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胡秀秀低头吃饭，时不时和苏糖说话，中途嘴渴了想喝水，手臂捅了捅旁边的苏糖，不见外的想让苏糖给她倒水。苏糖哦了一声，头也不抬的将水壶拿起来放到她面前：“自己倒。”她忙着吃红烧肉，没空，红烧肉热乎乎的吃到嘴里太美味了。

　　林卫宗克制不住地翘起嘴角，她给他倒水了！端着水杯的手越发小心翼翼。

　　周海心粗，没有察觉到林卫宗隐晦的得意，想到林卫宗说饭店的大厨是他的大伯父，他凑过来说道：“看不出来啊兄弟，到处都是你认识的人，怪不得那会儿我跟你说这里的红烧肉好吃，你说你吃习惯了，当时我还以为是你在吹牛，是我小看你了。”

　　林卫宗没理他，一个劲竖起耳朵听苏糖说话，她的声音好好听。瞧见苏糖吃肉时脸上洋溢的幸福满足表情，一阵心疼，她的日子肯定过的很辛苦，还好他是在肉联厂工作，以后他天天给她送肉。

　　没有得到回应，周海注意到林卫宗的视线多是落在苏糖身上，目光充满了爱慕，瞬间明白林卫宗的心思。他放低声音说道：“看上了？眼光不错啊，我就说你小子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主动，原来是这样。”

　　他有自知之明，苏糖身上穿的戴的处处透着一个贵字，他养不起，他一个月的工资不光要用来养父母，还要养两个弟弟。胡秀秀看着要好养的多，而且他妈认识胡秀秀的妈，对他提过想要让他和胡秀秀相亲。

　　林卫宗扭头看了他一眼，矜持道：“恩。”没问周海是怎么知道的，他继续端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喝。

　　吃完饭，苏糖肚子饱饱，和胡秀秀心满意足走出饭店，笑眯眯的跟他们道别离开。

　　林卫宗留恋地望着苏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他看向周海，开门见山地说：“你认识跟她一起来的那个女同志。”

　　周海点头：“认识，怎么了？”

　　林卫宗说：“她们看着关系好，你认识的女同志肯定知道她住在哪里，你帮我打听一下。”怕周海不认真去办，他加重砝码，“下回你要是有事想要向厂里请假，我帮你。”跟他不同，周海是肉联厂的普通员工。

　　周海眼睛一亮：“好，这可是你说的。我晚上就去帮你打听，打听好了我明天回厂里告诉你。”

　　林卫宗皱眉：“不用等到明天，你今晚打听好了就告诉我。”他还想明天带着肉出去见她。

　　周海不知道他心里的打算，既然他想要今晚知道那也行，点点头同意了。

第3章

　　第二天早上，苏糖进厨房端饭，端出来放到桌上，往客厅茶几旁坐着看报纸的江国平那边看去：“爸，吃饭了。”

　　江国平放下报纸，温和应了一声：“哎，来了。”走到桌边坐下，没多久黄莉也出来了，解开系在腰间的围裙放到一边。

　　黄莉将蒸屉往苏糖的面前推了推：“快尝尝这蟹黄包的味道怎么样。大闸蟹是我昨天去看你苏阿姨的时候，你苏阿姨给我的，她用蟹黄蟹肉做了包子，我吃着觉得不错，想着你跟你爸可能会喜欢吃，于是专门从她那里将做法学了回来。”

　　江国平想夹个蟹黄包吃的筷子由于黄莉把蒸屉推开的举动而悬在半空，他悄悄看了看黄莉，心想她不是说是做来给他和苏糖两个人吃的吗，她怎么把它们全推到苏糖面前去了。这话他仅仅是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怕得黄莉的白眼。

　　江国平淡定的往前伸长筷子，成功夹起一个蟹黄包，尝了一口夸道：“好吃，下次可以继续做它。”他今年三十八岁，中等身材，面容平凡老实。平时早上吃的简单，白粥馒头加鸡蛋，难得出现蟹黄包这么一个新鲜食物，他早上想换换吃法。

　　见他碗里的粥要喝光了，黄莉一手端起碗，一手拿着勺子舀粥：“这东西哪能天天吃，蟹性寒冷，女孩子吃多了不好，尤其是糖糖，偶尔吃一顿解解馋就行了。再说了，你以为这大闸蟹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要不是纺织厂叫糖糖的苏阿姨到盛产大闸蟹的厚湖那地方出差，她回来的时候带了点大闸蟹，咱们还吃不到呢。”

　　江国平点了点头，黄莉向来疼爱苏糖，对她呵护有加，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她不会害苏糖。家里现在又只有苏糖一个女儿在，江国平对苏糖自然也是疼爱的。

　　担心苏糖馋嘴，江国平说道：“糖糖，听你妈妈的话，你要是喜欢，等下次有空了，我带你们到厚湖吃个够。”

　　“好啊，我还没有去厚湖玩过。”苏糖擦了擦嘴，她只吃了一小半，剩下的吃不完了，先后将它们夹给黄莉和江国平。

　　两人很是受用苏糖的孝敬，脸上笑意满满。

　　黄莉刚要和江国平说话，余光瞥到苏糖没有喝牛奶，皱眉说道：“糖糖，把牛奶喝了，不准浪费。”闺女的嘴挑剔，纯牛奶的味道多好，她偏不喜欢喝。没办法，黄莉只好每天把牛奶加糖重新热一遍，就这还得盯着她喝，不然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把牛奶推给江国平帮忙解决。

　　苏糖叹了口气，嘟囔道：“妈，你眼睛真尖。”她动作已经这么小心了，还是被她给发现了。

　　黄莉得意一笑。

　　看到黄莉心情好，江国平放缓语气，好声好气的和她商量：“这几年溪溪长个头了，她下乡前留在家里的衣服现在再穿，我看有些短了。她这次回来没有合适的衣服穿，不如咱们给她买几件衣服，这样等她到家了就能穿上。”

　　黄莉脸上表情波澜不惊，忍住想啐他一口的冲动，她猜他想给江溪买衣服的念头是从他收到江溪的信就有了，知道她会反对，他才一直忍着不说。

　　黄莉知道她是什么德行，给苏糖买衣服，她眼睛眨也不会眨一下，换成江溪，哪怕是买一件衣服她也会感到心疼。

　　眼下家里衣服最多的是苏糖，其次是她，最后是江国平，江溪不算，她在乡下。

　　黄莉抿了抿嘴唇，想找借口不同意，但她又刚花大价钱给苏糖买了双皮鞋，苏糖都有新皮鞋了，给江溪买件衣服不算过分。

　　她没有开口反对，那就是有戏了？江国平有了信心，说：“她每年过年往家里寄了不少野味野菜，她也是在孝敬我们。”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黄莉看他，嘴角带笑，眼里弥漫着真情实意：“我既然嫁给你了，那我就会把她当成我的亲女儿疼。她在家的时候，我只要给糖糖买衣服了，我也会给她买。”不过给江溪买的衣服不如给苏糖买的衣服精致昂贵。

　　江国平听了面露感动，他就知道，她从来没有亏待过江溪。他可以摸着良心说，自从黄莉嫁给他之后，江溪吃的比她亲妈还活的时候还要好，她都长胖了呢。

　　黄莉微笑，苏糖安静喝牛奶。

　　黄莉对他说：“去年冬天温度比较低，我给她做了件棉袄，你说我照着那件棉袄的尺寸给她买衣服怎么样？”

　　江国平顿了顿，他不知道江溪穿什么尺寸的衣服，不过看到黄莉有主意，他二话不说就把事情交给她办，他相信她的能力。

　　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黄莉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厂里工作了。”

　　江国平：“恩，那我走了。”

　　黄莉和苏糖两人笑着送他出门。

　　苏糖转身伸了个懒腰，捂嘴打呵欠打算回房间睡回笼觉，黄莉拉住她：“别睡了，你跟我一起出去。”

　　苏糖不乐意，委屈道：“我还没有睡够。”

　　黄莉拎着她进屋换衣服：“年纪轻轻的，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觉？不睡了啊，出门给你买新衣服。”她斜睨了苏糖一眼，“你要是不想要新衣服，那你就去睡吧，我不拦你。”

　　苏糖顿时笑盈盈的黏到黄莉身上，撒娇道：“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黄莉捏住她的嘴：“油嘴滑舌。”

　　苏糖没有问为什么黄莉要给她买衣服，毕竟江国平只提了让她给江溪买，哪怕原因是想要江溪回城能有合适的衣服换。可惜在江国平看来情有可原的事，在黄莉那里却不是。

　　她妈向来对她护犊子护的厉害，总之就是江溪有的，她要有，江溪没有的，她也要有。

　　两人换好衣服走出家门，把门锁好，走过廊道走下楼梯，从家属院出来便是大街。街道两旁栽种着高大、枝干缠绕的榕树，人群穿梭在树下。这个时间正好是机械厂上班的时间，穿着厂服的人有的步行，有的骑着自行车，按着车铃叮叮咚咚涌进厂里。

　　苏糖和黄莉有说有笑的往友谊商城的方向走。

　　突然，苏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原来是林卫宗。他骑着自行车，车头挂着一串猪肉和两个猪蹄，脸上额头冒出薄汗，在看到他对周围道路的熟稔度，就知道他在这边转了不少圈。

　　似乎是察觉到她在看他，林卫宗扭头看过来，对上苏糖含笑的目光，他的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跟找到主人的狗狗似的。

　　苏糖没忍住：“噗......”

第4章

　　苏糖和林卫宗对视傻乐呵，黄莉敏锐问道：“糖糖，那人你认识？”长的不错，就是看着不怎么聪明，哪有大大咧咧把猪肉猪蹄挂车上的，也不怕被人盯上。

　　苏糖回答：“认识。”其实是才认识，补充道，“不是太熟。”

　　黄莉看了看林卫宗身上穿的衣服，很像她在机械厂里看见的那些干部干事们穿的衣服，糖糖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还有这林卫宗看糖糖的眼神黏糊的很，黄莉是过来人，哪里不清楚他对糖糖的心思。特别是他又骑自行车又带猪肉的模样，这不就是在孔雀开屏，耍小动作吸引心上人注意力的行为吗？

　　她抓紧苏糖的手：“糖糖，他要是给你送东西，你可不能收，无亲无故的，他给出来的东西，都是为了以后能够收回去更多。”

　　她不会将苏糖教的眼皮子浅，在外面人这么多，要是苏糖没忍住收了林卫宗的东西，被人看到传出去，陌生人也会变成对象。两人如果不是处对象了，林卫宗怎么会给她送东西。

　　“你最近辛苦了，找工作苦了你了，待会买完衣服我就回去拿肉票给你买肉吃。”说着，黄莉看了眼苏糖的脸蛋，一脸心疼，这段日子为了找工作，她家闺女都给累瘦了，脸小了一圈。

　　苏糖摸了摸她圆圆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心里美滋滋，太好了，她竟然瘦了。妈妈说她瘦，她不瘦也得瘦。

　　两人说话的功夫，林卫宗鼓足勇气，推着自行车走过来。

　　苏糖心思一动，凑到黄莉耳边小声的将她知道的林卫宗的家庭情况说出来：“妈，你说我找他当我的对象怎么样？”

　　她掰着手指头数她和林卫宗处对象的好处：“他父母有工作，人脉广，他又是独生子，我和他在一起的话，我的工作就有门路解决了。我要是以后嫁给他，不想跟他父母住在一起的话，我还能搬出去住，他自己有一套房子。更重要的是，他看着就是我能够拿捏的人。”

　　黄莉越听，她对林卫宗的条件越满意，尤其是最后一点，把男人拿捏好了才能过的好。她就是这么做的，她把江国平拿捏得死死的。

　　“哎呀，我闺女可真厉害，脑袋瓜子就是转的快。”黄莉笑容柔和。

　　糖糖大了，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周围倒是有人找过她，说是可以给糖糖介绍对象，但是和被她养出来的钟灵毓秀般的糖糖相比，她们介绍的人差不多都是些歪瓜裂枣。黄莉宁愿继续养着糖糖，她也不愿意让糖糖嫁出去扶贫吃苦。林卫宗各方面的条件强多了，至少糖糖和他在一起，是去享福的。

　　黄莉掏出两块钱：“糖糖，你们难得碰到，这钱你拿着和他到处走走逛逛，我就不跟你一起了。我是大人，有我在你们难免会感到拘束，你好好招待他。”她利索地留下苏糖走了。

　　黄莉一走，林卫宗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黄莉和苏糖面容有几分像，一看就知道她是苏糖的母亲，虽然他已经认准了苏糖当他的媳妇，可是今天他只准备好来见苏糖，没有准备好见丈母娘。

　　林卫宗挺直腰板打招呼：“好巧，我们这么快又遇见了。”

　　苏糖：“恩。”他不说，她就当做不知道他在这边转悠大半天想要“偶遇”她的想法。

　　她随意问道：“你今天不工作吗？”今天不是周末，肉联厂不放假，而且，“这里是机械厂，不是肉联厂。”

　　林卫宗双手握住自行车的车头，一边走路一边说道：“我来机械厂是有事情要办。”快快快，快想想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啊他想到了，“马上就要过中秋了，机械厂的干部给我们打电话说是想要给厂里的员工弄点福利，我们肉联厂的肉是出了名的新鲜好吃，这不我就带了点肉过来给他看看。”

　　回头他就去找厂长把这个事情落实。刚好厂长这段时间发愁厂里有一批兔肉没人要，卖给个人不符合规定，那就卖给机械厂这样的大厂。这样既可以天天名正言顺的来见苏糖，又可以让苏糖享受到福利。

　　苏糖脚步慢了半拍，惊疑道：“真的？”他说的有模有样，难道他真的是来办正事，而不是来偶遇她的？

　　林卫宗低低的恩了一声。

　　苏糖不信邪，试探道：“既然你有正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机械厂就在后面，你快点进去见人吧。”

　　忙什么忙，都是他胡诌的。林卫宗不好意思地说：“我来晚了，我要找的那人已经出去了。”他垂眸扫了眼猪肉猪蹄，“它们也没有来得及送出去，这里离肉联厂有一段路，我要是一路拎着它们回去，路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盯着我看。你既然住在这里，我们又凑巧撞见了，我把它们送给你吧，反正它们是我拿来送人的。你放心，你不用给我票也不用给我钱，我免费送给你。你收下了还能替我解决一件麻烦事。”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来了，有情有理，苏糖想不收都不行。

　　“那我收下了。”苏糖一点也不客气，“你在这儿等着，我先把它们拿回家，我很快就下来。”

　　林卫宗应道：“好。”把肉交给她，担心问她，“有些重，不如我帮你拿上去？”

　　怎么，还想进她家？她要是真的带着他进家属院回家，那他在街坊邻居的眼里就是她板上钉钉的对象。苏糖抬眸看他，林卫宗老实乖巧回看她。

　　她眯了眯眼，他看着这么老实，这话他应该没有想那么多，说不定他只是单纯的怕她累，想帮她而已。

　　林卫宗像是察觉到他这话有些不妥当，他腼腆笑了笑，笑容透着憨厚，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人言可畏，还是你拿上去，我在这里等你。”

　　苏糖点点头，双手拎着肉快步往家里走。背后，林卫宗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啊，找到了，她住在三楼。

　　苏糖再次下来时，身上换了件衣服，头发也编了一个好看的辫子：“等急了吗？”

　　“没有。”时间还早，林卫宗带她去看电影，苏糖坐在自行车后面，他骑着自行车划入街道。

　　看电影的人不多，苏糖在外面等，林卫宗去买票，出来时手里还拿了一包花生米，苏糖接过来，跟着他进去看电影。

　　屋子里面的人倒是多，一个个坐在木质长板凳上。除了坐着的，四周还有站着的人，电影还没有开始放，这里面的人有说有笑，有男有女，苏糖还瞧见几对处对象的人。

　　林卫宗领着她坐到后排凳子上，见她好奇的往四周打量，凑过来说道：“站着的人差不多都是没有买票的。他们站着，等到有人进来检查票，他们没票就可以迅速溜掉。”

　　太近了，在黑暗的环境里苏糖不禁把头往后面挪了挪：“你这么了解，你做过？”

　　林卫宗说：“没有，我不缺钱。”

　　苏糖翻了翻白眼，是是是，知道你不缺钱。

　　她问：“我们看的是什么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