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她如今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大好，一见到秦柔，就想起自己得先说另一件事：

　　“小秦同志，这个先放一边，现在有一个特殊的任务交给你。”

第3章 、陆琰

　　“你啊，去跟人见见。”孙主任喝了一口热水，简单说明了基本情况。

　　秦柔：“？！！！！”

　　孙主任的意思是……让她去跟人相亲？？

　　这年头，组织还带给分配对象的。

　　“人叫陆琰，二十五岁，没比你大多少，也没结过婚，目前在滨城某海军学校进修，即将调任团参谋长，年少有为。”

　　孙主任估计这回只是走个过场，在秦柔面前没详细介绍陆琰的家世背景，怕再横生波折。

　　陆琰是大院子弟，是如今已离休老陆司令的小儿子，上面还有几个哥哥姐姐，他是老幺，人聪明，从小却是最皮最顽劣，脾气不大好，现在二十五岁都没结婚，操碎了老首长的一颗心。

　　这当父母的，总觉得自己的儿子只要结了婚，他就成熟懂事了，陆家父母也不例外，趁着儿子如今在学校进修，老首长拉动一切关系想给他介绍对象。

　　最开始，陆琰可是个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他长得好，家世好，前途光明，但是，他来进修了三个月，在此期间，已经相了……也不知道相了多少个，没一个能成。

　　问题就出在陆琰身上，他脾气不好，习惯了上下级之间的训斥，对女人也没什么耐心，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人都被他气哭了，他也不知道哄哄，还在一旁冷嘲热讽。

　　总之，最后一个都没成，从老战友那边听说了陆琰的所有相亲战绩后，老陆首长气的是直拍桌椅，“他脾气爆是不是？”

　　“他还想上天了？！！”

　　“我要给他挑个性格最辣的媳妇儿，帮我骂死他！治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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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辗转问来问去，老战友问到了孙主任这里，孙主任想到了让她头疼的秦柔，这秦柔面对杨老娘，也是战绩惊人，于是顺口将她说了出去，就说给介绍介绍。

　　从孙主任办公室出去，秦柔拿到了二十元奖金，五斤肉票，似乎孙主任还觉得对她有点莫名的亏欠，给她塞了一个超大搪瓷杯，说也是给她的奖励。

　　秦柔低头看怀里抱着的搪瓷杯，或者说是搪瓷缸子？！！这杯子上面印着花开富贵，还有一个大大的“喜”字，目测是有个三千毫升的大杯子。

　　这种杯子，放现代你拿去蜜x冰城，他估计还勉强准许你自带杯子，要是拿去别的奶茶店，估计能把你轰出去。

　　秦柔掂了掂手中的杯子，心想这个年代用料扎实，指不定这杯子能用个几十年。

　　别说是装来喝水了，装几只粤省老鼠都不在话下。

　　见她抱了个巨大搪瓷杯出来，文工团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薛婷婷的目光也放在秦柔的身上。

　　秦柔对着薛婷婷笑了笑，刚还在与她说话的林长彦此时已经不在了。

　　见到秦柔的笑，薛婷婷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刚才林长彦与她聊天的时候频频走神，难不成是因为秦柔的缘故？

　　秦柔没能嫁给杨团长，她又把目光放在了林长彦的身上？她可真是枉费心机，但凡林长彦与秦柔多相处片刻，了解她的本性后，绝不会喜欢这个空有美貌的花瓶。

　　薛婷婷这会儿又是期盼着林长彦早点看清秦柔的真面目，又是惊讶自己对林长彦的在意，在她自己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她似乎对这个青年记者产生了些许好感。

　　“秦柔，你出来了？刚孙主任还跟你说了什么？”

　　“你咋还抱着这么大一个搪瓷缸子？！新的？”

　　秦柔抱着个大搪瓷缸子，这画面实在是太吸引人眼球了，她刚回到宿舍，就有好几个舍友围了上来。

　　她住在文工团的集体宿舍，宿舍房间狭小，一个房里摆了六七张上下床，还有几张桌椅，秦柔睡在靠窗户边一架铁床的上铺。

　　这些上下床格外老旧，绿皮漆掉了大半，爬上去的时候摇摇晃晃，一排三架床连在一起，一个人往上爬，三架床都能跟着一起摇。

　　“孙主任给的，说也是这次的奖品。”

　　“是吗？哇！好大一个！”

　　秦柔在文工团的名声不好，一个宿舍里，大半的人都不喜欢她，但她也不至于人人喊打，还是有几个塑料姐妹在。

　　这些个塑料姐妹，也没几个安好心的，虽然表面又是劝又是安慰的，实际上没几个盼着她日子好，乐得在一旁看她好戏。

　　“她还叫我去跟人见个面，叫陆琰，是个海军军官。”秦柔简单说了下今天演出的事，忽略掉自己获得的奖金和肉票，她可不想请客，着重提了下手中这个巨大的搪瓷缸子，最后再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孙主任让她去跟人见面相个亲。

　　秦柔说着，也不太当一回事，以前她毕业当幼师的时候，多得是人想要给她介绍对象，园长，同行老师，社区的……乃至孩子们的家长，拉着她想给她介绍对象的海了去了。

　　相亲见个面，又死不了人。

　　实在推诿不了的，见个面糊弄过去，秦柔就怕人缠着自己。

　　这个叫陆琰的，哪怕孙主任只是简单介绍了几句，秦柔也知道了他明面上条件确实不错，二十五岁当上团参谋长，副团级，将来发展空间远大，是个好对象。

　　但是秦柔很有自知之明，孙主任不喜欢她，而她最近身上闹出了不少事，人家给她介绍对象，能给介绍什么好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姓陆的身上肯定有重大短板。

　　所以秦柔堂而皇之把他的名字说了出来，她的消息闭塞，不代表别的人不知道他。要知道部队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年头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私下都爱八卦，若是这个陆琰身上是有些“名声”在的，那估计不少人听说过他的事迹。

　　就跟她秦柔的烂名声一样。

　　“陆琰？那个陆琰？！那秦柔你可惨了！！”

　　果不其然，还真有人听说过这个陆琰。

　　秦柔看向说话的那个人，是她们团里的大喇叭唐蕊白，据说家里有点关系，知道不少区里的八卦消息。

　　“怎么说？”秦柔的塑料姐妹花之一的罗贝贝比她先开口，“那个陆琰之前结了婚？”

　　她这话问得十分高明，初听之下似乎是不经意说出口，却又透着股膈应人的阴阳怪气。

　　罗贝贝暗中一笑，自从闹出了杨老娘那一遭之后，还真有不少想给秦柔介绍二婚的。

　　这秦柔长得漂亮是漂亮，却长着一双妖媚的狐狸眼睛，漂亮的不太正经，说不定就是个后妈命。

　　“没结婚，他家里好着呢，以前老陆司令的小儿子，二十来岁，只不过脾气爆得很，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家里要他相亲谈对象，全都没处上。”

　　“你们知道那个分区医院的护士小柯吗？长得很漂亮的那个，跟他相过，回去哭了大半天。”

　　“他人凶得很，秦柔你跟他见面，别被他给挤兑哭了。”唐蕊白促狭着笑了。

　　她觉得秦柔跟陆琰见面，就是两火药桶的碰撞，陆琰脾气又爆又丝毫不让人，秦柔更是个泼辣货，着急起来不管不顾，指不定要闹出啥笑话来。

　　——这两人能成？

　　那几乎是天方夜谭！！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秦柔，你长这么漂亮，男人对你哪凶得起来，人家条件不错，你好好把握把握。”听到这里，罗贝贝脸上的笑有些勉强，没想到这个陆琰的家庭条件这么好，老首长的小儿子，还是个没结过婚的，听着不过就是脾气差了点，这人居然介绍给秦柔。

　　秦柔她也不过就是生得漂亮了些。

　　罗贝贝心中嫉妒且酸涩，嘴上却是违心夸着秦柔漂亮，鼓动她去好好把握“陆琰”这个好对象。

　　听那唐蕊白说，陆琰这个大院子弟，可是个出了名的刺头，软硬不吃，这么一个难啃下去的硬骨头，能被秦柔啃下去？

　　不可能。

　　最大的可能，是秦柔瞧上人家条件好，一心想攀高枝儿，对他苦苦纠缠，人哪瞧得上她这样庸俗狐媚子，最后让她们这些人看笑话。

　　她可得好好鼓动秦柔去啃这个硬骨头。

　　“嗯，我好好把握。”秦柔听完她们聊天后，这下放心了。

　　这陆琰听着其实也没多大问题，脾气不好，不解风情，不懂得怜香惜玉，一身的臭脾气……秦柔想着，我又不是他媳妇儿，我管他脾气好不好？我在意他不解风情？我又不跟他一起生活……

　　不过是跟他相个亲，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秦柔觉得陆琰这家伙更像是在长辈的逼婚下，他摆烂了。

　　这样的相亲对象也好，至少不会苦苦纠缠她。

　　秦柔暗自点了点头：

　　——他摆烂任他摆烂，只要我态度端正，那就能在领导和围观群众面前糊弄过去。

　　顺便还能洗刷一下秦柔的烂名声。

　　秦柔三两下爬上床，把钱和肉票都藏好，随后下了床，打算去洗一洗新到手的搪瓷杯子。

　　她抱着那个搪瓷杯子，暗自咋舌：这么大一个搪瓷杯子？它真的只是杯子？而不是个海碗？

第4章 、姐妹

　　定好了与陆琰见面的日子，领导似乎对她产生了一种另类的愧疚之情，单独给秦柔批了一天假。

　　秦柔：“……？”

　　这陆军官有那么可怕？

　　秦柔是当局者迷，不清楚在旁观者的眼里看来，陆琰这样的刺头和她这个小辣椒凑在一起，所产生的化学效应十分可怕，且令人头皮发麻。

　　——有假期总归是令人高兴的。

　　秦柔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下，带上钱和票据，换上了一身便装，在下午两点半的时候离开了文工团大院。

　　她先去了一趟百货大楼和副食店，而后在滨城汽车站搭上一辆小客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抵达了木垦农场。

　　眼前是一排排的砖瓦房，一条条的围成了七零八落的院子，大人们早就拿上生产工具做活去了，婶子剥着豆萁，小孩三两成群追逐打闹。

　　秦柔的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数着屋子来到了一间破旧的民房前，门前有三层阶梯，边上种着点青葱小菜，却被人狠狠地踩倒了。

　　破旧的门板上糊着黑泥驴粪，纸糊的窗户上破了好几个大洞，因着大白天的屋子里有人，门并没有关上，秦柔直接推门进屋。

　　一进屋，秦柔便看见了一个穿着围裙，正弯腰收拾石子烂叶子的女人，桌上、墙上、地上……靠近门窗的地方散落着硬牛粪。

　　那女人穿着灰布衣服，系着白色的围裙，围裙上早就满是洗不掉的灰色污渍，她察觉到外面来了人，怕又是来闹事的，谁知抬头见到的是秦柔，她眼睛里满是诧异。

　　女人剪着齐耳短发，容貌与秦柔有三四分相像，只不过她是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厚嘴唇。

　　她见到秦柔，愣神着还没说话，屋子里两个孩子挤了出来，围到秦柔的身旁开心道：“小姨！！”

　　“妈妈！小姨！！小姨来了！！”

　　秦柔笑盈盈地看向秦棉，喊了一声：“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