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宋静姿听得有些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就转头去看陆郅脸上的神情。

　　陆郅瞪了张潜一眼，在那儿瞎咧咧个什么！

　　他用脚踢踢张潜的脚，“胡说八道什么，赶紧走！”

　　张潜嘻嘻哈哈地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出了店门，他们几个人一走，店里就只剩下宋静姿和陆郅两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马上准备要歇业打烊了，免得再次有顾客进店来空走一趟，宋静姿就关掉了店里大半的灯，只余收银台上方发两盏灯还亮着，因着灯少了的缘故，比方才要显得暗上许多，微暗但柔和的光线下，静谧的氛围之下似有某种不知名的感觉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着。

　　陆郅轻咳一声挠了挠头，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沉默，“那个……你别介意，张潜那小子一张大嘴巴一向没个把门，就爱乱说，他平时说废话的时候我们都当他放屁，你就当他说的那些都是屁话，不用介意的。”

　　宋静姿轻声笑道：“没有啊，我觉得张警官还挺幽默的，几位警官都很可爱，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们了，这么多人还专门为我着急忙慌地跑一趟。”

　　陆郅也跟着笑，他抓抓自己的额头都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些什么，只是附和道：“是这样吗……不麻烦……”

　　你一句我一句说完之后，两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气氛再次陷入沉默，陆郅抓心挠肝想要再说点什么让气氛显得不那么尴尬，努力地想啊想，倒还真想到了一件事要和面前的人说。

　　“哦对了，还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你这店里的监控……”

　　陆郅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所在的角落，有点犹豫怎么说，他顿了顿想了想说辞，“你这监控实时查看的权限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你放心平时我绝不会随便查看的，就是为了预防今天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厉寒时的目的没有达到，肯定还是再会来找你的。”

　　就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她的手机在厉寒时手里，他知道她可能面临着厉寒时的危险却没有办法联系她，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他甚至想给她申请一个随身的证人保护，可是以目前的情况看，她对于厉寒时案件实际关系并不大，可能流程走下来没那么简单。

　　所以如果他能看到店里的监控，下次厉寒时再找来时，至少能提前多一分预防。

　　陆郅看着宋静姿，颇有些不好意思，“这其实也是我私人提出的要求，要是……要是你觉得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宋静姿到并没有多想，听完陆郅的解释之后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可以啊，没有什么不方便，我还得谢谢陆警官，只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她也明白就霸道男主现在暴涨虐心值的那怒气，迟早会回来寻她晦气的，她住她哥那边倒不是最担心的，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平时白天工作的时候，总会遇上个棘手的时候，她这店里每天就是做甜点然后客来客往的正经生意买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需要掖着藏着，如果陆警官能抽空帮忙看着点，那她真的能安心许多。

　　“不麻烦。”陆郅摇头，郑重道：“厉寒时现在就是我手头在负责的大案子，这也是和他相关的事，再小也不麻烦，况且你现在已经成了他的目标，那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就也是我的责任。”

　　“行，那就多谢陆警官了。”宋静姿爽快地应了，掏出手机给陆郅看，“这个是可以共享的，但我记得好像也要下一个和我一样的APP，好像扫一下一个二维码，我找找看啊……”

　　就在两人碰头研究的时候，宋静姿的手机界面突然跳出一个来电显示，是应该已经在回学校路上的林晓打来的。

　　“喂，林晓，怎么了？”宋静姿摁了接听。

　　“镜子姐，你出来一下吧 ，我现在在咱店旁边街角拐弯这边的垃圾站。”能听得出林晓话里的语气称不上愉快。

　　宋静姿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垃圾桶……这里……”林晓吞吐着声音显得有些激动，“哎呀，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姐你出来看看吧，真是气死我了！”

　　宋静姿挂断了电话，抬头便撞上了陆郅关心询问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宋静姿收起手机，“林晓还在外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出去看看。”

　　陆郅跟在宋静姿身后，两人出了店门，朝着林晓在电话里说的垃圾站的方向走过去。

　　垃圾站离得不远，走个两三分钟就到了，宋静姿远远地就看到林晓和她男朋友站在一个垃圾桶前，两人正探着头往垃圾桶里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了？”宋静姿便走近便问。

　　“姐你来了，你快过来看。”林晓见她来了，赶紧上前去拉她，把她拉到垃圾桶跟前，嘴里还忿忿不平的，“真是气死我了，这什么人！”

　　宋静姿好奇地上前，凑近一瞧，满满当当的一桶垃圾，已经塞得快满出来了，最上面横七竖八地丢着四五只纸袋子，纸袋子上印着的logo她最为熟悉了，这就是她甜品店里的购物袋子，袋子里的小蛋糕啊甜甜圈啊，有好些已经都从袋子里漏撒了出来，惨兮兮地躺在一堆垃圾碎屑上头，里面包裹的塑料袋倒还是好好的没有坏。

　　林晓伸手从袋子里拣出一张清单小票递给宋静姿，气得都有些炸毛了，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有这么糟蹋的吗？小心遭雷劈！”

　　她的男朋友摸摸她的脑袋给她顺毛，让她别气。

　　林晓听着觉得很奇怪，就跑过去亲自查看情况，这一看，好家伙！再回想刚刚店里发生的那一幕，顿时就气上头了。

　　宋静姿看着垃圾桶里的东西沉默半晌，然后伸手接过林晓递过来的小票，认真看了看，上头的这些东西都是比较畅销的几款糕点，本来晚上五点到八点之间就是生意最好的一段时间，这些东西这几天基本上天天都能卖完的，没有厉寒时这自以为是的一出，这些东西她今天照样是能卖完的。

　　将手里的小票团成纸团又丢尽了垃圾桶，紧接着宋静姿一言不发，将袖子挽高，开始探身去捞垃圾桶里的那几只袋子。

　　陆郅跟在宋静姿身后，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着看着不置一言，见状他看了宋静姿一眼，还是没有说什么，也挽起袖子开始帮忙一起把那些被从袋子里散落出来的糕点一包一包地从垃圾桶里捡出来。

　　作者有话说：

　　镜子：油腻霸总，原本就已经-100的印象分瞬间down到-1000

　　陆sir，原本+100的印象分瞬间拉高到+1000

　　在此之前对霸道男是害怕居多，这之后是又害怕又厌恶。

第33章

　　等把全部东西都从垃圾桶里捞出来, 摊开摆在地上，几个人都蹲了下来，开始逐一认真检查。

　　林晓捡起一盒芒果千层拂去上面沾染的灰尘。

　　还好这个垃圾桶最上面都是一些木板和废弃纸箱之类的, 除了有些木屑沙灰之外, 并没有特别脏污，芒果千层外面的透明塑料小盒子还是密封的，里面吃的并没有被弄脏，但林晓还是很心疼，一边翻看袋子, 一边气愤地嘟囔着：“什么嘛, 非逼着要买, 买了又全扔了, 有这么糟蹋的吗！我们平时过期了的扔掉销毁都心疼得要死, 这什么人啊, 这又是糟蹋粮食又是打我们的脸, 还想追人请吃饭？死去吧！”

　　宋静姿听着林晓的的诅咒，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一样样地将所有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仔细地翻看检查着。

　　平日里, 卖到最后卖不掉过期的一些产品也是要销毁处理的, 那样宋静姿总是会很心疼，既是心疼成本也是心疼这些被扔掉销毁的资源粮食, 她的童年里有过很长一段捱着饥饿总是吃不饱的灰色记忆，这导致她长大到现在，对于粮食总是会有一种近乎于虔诚的执着和珍稀, 这甚至是她会创业开一家甜品店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她总是绞尽脑汁将每天制作出炉的甜品量控制在一个恰当合适的范围内, 有时候宁愿少做一点供不应求, 也不想剩太多最后卖不出去而过期销毁浪费食物。

　　今天没有厉寒时，她照样能安安稳稳的把这些都卖出去！

　　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纸盒子的盖子，里面的那块黑森林蛋糕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经面目全非了。

　　T80那货见状还在煽风点火：“唉，看来男主的好感印象分这下是要从零分down到负分喽！”

　　宋静姿更加沉默了，她放下黑森林蛋糕，再拿起一个同样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的草莓慕斯的遭遇和黑森林相同。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找上她，她明明只是在认认真真的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没招谁惹谁，为什么是她？

　　什么狗屁的女主，霸道男主，干她屁事！凭什么要来搅乱她的生活，凭什么！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托着一包吐司出现在宋静姿面前。

　　宋静姿抬头看去，陆郅另一只手上还抓着两包袋子封口的三明治，他与她四目相对，指一指旁边他已经整理出来的一袋子甜品轻声说道：“这袋子里我已经全部检查过了，除了放在上面的这三袋包装纸有点灰尘外，其他的没有任何问题，这些灰尘也无伤大雅，反正是在包装袋上，擦一下就干净了，还可以吃。”

　　说着他又指着指了指她手里拿着的草莓慕斯，“这个就是奶油糊开来了，难看点而已，要不给我吧，我拿回家去用小勺子刮一刮照样能吃，其实这玩意儿我还挺爱吃的，就是甜品店卖的大多数都是这么巴掌大的一块，我一次能吃三四块。”

　　高大的男人缩了身体蹲在宋静姿旁边却还是那么大的个儿，还比同样蹲着的她高出一大截，然后轻声告诉宋静姿他爱吃草莓慕斯……

　　宋静姿手捧着已经掉了草莓的草莓慕斯默了良久，忽然就觉得生活也还没有彻底一团糟，在碰上厉寒时这种不正常的同时至少由此而认识的陆警官是个和她在同一个世界的正常人。

　　“这……不太好吧，都已经这样了，还是……”宋静姿有些犹豫，她本来打算自己拿回家刮一刮奶油吃掉算了，她自己做自己卖再自己吃，觉得没什么不妥，但陆警官好歹也算客人，让他拿回去吃会不会不太礼貌磕碜人家呀？

　　陆郅笑着摆摆手，“没事，再漂亮的蛋糕吃进嘴里后就都一样了，没弄脏怕什么，我吃东西不挑的。”

　　这不光是哄她，陆郅对于吃的是真的不挑，曾经他出任务的时候因为特殊情况，干嚼了连续五天的方便面饼撒调料粉以及饼干配矿泉水，也没说过什么这辈子再也不吃方便面和饼干的话。

　　他的口腹之欲很好满足，好吃的他喜欢吃，不好吃的他照样也愿意吃，就因为这样小时候他妈就感慨这个儿子挺好养的，给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

　　四个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把所有袋子里的东西都理了一遍，基本上全都没问题，完全可以继续吃。

　　“你俩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也挑点带回学校吧。”宋静姿对林晓和她男朋友说。

　　林晓男友看自己女朋友并没有任何反感拒绝的神色，就也爽快地点了点头，女朋友不介意，作为一个吃的掉地上三秒钟之内会捡起来继续塞嘴里的潦草男大学生，他就更不介意了，而且他这个月生活费即将见底，这些甜点拿回去可以抵他好几顿饭了。

　　于是大家继续分分捡捡。

　　“那这俩怎么办？只能扔了。”林晓举着两根长法棍面露惋惜。

　　其他的都有单独包装，但只有这两根法棍因为体积原因并没有装袋，而只是用硅油纸包着一端插放在袋子里，因此沾了些灰尘木屑以及一些不知名污渍在上面，明显是已经不能食用了。

　　陆郅想了想开口说道：“人不能吃了也扔了白白浪，我拿回去吧。”

　　见三个人求知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陆郅笑着用手指弹了弹硬邦邦的法棍解释说：“我拿回去喂鱼，我爸养了一缸子金鱼，又大又肥，游泳都不太灵活的那种，特会吃，除了鱼食，就喜欢吃这种馒头面包，捏碎了撒水里它们头碰头哄抢，抢不到还会用鱼头拱别的鱼，给他们喂食的时候特别有意思，这两根棍子够那群胖子吃几顿了。”

　　宋静姿听着，她在青鱼巷自己院子里也养了几条鱼，不过就是那种小小的观赏金鱼，实在想象不出胖到不会游泳的鱼长什么样，“听着好像挺有趣的。”

　　陆郅见她眼里有了笑意便也跟着笑笑，“以后有机会给你看看。”

　　四个人很快就将几袋子甜品都分好了，几乎人手一袋，包括脏了的法棍在内，没有任何浪费。

　　林晓和男朋友赶着坐公交车回学校就先行离开了，宋静姿和陆郅各拎着一个袋子开始往回走。

　　走着走着就听到对面方向的马路上隐隐警笛声传来，警车闪烁的灯光也由远及近，最后远远地看到一辆警车在前面那个路口停下，警察从车上一下来，有三个等候在路边的路人立刻围了上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起初宋静姿和陆郅都没怎么在意，只以为有人有什么突发状况报了警，直到那三个人领着警察一路朝他们这边走来，最后和宋静姿两人在甜品店门口碰了个正着。

　　三人中的年轻女孩见着宋静姿似乎有些激动，手指着她对跟在身后的警察道：“就是她，但男的不是我说的那个人，长得不太像，我没看仔细，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警察上前一步打量宋静姿，问她：“怎么样，人没事吧？”

　　说着用警惕的目光看了她身旁的陆郅一眼，再发问：“什么情况，这个人你认识吗？不要怕他威胁你或者怎么的，直接说就行了，现在我们警察来了，没事的。”

　　什么情况……

　　宋静姿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陆郅，暗暗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郅显然也不清楚这两个警察怎么回事，朝她摇了摇头。

　　这时候警察身后一个中年阿姨走出来说：“哎呀，应该不是他，那三个人看着都是外国人长相，不是他不是他。”

　　宋静姿看到这个阿姨，这才恍然记起来，这阿姨就是刚才厉寒时在店里闹的时候最后一个被吓跑的那位顾客。

　　再看看那一对年轻的男女，她没怎么记住长相，但对两人穿着还依稀有些印象，应该也是在店里被厉寒时吓跑的那对情侣顾客，她记得是男孩连拉带拽地女孩带出去的。

　　而眼下三个人竟又回来了，还带着警察一起。

　　听到这里陆郅大概能猜到一点是个什么情况了，他掏出自己的证件给面前的两个警察看，虽然都不认识，但既然都是自己人，那更加容易沟通了，他捡着能说的，大致地将他们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遍。

　　警察也把他们接警时从三个报警人那边得到的情况说了一下，大概的经过就是年轻的小情侣中，男孩硬拉着女孩从甜品店里跑了出来，但两人始终觉得心里不安，不敢再次进店又不愿就这么离开，便在对面那个街口徘徊不走，正巧就碰上了最后一个从店里跑出来的中年阿姨。

　　两人从阿姨口中得知里面那几个老外已经准备用强迫手段把女店主带走了……三人一合计，当机立断报了警，但又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地等着警察来。

　　小情侣中的女孩说，他们最早没看到那几个外国人出去，后面宋静姿和陆郅出门倒是看到了，三人远远的瞧得模糊，以为女店主就是被原来那个外国男人带走了，急得背上冷汗都出来了。

　　两方都把自己的情况说清楚了，大家都很庆幸只是虚惊一场，两位出警的警察和陆郅交流了几句然后让报警人签了字就离开了，中年阿姨三人见没事了便也打算离开，却被宋静姿叫住了。

　　宋静姿喊他们等等，然后飞快地跑进屋拿了三只饮料杯，把罐里温着的最后一些热牛奶全都到了出来，差不多正好装满三个杯子，今天她店里所有东西都兜底精光了，就只剩下这些热牛奶了。

　　她飞快地把牛奶打包装好，提着又走了出去，递给外面的三人，“谢谢你们。”

　　她是由衷地感谢。

　　三人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婉拒不收，宋静姿递把牛奶递给他们有给推了回去，这样一个来回之后，在旁边看着的陆郅就开口搭了句话：“拿着吧，就一杯牛奶，不贵重，就是聊表一点对你们的谢意，天儿冷，你们在外边站的时间也不短了，喝杯热的暖暖也好。”

　　三人这会儿也已经知道了这个刚刚差点被他们当成嫌疑人的帅哥其实是个便衣，警察叔叔的话还是可以多听听的，于是三人接过了热牛奶和宋静姿道谢，之后就分散说了再见朝着各自要去的方向离开了。

　　宋静姿就站在店门口看着三人的身影渐渐走远，目之所及是夜晚城市霓虹华灯的璀璨，就像头顶夜幕中的星河洒落在这座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

　　“陆警官。”宋静姿的目光追随着远处马路中央灯光绵长的车流，懒洋洋地抻展了一下腰身，“其实我刚刚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尤其在垃圾桶那边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都滚得远远的，别来烦我，但现在，我的心情变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