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他已经瘫了，这辈子都没法好起来了。

　　乔秀芝回到乔家老宅，乔家大儿媳万春菊炮竹一般冲过来：“妈，你回来了！我正打算去做午饭，妈，你把鸡蛋给我吧。”

　　乔秀芝眉头不耐烦一挑：“什么鸡蛋？没了！”

　　乔秀芝这辈子生了三子二女，两个女儿已经嫁出去，家里三个儿子也已成家。

　　老大乔振国，和媳妇万春菊生有一儿二女，他们的儿子乔安平是乔家第三代里唯一的男丁。

　　老二就是乔振军，媳妇就是方小娟，两夫妻生了大乔和小乔这对双胞胎女儿。

　　老五乔振民，目前在镇上供销社当临时工运输员，娶的是镇上的姑娘陈巧巧，两人结婚五年，只生了一个女儿。

　　万春菊顿时急眼了：“妈，你不是才从宋家和狗蛋他娘那里拿回来五个鸡蛋吗？怎么会没了？”

　　乔家虽然条件比村里其他人家好，可现在不是农忙时间，家里每天也只能喝稀粥配咸菜，吃得她嘴里都要淡出鸟来。

　　家里的老母鸡也要命，一连半个月都生不出一个蛋来，照她说，不会下蛋的母鸡就应该杀了来吃，可现在还没到过年，所以这鸡也杀不得。

　　听说婆婆从宋家和狗蛋他娘那里讹到了五个鸡蛋，她一早就盘算好了。

　　五个鸡蛋里面，两个留给公爹，一个给安平，安平是乔家唯一的男孙，理所当然能吃一整个，剩下两个就弄成西红柿炒鸡蛋和韭菜炒鸡蛋，让大家也能吃一顿好的。

　　现在听到婆婆说鸡蛋没了，这让她怎能不着急？

　　乔秀芝推开她：“鸡蛋我给了大乔和老二四个，剩下一个你就别想了。”剩下一个自然是要给薛川补身子的。

　　晴天霹雳！

　　差点将万春菊劈晕了：“妈，你说什么？你给了大乔和老二四个鸡蛋，老二家不是已经分出去了吗，你干嘛给他们那么多鸡蛋？”

　　老二都已经分家出去了，他有什么脸拿家里的鸡蛋？

　　还有，安平作为乔家唯一的男孙，都吃不到一个鸡蛋，大乔那灾星凭什么能吃到鸡蛋？

　　乔秀芝顿时脸一板：“鸡蛋是我的，我想给谁吃就给谁吃！”

　　“不是啊妈，我们大人不吃也没什么，可安平他是我们乔家唯一的男孙，你怎么也不给他留个鸡蛋啊？”

　　万春菊为自己的儿子感到委屈，作为乔家唯一的男孙，怎么宠都是应该的，可她婆婆倒好，眼里只看得到公爹，有什么好吃的都是首先给公爹。

　　要她说，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整天这么腻歪，羞不羞人？

　　给公爹吃也就算了，她们做媳妇的也不好说什么，可现在给老二又算什么啊？明明已经分出去了，凭什么将鸡蛋给他们？

　　乔秀芝才懒得理大儿媳这个蠢货：“谁告诉你男孙就能得到优待的，在乔家，老娘说了算！不服？憋着！”

　　万春菊：“……”

　　乔秀芝可以说是整个东风公社里面最不重男轻女的人，她天生神力，家里又只活下来她一个女儿，从小被当作男孩子来养，家里家外都是她一把手在操持。

　　和薛川结婚后，因为薛川身子差，家里家外还是由她操持，因此她从来不觉得女人比男人差。

　　三个儿子里面，只有乔振国生了一个儿子，老二和老五都只有女儿，但她一点也不着急。

　　没儿子？

　　招个女婿回来就好了，就跟她当年一样。

　　乔秀芝不重男轻女，可万春菊不怎样想啊。

　　她觉得自己生了乔家唯一的带把子，她是乔家的大功臣，她的儿子是乔家的金疙瘩，全家上下都应该捧着他们母子俩才是，偏偏婆婆不当一回事，这可不就戳了万春菊的心窝？

　　万春菊越想越不是滋味，只是让她跟婆婆正面杠上她也不敢，婆婆一拳能打死野猪，让她去杠，那不是找死吗？

　　乔振国从外头回来，目光扫过万春菊锅底一样黑的脸，又转过去，直接当作没看到。

　　万春菊脸更黑了：“你没有看到我不高兴吗？”

　　乔振国愣了一下，挠了挠额头道：“你哪天高兴过了？再说了，你的脸天生跟黑山猪一样黑，谁看得出来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万春菊：“……”

　　万春菊差点吐血了，她找的是什么男人啊，就会气她！

第007章

　　万春菊最终还是没憋住，将鸡蛋的事情跟她男人说了：“你说妈是怎么回事，老二都分出去了，妈还将鸡蛋都给他，那我们吃什么？”

　　乔振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鸡蛋是妈的，妈想给谁就给谁，你有手有脚的，还想挖老人的东西，你怕是猪油蒙了心吧？”

　　万春菊气得咬牙切齿：“我什么时候说要挖妈的东西？我只是觉得别人家都将孙子当宝贝，可妈对安平一点都不好，安平作为乔家唯一的男孙，连个鸡蛋都分不到，这像话吗？”

　　“的确不像话。”乔振国点头附和。

　　万春菊正得意，却听他又道：“说来这事也怪你，妈说爹蠢蠢一个，娘蠢蠢一窝，你这么蠢，连累我们的儿子也跟着蠢，妈最不喜欢蠢人了，安平跟你一样蠢，妈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万春菊：“……”

　　她差点当场表演去世！

　　他妈偏心，跟她蠢有什么关系，不对，谁说她蠢了！

　　乔振国没理会他媳妇黑得出水的脸，摇头叹气走人。

　　万春菊气得要命，干起活来摔摔打打的，心想着这样下去可不行。

　　自从方小娟回娘家后，都是她男人和公婆三人轮流照顾乔振军，出钱又出力，现在连粮食也要被抢走，太亏了！

　　方小娟是乔振军的妻子，凭什么她在娘家吃香喝辣，他们却要受苦受累地照顾乔振军？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得赶紧想个办法让方小娟回来才行！

　　——

　　小乔踩了一脚的粪便，本想让大乔帮她擦干净，却不想大乔被她奶给叫走了，气得她想吐血！

　　鞋子沾了粪便，臭气熏天，恶心得她想将鞋子扔掉！

　　可这鞋子是新做的，加上她只带了一双鞋去姥姥家，这鞋要是扔了，她就没有鞋子穿了。

　　最后她用大乔给的鸡蛋，跟一个小女孩换了鞋子穿，并让对方帮她将鞋子刷干净后再拿回去给她。

　　小乔穿着破了好几个洞又不合脚的鞋子，一步一步往方家走，在路过生产队长王水生家时，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说起来，村里一共只有两户人家住砖瓦房，一个是乔家，另外一个便是王家。

　　王家五个儿子皆长得人高马大，大儿子王水生是生产大队长，这村里上上下下谁不敬着王家？

　　谁要是敢跟王家作对，到时候生产大队里分活儿，什么脏的累的活儿就是谁家的。

　　王家老三更是了不起，早早就去参军，听说如今已经在部队当了营长，管着好几百人呢，每个月寄回来的钱都有四十元！

　　四十元，这比县里工人的工资还要多！

　　可工人总得吃喝，偶尔还要生病，一个月能存下来十元就谢天谢地了，而军人是国家养着，吃喝拉撒都有国家管，病了也有国家给治，也就是说这四十元是完完全全存下来的！

　　王家其他三个儿子，老二和老四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村人，力气大，肯干活，娶的媳妇也都是过活的好手，因此王家可是七里村里头一份过得好的人家。

　　至于王家老五？

　　那可不是什么钻石王老五，那是一颗混不吝的老鼠屎！

　　因为是老小，自小被王家老太太惯着宠着，养成了偷奸耍滑、好吃懒做的性子，一年到头赚的工分比女人还少！

　　前几年王家老太太给他说了个隔壁村的高中生做媳妇，原以为能让他安生几年，不想那媳妇也是个没福的，大冬天洗衣服摔了一跤，大出血难产死了，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男娃。

　　王家老太太倒是想再给他重新说一个媳妇，可是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给人做后妈？

　　且王家老五那好吃懒做的性子，早在东风公社里传得人人皆知，有一两个寡妇倒是愿意嫁过来，可王家老太太哪里肯啊！

　　于是，王家老五就打光棍到现在。

　　正想着，王家的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

　　男人顶着个好多天没洗的鸡窝头，一边伸懒腰打哈欠，一边用手指挖耳屎，嘴角挂着痞痞的笑容。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家老五王鑫生。

　　王鑫生看到小乔，咧开一嘴黄牙朝她笑道：“哟，这不是我们队有名的小神童吗？小神童，你背两首诗来听听！”

　　不等小乔回答，他又捂着鼻子怪叫了起来：“怎么你身上有一股屎味，你该不会拉在裤子上了吧？”

　　小乔：“……”

　　面对这样混不吝的人，小乔只想说，她连标点符号都不想跟他说！

　　她冷着脸从他身边经过，走了两步，突然脑光一闪，她想起了书中一带而过的剧情。

　　书中说王鑫生后来娶了林慧那个寡妇做老婆，在林慧的劝说下，王鑫生居然洗心革面做人，不仅成为好丈夫好爸爸，而且在改革之后，他成为了村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王鑫生看着混不吝，却是交际做生意的一把手，他后来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

　　王鑫生不仅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他也是第一个搬到城里住的人，他在城里买了好几套房子，后来赶上拆迁，一下子成了拆迁大户，家里富得流油！

　　如果……如果让她妈离婚嫁给王鑫生，那她不就成了富二代？凭她的对未来的预知，加上王鑫生的能力，她能让王家富上加富！

　　小乔越想越眼热，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形成，压也压不住。

　　她立即回头想跟王鑫生打招呼，可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人？王鑫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叹了一口气，她继续往前走。

　　回到方家，方小娟一眼看出她的鞋跟出去时不一样，急忙问道：“娇娇儿，你的鞋子去哪里了？”

　　小乔黑密的眼睫眨了眨，红着眼道：“姐姐推了我一下，我没站稳一脚踩在粪便上，我不得不跟人家换鞋子穿。”

　　方小娟双手叉腰，直接开骂：“黑了心肝的东西，这是存心要让你丢脸！以为我不在家，她就可以翻了天是吧，我这就回去抽死她！”

　　小乔赶紧拉住她：“妈，还是算了，姐姐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她可不敢闹开，当时那么多人看到她踩到粪便，要是闹开了，她很难圆回来，关键她更怕将她奶闹过来。

　　方小娟又气又心疼：“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让那祸害骑到你头上来！你放心，这两天妈一定想办法将她赶出家门去！”

　　要是以前，小乔肯定很开心听到这话，可在看到王鑫生之后，她的想法改变了。

　　她现在要做的不是将大乔赶出家门，而是要想办法说服她妈离婚，还要让她妈跟王鑫生勾搭上，等离婚后，就将她爸留给大乔！

　　自身结巴，再加上一个瘫痪的父亲，她就不信这辈子大乔还有机会翻身！

　　想到这，她抬起头，眨着水雾雾的眼睛：“妈，要是姐姐被赶出去，那家务活谁来干？本来我也可以帮忙，只是我这身子太差了，要不然还是让我来干吧，总不能叫妈又下地又干所有的家务活，还要照顾我爸，这样妈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