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他生性温和，和强势的儿子在集团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林智凯不承认，林氏就不会承认。

　　林老爷子能做的，就是把他和老婆子的一切，加倍补偿给沈瑶，包括这两份迟来的亲情。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林升已经领着沈瑶穿过前厅，到达正厅门口。

　　即使心里早就有准备的林父林母，在这一刻，也不禁握紧了交握的手。

　　下午两点的阳光，恣意张扬，朦胧了来者的五官，依稀的，林父林母只能看到林升的后面跟着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阳光反射在莹白的肌肤上，白得刺眼，朱唇明眸，看不清样貌，单一身潇洒的气质，足以令人侧目。

　　但这却让林家二老隐约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来得不是他们的女儿吧？

　　林老夫人的第一反应是，林升没把人接来，女儿不想见他们。

　　察觉到妻子情绪的林老爷子，捏了捏老妻的手，悄声道：“别瞎想，说不定是瑶瑶的孩子。”

　　“可、可不是说就一个女儿吗？”

　　“之前派出去的人，连张清楚的正面照都拍不到，拍到的全是剧照，说不定查到的信息也不对呢。”

　　林父嘴上安慰着林母，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

　　二老嘀咕的功夫，林升已经带着人进来了。

　　沈瑶一进屋，迎面相扶走来一对面相十分和善文雅的老夫妻。虽已年过花甲，保养的都不错，只是发间参杂的白发略显得几分违和和老态，从脸上也仍可看出年轻时必是极为出众的样貌。

　　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期待见到自己父母时是什么时候了，大概很多很多年前了。

　　童年的记忆始于福利院冰冷的围栏，第一次认识到每个人都是有爸爸妈妈的，是福利院有一次接待了一对带着女儿来福利院做善事的年轻夫妻。

　　沈瑶已经记不太清小时候的感觉了，怨过恨过，也挣扎过，但一切的记忆渐渐地被后面的温情完全覆盖，以至于她忽然发现，时隔四十多年，当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中，远比想象中冷静。

　　与沈瑶冷静相对的，是林家二老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愧疚。

　　尤其林老夫人，真的看清沈瑶的样貌后，她的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根据他们收集到的资料，沈瑶独身一人，靠跑龙套养活孩子，所以任谁也不会把眼前这个姿容雅致的“男孩子”和想象中风尘仆仆、为生活所累的中年女人看作是一个人的。

　　但她长得又如此的熟悉，眉眼完全就是挑着她和丈夫的优点长的，林老夫人此时内心已经下意识把沈瑶看作是女儿的孩子。

　　虽然在他们看到的资料里，沈瑶只有一个女儿，并没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多的儿子。

　　强压下内心没有见到女儿的失望之情和心中的疑惑，林老夫人试探性地拉住沈瑶的手，见她没有抗拒，面上一喜，“孩子，先坐。”

　　林老爷子也对“外孙”表现出的顺从，激动地眼眶更红了几分。

　　沈瑶确实没有多少抗拒的心情，被遗弃的痛苦早已不是生活的全部，再加上知道了自己并不是被亲生父母所放弃的，她心情平和很多。

　　林老爷子和林老夫人此时的情绪，并不是伪装出来的，见沈瑶坐下，林老夫人连忙把早就摆好的果盘、点心盒一股脑儿推到了沈瑶的面前。

　　“孩子，外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都准备了一点，来，吃点。”

　　沈瑶扫了一眼桌子，确实不是一般的全，但？

　　沈瑶：“外婆？”

　　看到沈瑶脸上不加掩饰的疑惑，林家二老心里一个咯噔。

　　这、这林升没说吗？

　　难不成是把人给骗回来？！

　　自打进来就一直静默地站在一边，充作装饰物的林管家，见状急忙上前，解释道：“老夫人，您误会了，这位就是沈瑶小姐。”

　　林家二老对视一眼，毫不意外地从对方放大的瞳孔中见到了彼此丝毫不逊于对方的震惊。

　　这是他们的女儿？！

　　沈瑶一听，就明白是她现在颇具有欺骗性的外表，误导了林家二老，不太好意思地轻咳两声，说：“长得可能有点显小。”

　　林家二老：“……”

　　****

　　好半响才勉强消化这个信息的林家二老，已经不是怀疑，而是非常确认手里提前拿到的消息是不准确的了。

　　二老不傻，联系沈瑶出众的气质和外表，清楚地明白里面有弯绕，但都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但有些问题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的。

　　林老夫人：“瑶瑶，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

　　沈瑶没否认，大方地点点头：“对，她正在一中，我一会儿还要去接她。”

　　林老夫人闻言一喜，“太好了，你的大侄子，叫林澈，现在也在一中，今年读高一，说不定两个孩子还是同学呢。”

　　沈瑶对此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多的林家二老也不敢再问，跟孩子第一次见面，问东问西的太不好看，老太太坐到沈瑶的旁边，亲热而克制地介绍起了林家。

　　“你还有一个哥哥，叫林智凯。”对于儿子，林老太太一语带过，显然不想多提这个糟心的玩意儿，反倒是多提了两句家里的孙辈，“你哥哥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叫林岚，现在在公司帮她父亲，小儿子叫林澈，今年读高一。”

　　对于被抱错的林智芸一家，老太太绝口不提。

　　三人的相处度过最开始的尴尬后，气氛逐渐融洽起来。

　　沈瑶并不排斥二老表现出的亲昵，当然她也没有心胸宽大到立刻接受，但面对同样被蒙在四十多年的两位老人，她也愿意试着接受这份好意。

　　跟失而复得的女儿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在林老太太看来，都无比的珍惜，总觉得时间过快，还没说两句话呢，沈瑶就开口告辞。

　　林老太太急忙挽留道：“不在家里吃晚饭吗？”

　　沈瑶笑笑：“不了，改天吧，我今天要去接孩子，她第一天去一中。”

　　林老爷子一听是去一中接孩子，直接拍板道：“让林升送你，正好接上小澈，让两个孩子认识一下。”

　　已经推了晚饭，不过是接送一趟，沈瑶没再拒绝。

　　半小时后，车稳稳地停在了一中附近的小道上，再往里去车就不让进了，沈瑶和林管家索性直接下了车。

　　高一是唯一不用上晚自习的年纪，所以这会儿出校门的基本上都是高一学生。

　　但直到人几乎都走尽了，沈瑶依旧没有看到女儿沈艾沁的身影，林管家也没找到自家孙少爷林澈。

　　林升：“要不我去学校里看看吧。”他没好意思说留堂，毕竟林澈没少被老师们特殊照顾。

　　沈瑶：“好，我去旁边看看。”

　　林升心说她估计不熟悉一中附近，刚想开口阻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瑶见林升进了校园，揣着兜，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中小门处的小路里。

　　这里是一中校霸最喜欢欺负同学的地方。

　　拐角多，地方偏，当然也常年蹲守着教导主任。

　　沈艾沁是不可能被留堂的，沈瑶一猜，八成就是碰到事儿了。

　　果然，刚拐过去第一个转角，沈瑶就看到一个自家闺女，正挡在一个衣衫凌乱，半张脸肿得老高的女孩儿身前，神情冷漠、精致的眉宇间隐隐透露着不耐。

　　而地上，几个穿着改短版校服、浓妆艳抹的女生，抱着头，瑟瑟发抖的蹲在地上，还有一个，表情凶狠，整个人却狼狈地坐在了地上。

　　沈瑶刚想说话，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地声音——

　　“里面的人都不要动，教导主任来啦，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沈瑶：“……”哪里来的憨憨？

第3章

　　教导主任的人格魅力，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芬芳而令人难忘的。

　　他们或强健有力，或其貌不扬，有的满头茂密秀发，有的秃成了人群中最闪亮的崽。

　　一中的这位教导主任，身高一米九，孔武有力，标志性光头常年隐藏在帽子下，走到哪里，就收割一片鬼哭狼嚎，人称一中鬼见愁。

　　愁不愁的沈瑶不知道，反正随便一瞥，那几个小太妹抖得已经赶上了缝纫机的速度，哆哆嗦嗦。

　　以前她们选在这里欺负同学，是因为这里只有一个出入口，现在她们却因为这个，真是跑都跑不掉。

　　果然，天道好轮回，千万别作孽。

　　不过，沈瑶看向人群中那个始终淡定地有些冷漠的女孩，也就是她的女儿沈艾沁。现在只看场上的局面，对她并不利。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艾沁是站出来打抱不平的，但谁知道来的教导主任是个什么脾气。蛮不讲理的也不是没有。

　　不过也没有时间留给沈瑶思考太多了，几息的功夫，拐角处转过来了两个人。

　　一个俊逸阳光的男孩，和一个戴着帽子的彪形大汉。

　　沈瑶站在角落处，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径直越过了她。

　　“干什么呢，高几几班的，抓紧交代！”彪形大汉的声线很有特色，属于一听就让人记忆深刻的那种。

　　沈瑶一听，嘴角就勾起来了。

　　啧，好像是熟人啊。

　　那她放心多了，不是因为认识，而是相信这位老朋友的人品，最起码不是个是非不分的。

　　果然，对方一看蹲在地上那几个，两根眉毛登时就立起来了。

　　“怎么又是你们几个？！放学不回家，天天堵同学，还威胁人家不准告状。我告诉你们，老师我早就盯着你们了，仗着家里有点关系，就为非作歹，今天可算让我逮到现行了！”一中的教导主任叫赵海，此刻赵海冷眼一瞪，看起来还真的很唬人，至少蹲地上几个脸都白了。

　　赵海对这几个的可怜样儿可没有什么同情心，尤其打头那个，叫李丹的，活脱脱一个女校霸。他想治她很久了，但李丹却滑头的很。

　　李家依附着任家，李丹借着这个靠山，专挑家里条件不好的学生欺负，然后再用家里的关系摆平，被欺负的学生因此也不敢告状。

　　今天，就看李丹的狼狈样儿，就知道她准时碰到硬茬了。

　　要不是还记得自己是个老师，赵海都想拍手鼓掌。

　　扭头看向沈艾沁和一直躲在她后面的女学生时，赵海脸上的表情就柔和多了，甚至刻意放轻了声音，“同学别怕，告诉老师发生了什么，对于欺负同学的行为，我们一向是坚决不放过的！”

　　或许是赵海在一中的名声一直不错，也或者是因为沈艾沁像个盖世英雄一样一直站在她的身前，被李丹欺负的女同学，咬了咬唇，勇敢地站了出来，指认了李丹，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赵海乐了，李丹怒了。

　　不过李丹也不傻，现在她看着可狼狈地很，就算这回阴沟儿里翻了船，她也得把那个借读的新学生给一起拉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