那里，他名气的传播速度也没那么快，忽然想起了留守儿童的新闻，今天正是新闻见报的日子。

　　张合欢买了张《歌风晨报》，果然在头版头条最醒目的地方看到了他拍摄的《大眼睛女孩》的照片，小女孩趴在课桌上拿着笔正在做作业，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外面，就像在盯住阅读者的内心。

　　张合欢打开了报社论坛，换了新手机，开网页的速度嗖嗖的，看到上面的留言。

　　留守儿童真可怜！

　　应该关注这些孩子的生存现状！点赞+1

　　好心疼！点赞+99

　　没办法，都是为了生计，谁也不想把孩子丢家里外出打工，生活所迫啊！点赞+199

　　应该让我家狗儿子看看，跟小姑娘比他是多么的幸福，点赞+99

　　看着这小女孩的眼睛，蓝瘦香菇！点赞+99

　　这照片让我这个专业摄影师都自叹不如！点赞+66

　　我感觉这照片有普利策新闻奖的水准，点赞+99

　　图片记者张合欢。

　　张合欢？那个黑心记者？想不到他照片拍得不错！点赞+33

　　不可能，一个见习记者不可能有这样的水准，点赞+299

　　照片拍得太好了，直击人心，震撼心灵，点赞+99

　　……

　　张合欢接连刷了几页屏，虽然对他个人贬褒不一，但是有一点能够确定，所有人都对这张照片赞不绝口，这张大眼睛女孩的照片将他的声誉值在一天内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张合欢重新打开了百夫长客户端，看到上面多了一个积分商城选项，打开积分商城，看到上面的可供兑换商品只剩下生命值和时间暂停，不过等他达到五万积分的时候会有新商品可供兑换。让他惊喜的是，这个APP支持语音唤醒，比如他想启动APP的时候只要喊一声百夫长，然后再说兑换某某商品就行了，这就不用每次都要一级级打开页面，提升了不少效率。

　　看了看使用说明，商品的库存数会在右下角标记，每件商品每日使用不能超过三次，兑换生命值除外。

　　张合欢用两万积分先兑换了两天的生命值，感觉跟游戏加血差不多。

　　人生如戏，诚不我欺。

　　张合欢没回报社，还是去过去常住的宾馆住下，给总编杜长伦打了个电话，把发现李庙镇仍在销售莱克多巴胺饲料的事情说了，准备围绕这件事再弄一篇深入报道的新闻稿，他可没有收手的打算，好不容易抓住的新闻热点必须要挖掘出最大价值，张合欢要尽快扬名立万。

　　杜长伦对这件事已经失去了兴趣，告诉张合欢这件事不能过度炒作，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可舆论是一把双刃剑，万一过度了，反而会造成负面的影响，比如现在许多人都不买猪肉了，猪肉价格雪崩，严重影响到猪肉商户的利益，那些养殖专业户就更不用说了，现在上头的意思也是要适当降热度，既要打击那些损害劳动人民身体健康的非法经营者，又要保护正当商户的利益。

　　张合欢不否认自己想弄这篇稿件有公报私仇的样子，可从杜长伦的态度来看，就算他把曝光新闻做好了，也很难见诸报端。

　　挂上电话，看到他的最新声誉值已经升到了两万，看样子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张合欢心情大好，照这样发展下去，自己很快就能完成年内目标。

　　傍晚的时候韩露云打来了电话，告诉张合欢他们的新闻稿受到社会各界关注，鹏城的《汉风教育》杂志社看中了这篇新闻稿，准备在这个题材上深入挖掘一下，稿子还是有她来负责，他们提出想用张合欢的那张大眼睛女孩的照片当新一期杂志的封面，让韩露云问一下张合欢的意见。

　　张合欢只关心署名权，有杂志愿意帮他扬名立万当然再好不过。

　　韩露云告诉他对方只是市级期刊，稿费不会太高，图片的价格是一千块，但是他们只要求授权使用，并不需要买断。

　　张合欢答应了下来，让韩露云代为处理这件事，他不在乎钱，只在乎知名度。

　　张合欢意识到通过传统纸媒提升声誉值的速度还是有些慢，从最近县报论坛增长的用户人数可以看出，声誉值想要获得巨幅增长还要依靠互联网新媒体，他用自己的名字注册了NEW浪微博，编辑了一条关爱留守儿童的消息发了上去，当然重点是突出他拍摄的大眼睛女孩的照片。

　　张合欢知道李庙镇的事情肯定还会再起风波，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就有匿名信寄到了报社，投诉他在李庙镇蹲点期间追求女学生，大搞不正当关系。

　　李庙镇也到处都是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因为张合欢暂时回了县里，所以这些流言大都是围绕韩梅梅的，有说她跟张合欢在广播站同居的，还有说她未婚先孕的，总之什么离奇的版本都有，韩梅梅是个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的女孩子，因为受不了这些流言蜚语，一时想不开竟然偷喝了敌敌畏。

　　幸亏被她姨妈吕秀芬及时发现第一时间将她送到了县医院。

　　张合欢凌晨一点接到了吕秀芬的电话，马上骑着摩托赶到了县医院，韩梅梅正在急诊室里面洗胃，吕秀芬一个人坐在外面默默掉着眼泪，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

　　张合欢来到她面前叫了声吕姐，吕秀芬抬头看了看他，只说了一句，我要曝光他们，就捂着嘴哭了起来。

　　张合欢看到她情绪有些激动，去门口小商店买了瓶水给她，安慰她尽量平复一下情绪。

　　这时候今晚接诊的一声走了出来，吕秀芬赶紧迎上去询问外甥女的情况。

　　医生让他们不用担心，病人的情况并不严重，那瓶敌敌畏好像是假冒伪劣商品，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洗胃后还得观察一段时间，敌敌畏剩余的残液已经拿去化验，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进行针对性的治疗，所以他暂时没有收病人去住院，现在急诊观察室留观。

　　吕秀芬千恩万谢，先去观察室探望了一下韩梅梅，没多久又红着眼圈出来了，韩梅梅很可怜，母亲一早死了，父亲再婚后又得了三个孩子，过着自己的日子，根本顾不上这个女儿，平时都是吕秀芬这个当姨妈在帮忙照顾，吕秀芬家庭条件也一般，丈夫对她长年补贴这个外甥女也颇有怨言。

　　吕秀芬告诉张合欢，还是费大龙搞出来的事情，他通过李庙中学的一些坏学生散播谣言，现在整个学校都传遍了，吕秀芬刚才给张合欢打电话的时候，觉得外甥女要死了，她豁出什么都不要也得争这口气，为自己外甥女讨还公道，把费大龙那些人的恶行诉诸报端。

　　现在外甥女救回来了，吕秀芬人也冷静了下来，她开始考虑后果，真要是把事情继续闹大，恐怕对她和外甥女都没有好处。

　　张合欢看到她手里拎着一塑料袋，问她之后知道，里面是农药瓶子和当时购买农药的收据，韩梅梅的这瓶敌敌是从大丰收农资公司的门市部购买的，小妮子虽然话不多，可从这件事上也看出她恨极了费家，大概是利用这种方式来进行报复。

　　医院已经倒出了部分农药去化验了，剩下的东西交给吕秀芬自行处理，征求吕秀芬的同意之后，张合欢拍了照，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件事就算吕秀芬不追究他也得追究到底。

　　回到停车场取车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宗申摩托车旁边停了一辆紫黑色的宝马S1000RR，张合欢的宗申125刚刚做完钣金喷漆，上面新贴了醒目的拉花，本来也不难看，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两辆车摆在一起，怎么就显得这么LOW，张合欢过去车库里收集了很多摩托车，也有一辆宝马S1000RR，所以他对车的性能很熟悉。

　　这车得二十多万，新车还没上牌，在一个小县城里能见到这种高档摩托车的机会并不多。

　　张合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摩托车突然响了一下，随之灯光闪烁，张合欢吓了一跳，身后一个声音道：“看什么看啊？有什么好看的？”

　　张合欢转过身，看到一位身穿白色紧身背心，蓝色牛仔裤的女孩朝他走了过来，女孩二十岁左右年纪，身材高挑，肤色白嫩，满头秀发如黑色瀑布般垂在肩头，夜风吹拂丝缎般飘起，她拥有女孩子少见的两道剑眉，双目明澈，鼻梁高挺，面孔美到了极致，因为不苟言笑，显得有些高冷。

　　张合欢阅女无数，什么明星佳丽没见过，早已审美疲劳，可眼前美女出现的时候仍然让他内心为之一震，这女孩太漂亮了，真正的美是能够触动心灵的，眼前这女孩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