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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反正薛花花就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不怕天不怕地更不怕下地狱!

  当然,他们聊天的内容会通过不同的人传到薛花花耳朵里,薛花花不在意外人对她的看法,她的心思都在陆德文他们的学习上,庄稼地活少了很多,全家重新投入到学习当中,陆家筹备分家,李雪梅抽不出时间,罗梦莹便替了李雪梅的位置,教陆德文他们二年级的课本,上午语文,下午数学,学习的时间不长,但陆德文他们注意力集中,速度明显比农忙时快了很多。

  再考试时,题目比以前多了很多,薛花花放宽了要求,90分以上就能正常吃饭。

  几兄妹信心勃勃,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就开始做题,完全不受外界干扰,薛花花在灶房煮饭,时不时朝外看两眼,今天的题是罗梦莹出的,她在院坝守着监考,旁边站着几个知青房的女知青,指着地上的题目交头接耳,嘴角扬着鄙夷的笑,小学二年级的题目,换作她们十几分钟就完成了,几兄妹绞尽脑汁想个半天都想不出答案,数学就算了,语文很多字不会写只能笨拙的写拼音代替,看得人笑掉大牙。

  还考试呢,真把自己当学生了?

  女知青们捂着嘴,声音不敢太大,怕薛花花翻脸,左右她们是瞧不起这种小学题就是了,而且还握着烧焦的树枝当笔用,太掉价了,她们才坚决不会这么做呢。

  和她们讥笑的嘴脸不同,男同志们稀罕得很,不约而同的蹲下。身,认真的审视着题目,他们思考,不受控制的想答案,一道接一道,完全把自己沉浸到考试中去了,周旭低头看向题目,“德文同志,你这题算错了……”

  蹲在地上的陆德文讶然的抬起头,望着周旭手指的地方,小心翼翼瞄了眼灶房,见薛花花目光淡淡的望着自己,陆德文打了个突,忙朝周旭摆手,“错了就错了,下次做对就好。”一次吃不上米饭不要紧,千万别把属于自己的稀饭给弄没了。

  “给你说了你就赶紧改啊。”周旭不懂陆德文想什么,学校期末考试,他恨不得有个人在旁边帮忙算数报答案,以己度人他才和陆德文说的,对方竟然不领情。

  陆德文眼观鼻鼻观心的往后挪了挪,继续做题,老实说,他有点埋怨对方多管闲事,他做完了会倒回去检查的,周旭大声指出他的错处,待会他检查时,是改还是不改?周旭不告诉他哪题错了,他没准自己检查得出来,眼下周旭提醒了他,自己再改,总有种作弊的感觉。

  知青们才是看个热闹就散了,他们几兄妹还得凭成绩吃饭呢。

  罗梦莹也提醒周旭小声点,看归看,影响他们的发挥。

  周旭心里不痛快,但也知道罗梦莹说的实话,考试最怕三心二意,他咋能分陆德文的心?小声朝陆德文说,“你继续做,我不和你说话了。”

  薛花花带领全家扫盲不是什么秘密,考试周旭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不是罗梦莹让他们晚上留饭说她可能回来得晚些,他们压根不知道陆德文几兄妹学习后还要考试,不知谁说了句去看看,他就跟着来了,不得不说,对离开小学好多年的他来说,这种考试挺让他怀念的,相比陆德文陆明文的专注,他更多的是兴奋和高兴。

  和他相同情绪的还有好几个男知青,分散开围着三兄弟观察,看他们写错了就小声提醒,手指压着写错的字,声音轻得不能再轻,“这,这个字错了,赶紧改。”

  陆建勋定睛望了眼,趁没人注意,绷着双唇问,“怎么写的,我忘了,你写来我看看……”

  男知青急忙在地上比划了下,陆建勋眼神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错别字划去,重新写上正确的字,完了担心成绩还不够理想,“再帮我看看,哪儿有错的和我说。”他怕声音被人听了去,舌头和嘴唇几乎一动不动。

  男知青心领神会,从第一道题开始检查,错的地方就用指甲轻轻划一下做上标记。

  陆明文身边是同样的情况,“明文同志,你这题也错了,赶紧改。”对考试的人来说,最高兴的莫过于偷看到同桌的答案,他太懂陆明文的感受了,几乎是陆明文挪一步他挪一步,像能写会算的影子似的跟着陆明文,一旦陆明文出错就小动作的提醒。

  陆明文和陆建勋做题的速度是又快又准,做完了两人故意磨蹭了会,等陆德文和陆红英差不多完成了才喊罗梦莹打分。

  最后的成绩可想而知,陆明文和陆建勋同时并列第一的双百分,陆德文和陆红英语文数学都有错的,罗梦莹把成绩告诉薛花花,薛花花脸上没什么表情,往灶眼里塞了柴火后走出来,感谢罗梦莹给四兄妹出题,再次留罗梦莹吃晚饭。

  “婶子,不用太客气,我图个新鲜而已,知青房已经有人煮饭了,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啊。”天儿快黑了,罗梦莹叫着知青们离开,她给陆德文他们出题没有别的意思,纯属想体验当出题老师的快。感,她小时候就憧憬自己能出个题专门让老师们做,将老师们都难住,让他们次次期末考试都出些不会的题!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愿望得到满足,只是做题的不是老师,而是用功学习的兄妹。

  无论薛花花说什么,罗梦莹怎么都不肯留下吃饭,薛花花攒些粮食不容易,她吃一顿,薛花花要废很多粮食,没必要浪费,她将手上的黑渍洗干净就和几个知青说说笑笑的走了,不忘约好明天学习的时间。

  知青们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院坝里的几兄妹站着都没动,陆明文和陆建勋考了最高分,双百分并列第一名,两人像等待接受表扬的小学生,端正的站在考试的区域里,然而左等右等,薛花花硬是没吭声,也没就这次考试发表意见,陆明文心里没底,暗搓搓抬起头,就见他妈目光阴沉的望着他,陆明文打了个激灵,“妈,咋了?”

  “咋了?你自己做了啥自己心里有数,你和老四几斤几两我不知道?100分?你蒙谁啊,平时不用功,考试就想着作弊,还吃米饭吃鸡蛋?你好意思吗你?”薛花花板着脸,脸沉得能拧出水来,陆明文心突突跳了跳,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对上薛花花洞悉一切的眼神,老实的闭上了嘴。

  薛花花懒得和他们多说,“先给我回房间好好反省反省,我让你们啥时候出来再出来,免得被你们气得没胃口。”

  说完薛花花就进了灶房,换陆德文舀水洗手吃饭,理也不理陆明文和陆建勋,兄弟两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回了房间,想到自己的小把戏被薛花花看得清清楚楚,脸火辣辣的烧得厉害,房间有点黑,月亮透过窗户洒下少许的光亮,兄弟两靠墙站着,谁都不说话。

  门外传来阵阵米饭的香味,今年的新米,蒸的白米饭又糯又香,还有鸡蛋,昨天薛花花就和他们说了,谁要考得好,不吃煮鸡蛋,而是把鸡蛋摊成饼盖在饭上,金黄金黄的,像秧田金灿灿的稻穗,又香又可口,还有酸枣馍馍……想到错过了什么,兄弟两的脸快烂成稀泥了。

  “二哥,知青和你说了几道题?”陆建勋无精打采的拿前脚掌摩擦着地,后悔不已,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他宁肯掉尾巴也比现在强,饭量减半,也就说只能吃半碗稀饭,半个馍馍……

  陆明文不答,想着知青会正确答案,他几乎没怎么专心写答案,反正写错了知青会和他说,做题的时候注意力不怎么集中,更没注意哪些是自己会做的哪些事不会做的,良久,他才开口,“大多是知青做的。”

  陆建勋颓废的叹了口气,他的情况和陆明文差不多,一看有点难的题就给知青使眼色,亏得以为有人帮忙,结果是帮的倒忙。

  月光突然暗了,陆建勋使劲搓了搓地面,沮丧的问,“二哥,你说大哥他们是不是快吃完饭了?会不会把酸枣馍馍都吃完啊?”

  昨天他妈还兴冲冲的告诉他们今天每人吃个大馍馍呢,结果弄成这样了。

  陆明文吞咽了两下,抬眉望向渐渐漆黑的门口,“要不你出去看看?”

  “不行,妈说了她喊我们的时候再出去,这会儿出去半碗稀饭都没了。”陆建勋才不上陆明文的当,薛花花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能反着来,不想被食物勾着走,陆建勋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二哥,你再和我说说考试的题有哪些,我看看自己能得多少分。”

  陆德文和陆红英分数不高,如果自己凭实力都能赢他们……真的会呕死的……

  陆明文从语文题开始说,陆建勋一题一题作答,语文数学题下来,陆建勋大概算了算自己的成绩,只觉得身子发软,额头冒汗……陆德文语文96数学95,而陆红英语文97数学93,依着陆明文说的,他自己做题的结果完全比两人的分数高。

  陆建勋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他咋就想不开寄托于知青呢,明明他自己能赢的,他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啊。

  “二哥啊!”陆建勋声音带了哭腔,“你说我咋就脑子进水找知青帮忙呢,我能赢的啊,米饭鸡蛋本该属于我的啊!”陆建勋靠着墙,越说越觉得心酸,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陆明文没哭,但脸色也说不上好看,他将所有的题重新做了遍,成绩比陆德文的好,明明该吃米饭的是他,他咋就被鬼迷了心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外边经过的陆德文听到房间响起啜泣声,端着汤碗大步进了堂屋,“妈呢,妈呢……”还没说正事,发现他妈眼神直勾勾的瞪着他,陆德文身形微颤,急忙压低了声音,“妈,二弟和四弟在房间哭,我看他们是反省到自己的错误了,要不要喊他们出来吃饭?”

  做题的时候陆德文以为自己会垫底,陆明文和陆建勋互相督促互相学习,进步是最大的,尤其在数学上,两人反应快,无论加法减法,在心里默念几秒就出答案了,所以他把重心放在语文上,保证语文的正确率来提高总体成绩,岂料陆明文和陆建勋阴沟里翻了船,叫他捡了个便宜。

  薛花花横眉,“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啊,不吃就把筷子搁下。”薛花花抓过汤碗,用竹勺小口小口舀起来喂西西喝汤,陆德文悻悻的坐下,绝口不提喊陆明文他们吃饭的事儿,事后想起来,他只庆幸自己运气好,没有听周旭的话把答案改过来,否则这顿饭怕是连他的份儿都没有。

  在他妈眼皮底下,千万不能报以侥幸,因为任何妖魔鬼怪都无处遁形,他妈眼睛亮着呢。

  少了两人完全不影响饭桌上的气氛,西西吃了个鸡蛋,喝了点汤后拿着半个馍馍啃,啃得津津有味,兴致来了指着墙上的字念,胡乱念了几个后就开始背诗,一首一首的背,半个馍馍被他当零食啃,薛花花由着他去,偶尔还会跟着背两句,有人附和,西西更来精神,双手搭膝盖上,正襟危坐,俨然一副严肃学习的模样。

  一顿饭,大半个小时才吃完,薛花花把西西给陆红英抱着,将桌上的饭碗收了,洗干净碗筷才端着两碗没装满的稀饭出来,冲房间喊,“老二,老四,出来吃饭。”

  堂屋还残着炒鸡蛋的香味,陆明文和陆建勋啃着酸枣馍馍,明明还是上次的味道,兄弟两却觉得寡然无味。

  人哪,真的不能偷懒,无论是干活学习还是考试。

  吃完饭,薛花花让他们自己把碗洗了,全家围着桌子,说这次考试的事,薛花花绷着脸,神色凝重,“老二老四的成绩怎么来的大家心里有数,知青们今天能告诉你们答案,下个月能告诉你们答案,下下个月也能告诉你们答案,但明年呢,后年呢,他们能让你们依赖一辈子吗?考试只是想测试你们前段时间学习的效果,查漏补缺,不懂的地方重新学习,重新掌握,懂的知识巩固记忆,像你们这种做法,有意义吗?你们要是觉得考试麻烦,不如取消考试算了……”

  陆明文和陆建勋慌了,焦急的说,“妈,别取消考试,我们喜欢考试。”不考试哪儿来的米饭吃,哪儿来的鸡蛋吃,他们喜欢考试,打心眼里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这样?我看你们不喜欢,别害怕我不高兴,老实说心底的感受,如果不喜欢,下个月我们不考试了。”薛花花拉着脸,一派认真。

  “妈,我们没说假话,真的喜欢考试。”陆建勋双手来回交叠,急得又快哭出来的模样,薛花花调转视线,没个好气的落在陆明文身上,后者挺直脊背,忙不迭认错,“妈,真的,我们真的喜欢考试,以后再也不让谁说答案了,真的,妈,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取消考试就意味着米饭和鸡蛋没了,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陆明文再三表示以后坚决诚实考试,诚实做题。

  边上的陆德文跟着表达自己的决心,“妈呢,二弟四弟没说假话,我们都很喜欢考试,如果可以的话,天天考试都没问题。”

  薛花花狠狠剜他眼,“就你聪明是不是?天天考试?你是多认识几个字了想显摆得慌是不是?成哪,把语文课本拿来,我看看你是不是学的字都会写。”还天天考试?不就是天天想吃米饭鸡蛋嘛,说得跟自己多积极似的。

  陆德文苦了脸,课本上那么多字,总有几个是他忘记不会写的,哪儿都会写?

  好在薛花花没逼他,陆德文松了口气。

  经过这件事,几兄妹谁都不敢抱着作弊的心态,哪怕考试时知青们挤眉弄眼给提示,他们能不抬头就不抬头,实在没法子了,就朝灶房喊薛花花,薛花花往院坝一扫,无论是谁,都乖乖的退到边上去。

  当然,这是后话了。

  考试过后,几兄妹该上工的上工,该割草的割草,进入十月,庄稼地是没什么事了,家里的事儿却多了起来,漫山遍野的树叶黄了,百花凋零,草木枯萎,家家户户抢着割草捡柴砍竹子带回家当柴烧,陆德文他们也加入抢柴的队伍里,陆德文向保管室借砍刀去竹林砍枯竹,陆明文和赵彩芝在山坡上割杂草,陆建勋腰间绑着稻草,跟在两人身后将杂草捆成一把一把的,免得遭人顺走了,三人配合默契,边背课文边干活,遇着说不通的地儿,就找细枝在地上写出来,把问题弄清楚了再继续。

  不是公家的活儿,不害怕人说偷懒,三人不慌不忙,很是悠闲惬意。

  赵彩芝学习跟不上进度,陆明文他们的问题她很多时候回答不上来,兄弟两没有丁点不耐烦,但凡写在地上的问题,都是耐心给赵彩芝讲解,赵彩芝比不赢他们不是脑子笨,是生了孩子记忆力减退,换作他们,估计连赵彩芝都不如。

  薛花花的话,兄弟两深信不疑,故而完全不嫌弃赵彩芝拖慢两人速度。

  三人有说有笑的场面成为生产队一道亮丽的风景,尤其看在刘云芳眼里,格外扎心,分家了,老头子不愿意和儿子们住,他们俩自个儿烧火做饭,五个儿子每年给钱给粮食就成,往常热热闹闹的堂屋将来会变得空荡荡的,想到这个刘云芳心里就不是滋味,看陆明文捏着菜的粗茎在地上写字,她缓缓凑了过去,“明文啊,又在学习呢,你们学得挺快的啊……”

  她和老头子说了扫盲,老头子不反对,当着全家的面说谁想扫盲就到猪场跟着李雪梅学习,他也不想想,都分了家,谁还听她的呀,巴不得多腾点时间出来干活哪儿有时间扫盲,等着吧,儿子儿媳绝对不会把她的话当回事的。

  仰头看是刘云芳,陆明文喊了声刘三婶,谦虚道,“我们学习得慢,二年级课本学好久了还没完呢,刘三婶割草呢?”

  “是啊,割草。”三个儿子要搬出去住,她和老头子得自己干活养活自己,哪儿像以前,帮忙做做饭洗洗衣服,不用愁粮食的事儿,她叹了口气,想到有正事说,打起精神问陆明文,“明文哪,后天你有时间不?陆明他们找了个地基要建房子,你能不能过来帮几天忙?”

  生产队的人修房子几乎花不了什么钱,起土坯墙需要技术要给师傅工钱,自己生产队的来帮忙不要钱,只管饭就成,陆德文和陆明文干活踏实,刘云芳觉得请他们划算。

  陆明文长这么大除了给女同志干活还没帮过其他人的忙,忽然听到刘云芳邀请他,陆明文有点受宠若惊,建房子是大工程,他不会推墙,不会搭房顶,更不会上梁,什么都不会帮不了什么忙吧?

  刘云芳看他不回答,以为他不乐意,心情顿时低落不少,“明文?”

  “刘三婶,我啥都不会,恐怕会拖后腿。”陆明文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怕累,就怕干不好。

  刘云芳以为多大不了的事儿,原来是这个,“没关系,你来就有活儿给你干,你回家问问你大哥,看他能不能也来。”

  “好,回家我和他说说。”

  养猪场里,李雪梅和薛花花也在说这件事,薛花花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陆德文和陆明文年纪小,建房子这种事多数都找有点年纪的,有经验,做事细腻,李雪梅信得过陆德文是他们的荣幸。

  “分家你婆婆没闹?”刘云芳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好像不太对劲啊,薛花花以为刘云芳会天天坐院坝里骂呢。

  说起这个,李雪梅也纳闷,“刚开始她不答应,我公公态度坚决,她就不怎么说话了,只饭桌上常常念叨陆明几兄弟小时候的事儿,哭诉自己多不容易,听得陆明难受几天了。”刘云芳声嘶力竭叫骂的时候气得人跳脚,她哭哭啼啼的说话又让人心生不忍,李雪梅都说不清心里的感受了。

  “她是怕陆明几兄弟忘了她呢。”刘云芳习惯大家子人听她指挥,见不惯谁逮着谁就骂,痛痛快快的用不着看谁脸色,分家后情况就不同了,儿子们不在身边,孤零零的没人使唤不说,生活还得靠陆明几兄弟,再像以前骂,陆明他们不管她怎么办?骂是不行了,只能采取怀柔政策,追忆往昔艰苦岁月让大家记着她的好,将来对她好点。

  姜还是老的辣,刘云芳再蛮横再泼辣,心里门清着呢。

  李雪梅点头,想到刘云芳心神恍惚,郁郁寡欢的模样,简直哭笑不得,“她生养了陆明,忘了谁都不能忘了她。”刘云芳杞人忧天了,陆明他们几兄弟不管家里的事儿,但凡刘云芳有事,几兄弟随叫随到,孝顺得没话说。

  她嫁给陆明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是刘云芳说什么就是什么,几兄弟不反驳,不怀疑。

  “你不懂,等你到你婆婆的年纪就懂了。”人上了年纪,就越看重子孙绕膝阖家团圆,年轻人没法感同身受。

  陆明三兄弟建新房,生产队好多男同志主动帮忙,挖泥,和泥,压成墙,忙得不亦说乎,陆德文和陆明文算是帮忙的人里边年纪最小的,兄弟两话不多,吩咐干什么就干什么,两人形影不离,以前陆明文和陆建勋互相考对方问题,换作他和陆德文竟有点不习惯,不是陆德文比他聪明,而是陆德文问的问题几乎都是他问题衍生出去的,没有点创意,很枯燥无聊,好比他问陆德文语文的语怎么写,陆德文数笔画给他听,反过来就问自己语文的文怎么写。

  完全不会自己想问题。

  关于这个,陆明文和陆德文讨论过,接受建议的陆德文能好两分钟,两分钟过后又回去了,所以常常是一个词语,兄弟两一人写一个。

  而数学,答案相差绝对不会超过10。

  陆明文快崩溃了,想说不学习吧,浪费时间什么都不干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可和陆德文你问我答几个来回他就火气蹭蹭蹭往上冒,不敢朝陆德文发火,常常把自己气得半死,硬是强着到陆明的土坯房修建完成,他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房子建完正好到挖红薯的时候,好多人称刘三叔时间掐得好,要耽误上工,帮忙的人缺了几天工分主人家都得补上,陆明三兄弟的房子同时开工,同时竣工,半点活都不耽误,刚刚好。

  红薯是生产队最后批粮食,陆建国盯得紧,天天在地里转悠,估摸着收得差不多了,叫上人就去了公社,地里的红薯慢慢挖,得先把公粮交了,无论如何要拿到先进生产队的殊荣,交了公粮,陆建国整个人不见轻松,反而更紧张了,天天缠着薛花花要她教领导人语录。

  离去县城接受表彰的日子越来越近,陆建国睡睡不好,吃吃不好,倒不是惦记搪瓷缸太兴奋,而是太害怕了,活了几十年,他见过最厉害的官就是今年县城派来调查工农兵大学名额一事的,这次表彰大会不同,听说市里的领导也来了。

  他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公社干部既然推荐你自然是你表现卓越,值得表彰……”薛花花在院坝翻晒红薯藤,一本正经的说道。

  呵呵,陆建国动了动嘴皮子,“花花哪,肖干部推荐我去的。”陆建国没被表彰的事儿冲昏头脑,肖干部肯推荐他,里边绝对有封口的意思,想他陆建国堂堂正正一辈子,老了却……晚节不保啊。

  若市里的领导不来,他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高高兴兴接受表彰,可在市领导的面前,他怕自己心虚气短丢了脸。

  “那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个扶不上墙的,别说他推荐你,县城领导推荐你都没用。”

第三十六章 极品婆婆

  陆建国皱眉想了想,“话是这么说,我就怕自己粗枝大叶,思想境界达不到领导要求的高度给咱公社丢脸……”他没啥出息,别看在队上唬社员一套一套的,那是地皮子踩熟了,换到陌生的环境,怂得跟窝囊废似的,上小学起,他在老师跟前就没干脆利落的说过句完整的话,害得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以为他是个结巴。

  这种毛病,很多年才好了,他怕在领导面前又犯老毛病,到时候一问三不知,被领导质疑他先进生产队队长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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