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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何苗讪讪,跟何浩一样有些疑惑,这人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洗了手出来,看何笑在茶几上裁布,跑过去坐在旁边:“笑笑,你说你不正常也挺好的,看你就是比我们手巧。”

  说得是人话吗?谁特么愿意跟别人不一样,何笑放下剪刀:“何苗,对于曾经欺负过你的人回头感谢她让你成长,你说有这种想法的人伪不伪善?”何苗被她问得尴尬,不知怎么接话。

  何笑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说下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曾经欺负过我的人,我希望这些人一辈子遭报应不得好。”姑且算上一世,想当年父母离世,不是没有亲人,但他们提出要当自己的监护人得有条件,父亲因救人得到的补偿要分一半给他们,没成年的她第一次领会到人性的黑暗,世界观因此改变,多少年她都忘不了爷奶叔婶筹谋算计的嘴脸。

  至于何苗,稚子何辜?你把你的失落都发泄在无法反抗的孩子身上,以前的事年龄小没有是非分辨能力她也就不计较了,这次回来何苗只要有机会就跟何笑暗示她的不正常,永远好不了,将来会成为神经病。原主要不是心情极度压抑能跑到单位住?最亲的亲人都这样,能不对人失望活都不想活了?

  何苗被说得有些恼怒,但面上还得演,小脸皱紧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笑笑,我原先小不懂事,伤害到你真是对不起。”

  “滚!”何笑懒得跟她装姐妹情深,低头接着给某个倒霉得连个完整内衣都没有的某人裁裤衩。

  何苗也不是没有脾气,在这个家她只要哄父母满意,给自己办回城指标,其他人以为她愿意拿热脸供着?哐的一声,摔门进自己的屋去了。

  小浩子被吵醒,揉着眼睛出来,看何笑在裁布,以为在给自己做衣服,高兴地上前比划,一条裤衩腿都够塞下他整个腰身了:“笑笑姐,你刚给我做了两条,够穿不用做那么多。”

  呃,小子你自作多情了,想到这小子还是个哭包,受打击会不会又要发水?何笑赶紧转移话题:“你今天下午怎么放假了?”

  “明天去学农,老师让我们先回家准备。”

  有主意了,“这次先不给你做了,你等我一下,弄好咱俩去副食店买点菜,我给你做好吃的明天带去当午饭。”

  “笑笑姐是最好最好的姐姐。”小浩子惊喜地瞪大双眼,成功被转移注意力,一高兴不顾大剪刀,上前亲热地搂着何笑的脖子小嘴甜出三个加号,被小胳膊勒得紧紧的何笑抬着手让剪刀远离小孩,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有个弟弟的感觉还挺不赖的。

  大智此时正失魂落魄地从外公家以前住的那条胡同拐出来,没了,真没了。黄家变成了宋家,根本就没人听说过黄玉安这个名字更别说黄秀梅这个女儿。死心吧,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只剩他和大锤相依为命。

第5章 大智家

  跟大智对亲情的感性不同,何笑理性,分析得出上世亲人已不在的结论。既然不在,那就珍惜眼前人,她的做人准则,你对我好我就要还你十分,先从做个好姐姐开始。

  小浩子今天开心极了,不用上课,姐姐还给买了一堆好吃的,现在正在给自己蒸包子,香菇青菜馅的,虽然没肉,但是光闻味道就香极了。何苗在屋里听姐弟二人嘻嘻哈哈摆弄锅碗瓢盆交响乐,心里愈发地不忿,在这个家自己永远都是个外人,是来临时做客的,等我以后混出名堂,让你们这些看不起我的都来仰望我。

  李红梅下班回来,刚走进楼道就闻到了自家传来的包子味,跟她一起回来的住楼上的王大姐开口说:“一闻就知道,肯定你家三闺女回来了,她一回家你家饭菜的香味都能飘得满楼道都是。”

  “那一会上我家吃点。”李红梅跟人客气,心里着急,哎哟,她老闺女昨天还在医院今天怎么就忙乎开了,一点不注意身体,赶紧三两步上了楼。

  “笑笑,你怎么不歇一天,身体就算没出啥大事,也要悠着点,你爸要是出差回来看你这样,肯定得埋怨我不看着你。”

  何笑微微一笑:“厂里医院的大夫说了,只要头不疼,就没事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李红梅看女儿罕见地有了笑面,很是稀奇。

  正好何苗推门出来:“妈,我觉得咱家笑笑这次出事之后变化很大,跟换了个人似的。”

  何笑眯起眼,真想把这小白莲下巴卸了。

  李红梅的反应没有何苗期盼中的惊疑,激动地上前捧着何笑亲了一口:“老闺女,妈不是在做梦?妈盼这一天盼得头发都白了。”说完还抱着何笑呜呜哭起来。

  何笑懵逼,这什么反应?不用编谎话解释下性格变化吗?就这么接受了?白准备一箩筐理由了。

  大智从西城回来,凭着记忆走回家,天有点擦黑,进门一看家里人一个不少。他家在厂里的家属区,不是楼房,三间平房,加上新进门的大嫂一共八口人。

  家里人已经上桌吃饭了,吴玉花看到大智进家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今天能在医院再待一天,怎么今晚就回来了?”

  听她这么说,显然就是看他没事,白天连医院都没去,其他人除最小的弟妹上学,都在厂里上班,两天了人不仅没露面估计连问都没问下。

  做正中间的应该就是一家之主了,长相跟他前世的那个爸有些相似,他最恨的长相,连身份都一样——凤凰男。燕京郊区人,取了城里工人的独生女,接了老丈人的班,最后连房产也一起接了。凤凰男平时最讨厌这个让他丢脸的傻儿子,高声呵斥:“病没好,还到处瞎跑。”

  其他几个兄妹只在他进屋看了一眼,见了人连声问候都没有,兄妹做到这份上薄凉得可怕。大嫂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大智不知道你回来,没做你的饭,要不我再去给你熬碗粥?”

  “熬什么熬?谁让他回家不提前说声,今晚别吃了,饿一顿又饿不死。”凤凰男林海洋出声制止。

  “他爸,孩子昨天才出事,饭都吃不饱怎么养身体?饿大了不好。”吴玉花因为外貌的缘故,总觉得配不上自己的男人,所以尽管在外面撒泼打滚毫无顾忌但是在家里抬不起头还得看林海洋脸色。林海洋呢?越是底气不足靠岳家上位,越想挣回面子就越要说一不二,所以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管一管。

  “对了,厂子里没给你补偿吗,东西呢?把钱交出来,你一个傻子能管住钱吗,别让人骗去花了。”林海洋张嘴要钱要东西。

  这一会功夫,大智已经把这家人看透了,父不慈,兄不友弟不恭,好,好得很。生气都懒得生,这些人跟他何干?

  拿眼冷冷看着那个可恶的男人,一看他的脸就想起上辈子那个把老婆逼得自杀的人:“傻子傻到一定程度干点什么不用自己负责,得找家里人善后,你留心点。”以前的林大智不是真傻,就是反应迟钝说话不太流利,但听刚刚那番话,哪像是他平常能说出口的,还会用上威胁了,难道真好了?全家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睁大眼不敢相信。

  不等凤凰男瞪眼要上去揍他,大智先一步摔门出去,还是找他的大锤去,这些人只不过是有点血缘关系的纯陌生人。

  何笑懒得看何苗在何母面前撒娇卖乖,吃完晚饭就往宿舍回,两天假包含出事那天,明天就要上班了,早点回去准备下。

  宿舍楼前有灯,何笑眼神好,隔大老远就看见大智老板跟个被抛弃的大型犬类一样蹲在门口守门。

  “大锤?”大智跟可乐看到他的反应一样,就差弄个尾巴摇了。

  何笑心里那根叫做恻隐的弦又被拨了一下,大智境况只要再好一点点她都不带理他的,可谁叫他现在这落魄的惨样跟以前光鲜的形象之间的落差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哪是从27楼坠下地面,人都直接跌落到地心了。

  “没吃饭?”

  男人摇头:“中午也没吃。”

  从家里带来的包子这会还热着,拿了一袋出来递给他,大智真是饿极了,连啃了两个大包子,才停下来歇口气:“你包的吧?真好吃。从前让你做顿饭,还要格外付钱,现在可没钱给你了。你说我像不像《甲方乙方》里那个把全村的鸡都吃光了非要体验艰苦生活的大款,我们现在要是好梦一日游该多好,还有回去的可能。”

  “今天日经一叹早晨已经用过了啊。以前跟你收钱是你付给我的工资低,还有,谁说我现在不收?以后都要还。”看他干咽,终究不忍心。“等我会。”留大智在楼下等着她,何笑迅速上楼进屋,翻柜子找了干紫菜给他冲了缸紫菜汤跟其他东西一起带下去。

  大智吃饱喝足,把林家的情况简单说了下:“你说老天是不是玩我,咱俩现在地位怎么反了过来,你现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不能抛下我。”那小眼神简直能跟生怕被抛弃的流浪小狗相媲美,林老板就是个戏精。

  何笑大眼睛清凌凌扫过来:“别装了,就回去睡个觉而已,你还能把那样的人放在眼里?而且这次穿越我怎么觉得老天是看我为你做牛做马那么多年专门补偿我的,我当你的衣食父母可以,要不签个劳动协议,我雇你为我打工啊?”

  那声“啊”,超级有诱惑力,何笑声音不像一般的女声那么清亮,低沉的声音把大智半边身子都叫酥了,话不经大脑顺嘴而出:“让我以身相许也可以。”

  “许你个大头鬼,接着。”何笑用个大包袱砸醒了要主动倒贴的男人。

  包袱还挺沉,大智翻了下,有三条裤衩,两件背心,两套秋衣秋裤,跟两套有点旧的工装。心里像喝了蜜,死女人想得还挺周到。“你什么时候还会学会做裤衩了?”

  “我会的多了,你不知道而已。”

  “咱俩认识十多年了,你那点老底有我不知道的吗?穿越福利?”

  “都这惨样了,还有心情八卦,赶紧洗洗去。”不跟他磨叽,递给他刚刚在楼上找出来的脸盆跟洗漱用品。

  “你不跟我一起去?”大智对工厂大澡堂有种天然抵触。

  “我在家洗过了。”可不能告诉这男人自己也怕去大澡堂。

  打发走男人,何笑上楼,还没走到自己屋,隔壁那家门开着,门口站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瘦巴巴,有张三角脸,见到何笑开口:“何干事,跟个男人在楼下有说有笑,还送吃送喝,你这样不太好吧?”她说话声又尖又细,这会才晚上七点,好多屋都敞着门,何笑看到有些门口已经有人影晃动。住宿舍就这点不好,没隐私。感情刚刚跟林大智在底下说话,被人从窗户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何笑没怎么担心,看到又怎样?又没抱着互啃,关心困难工友理由正正当当,谁也说不出什么。

  何大锤向来以动手为主,扯过她家堆在自己那侧的装杂物的篓子,扔到三角脸脚底,篓子没封口,里面瘪了的破铝锅,旧饭勺,破棉袄,小孩的尿戒子洒了满走廊,冷冷开口:“过界了。”惜字如金的人向来一语双关,不过三角脸这会气炸了肺,估计也没注意到何笑的话里有话。

  边捡东西边破口大骂:“赶紧出来,你媳妇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在屋里装死,瞅你那窝囊样。小妖精你好样的,叫你张狂,明天就去政治处举报你。”

  她男人出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听隔壁门被大力关上,走廊又恢复了宁静。

  原主原先就下班回来睡个觉,跟一层住着的人见面连眼神接触都能躲则躲。隔壁那家一家四口,屋子小有点不够住,又分不上职工房,本来想申请何笑屋子给孩子住,因为何笑来了,屋子也就没戏了,对何笑格外看不顺眼,看她文静沉默好欺负,把自己那边放不下的东西都堆到何笑这边。

  何笑才不管,当他们放屁。不管死命挣扎的可乐,坐床上强行撸猫,把猫烦得炸了毛小尖牙都露出来了,敲它小脑门:“我说你怎么对我有仇?没得罪你呀?”可乐猫头一偏,健忘的人类,猫就是记仇。

  此刻猫不会知道,他的主子正在受刑。

第6章 澡堂

  大智对现在的职工大澡堂不抱希望,进去后觉得自己还是想象力太贫乏,这明明就是肉联厂车间,他也是待宰的生猪一员。

  因为二厂区的澡堂出了事故,今天一厂区的大澡堂人格外多,左右两边各八个水泥砌的大澡池子怒腾腾往外喷白烟,能见度低氧气少,低血糖的人直接都得晕倒。雾气里晃来晃去各种斤两白条猪,就这种环境也不耽误大家边搓澡边兴致勃勃聊天打屁,大中华澡堂文化博大精深。

  大智对于人前袒露身体适应不良,屁股后面露个洞的破裤衩没敢扒下来,何笑给他的脸盆还拿在手里,没决定好是挡下面还是挡脸。夹着屁股迈着小碎步,挨个比较哪个池子上搓下来的灰少,走了一圈没一个满意的,引起了一大哥的注意:“哎,瘦猴说你呢,看你好久了,寻么什么哪?你妈给你缝裤衩里的钱丢了?哈哈哈,来哥给你扎个猛子找找。”

  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瘦猴是说自己,大智莫名其妙看大家都好奇盯着他看,还挺美,人哪,长得帅不穿衣服也是帅。别以为他不知道公司里的小姑娘以前偷偷在微信群里称呼他是行走的荷尔蒙,看就算换了个时代,在大澡堂子里都无法阻挡他发光放亮,殊不知自己现在连根行走的竹竿都称不上,如果让何笑形容会称他行走的绣花针。

  大智美了一会感觉不对,仔细一看这些眼神不像是欣赏怎么像是看傻子,傻子是他?赶紧跳进最近的池子里埋起来,一下水没忍住被烫得嗷一声叫出来,这是开水吧?烫熟好秃噜毛是吧?这水上面的灰也太厚了吧,这里泡澡的人不会有香港脚、牛皮癣、传染病什么的吧?大智哭唧唧,想起来刚来那天打针的胶皮管跟针头不知道都怎么消毒的。

  大智十分想念他的大冲浪按摩浴缸,他想边喝红酒边听小夜曲悠悠闲闲来泡澡,他想回他的世界!无人听到总裁先生的呐喊,大家都在忘我的交流厂里的各式大小新闻,大智觉得他被开水烫熟了,脑袋不好使了,泡了一会后竟然觉得还挺舒服,全身关节、肌肉都被熨帖到,解乏极了,眯着眼,脸上还露出享受的表情。

  一时不查,肩膀被厚实的大掌拍了一下,人差点给摁洗澡水里,好悬没喝进嘴两口。扑棱出来擦干净眼,哪个鳖孙子袭击我,眼前这大叔看着眼熟,这不是、是:“师傅?这么巧?”

  “我就说,来回在外面转圈的大个子傻不愣登的,果然是你这小子。都能来洗澡了,那身体就没啥事了吧?明天能上班了吗?”大叔是大智所属的车间带他的师傅,眼似铜铃视力极好,要不怎能从洗澡水里把大智扒拉出来,脸被水气熏得通红,大嗓门轻易压过周围的人声,震得大智耳朵嗡嗡响。

  “你一个人?过去我给你搓背。”就你这力气,我不得褪层皮啊。大叔是个急脾气,不等大智谢绝,跟提溜小鸡似的,把他从水里拎起来,大智手撑澡池沿,被迫龇牙咧嘴享受免费秃噜毛服务。大叔边搓边吐槽他们家:“看你瘦的身上就剩骨头了,我都不敢下死手,照理你家现在这么多上班的,条件也不差,怎么不给你吃好点,一个个撑得膘肥马壮的,尤其你那个妈。大智啊,长点心吧,挣钱自己兜里留点钱跟票,别一个不剩都上交了,饿了也好上外面去填补两顿。指望不上别人,那就自己疼自己。”大智吐槽,都这力度了还说没下死手,那你要下死手我不得全身毛细血管都爆掉?还有谁说没人疼?我还有何笑给我做裤衩呢,默默在心里反驳。

  师傅虽然啰嗦,但心眼好使,当初大智分到车间里,谁都不爱带,是师傅主动要求大智跟他,教他磨零件。大智心里的感激被大叔一巴掌拍散,搓完背,一巴掌拍在徒弟屁股上:“哈哈,我说你小子上身没什么肉,屁股上肉倒是不少,洗个澡裤衩都不脱,傻小子还知道害羞。”

  大智羞愤,大叔声音不小,周围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围着大智七嘴八舌,把大智那点事给扒了个遍,大老爷们那么八卦干什么?殊不知,现在特殊时期没结束,大家虽然在澡堂子里放松,但也有分寸,谈不了敏感话题,那就剩下些家长里短,在家得憋着维持长辈形象,在澡堂子里放得开,大老爷们洗次澡能把在家一个月的话都说了。

  大智觉得他今天晚上澡堂子之行面子、里子都没了,以后泡澡得把眼睛擦亮,见到熟人赶紧躲。爬出池子,找地冲干净身子洗好头,来到这里从头开始的林总有了第一个迫切的愿望,他要拥有自由洗澡权,想怎么洗就怎么洗,想跟谁洗就跟谁洗。

第7章 夜宿

  大智洗完澡不得不回那个家,否则就得流落街头了。三间房不够分,林海洋两口子带着两个闺女住东屋,新结婚的林大勇跟媳妇住西屋,剩下大智跟小儿子林大伟在堂屋给隔了半间出来,两个大小伙子挤在一米见方的床上。隔间没窗,大智推开门一股臭脚丫子味扑面而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跟唐僧取经似的,来这里难道是专门渡他升仙的?

  林大伟已经睡下了,摊手摊脚躺着一个人占了大半个床,给大智留的地方就够个侧躺的宽度,以前两人位置都是这么分配的。

  被亮起的灯晃醒,林大伟气不顺:“你死哪去了?这么晚回来不知道会打扰别人吗?我明天考试考不好看爸不收拾你。”

  林大伟嘴甜,成天在他爸跟前念叨将来进工农兵大学毕业当干部,光宗耀祖照耀门庭的话不要钱似随嘴突突,哄得林海洋找不着北。大智看到他就想起前世那个叫爸的男人背着他妈跟初恋情人生的孽种,屁能耐没有,成天就会摆弄一张嘴。把死小子从床上拽起来:“滚那屋炕上睡去。”林大伟不等反应过来,连人带铺盖都被扔到小屋外。

  家里其他人都被吵醒,一顿鸡飞狗跳,不管怎么拍门威胁,大智就是不开门,最后只能把林大伟安排到炕上睡,虽然一个人睡一间,但大智怎么也睡不着。

  被褥长久没洗臭、酸、油腻等怪味道,再跟空气中的臭脚丫子味混合在一起,大智觉得整个人迷失在这销魂的味道里,像块臭肉。明明今晚头发洗了好几遍,还是觉得头发好痒,翻来覆去天亮才眯过去一会。早起之后起床气特别严重,眉头拧成疙瘩。

  林海洋看到昨晚闹事的罪魁祸首,横眉竖目捡起鸡毛掸子要上前揍他,大智比他高一头,轻易就握住他手里的鸡毛掸子:“你打下试试?”声音不高,眼里不含一丝情绪,平时非打即骂,从来不拿正眼看过原身,这还是亲爸吗?

  不光林海洋恍然,家里其他人也被大智接二连三的举动震慑住,明白过来以前那个傻呵呵任全家人欺负的老二已经彻底变了个人。

  早饭吴玉花特地给林大伟煮了个鸡蛋,其他人当然没份,苞米粥管饱就不错了。林大伟也就骗骗林海洋,现在学校文化课有正经上的吗?上工农兵大学得靠推荐,林家再普通不过的工人家庭没什么特殊贡献,林大伟无才无德能捞着名额才怪,给他吃鸡蛋纯属浪费,还不如给他家何笑吃。

  大智伸手把煮鸡蛋揣兜里,林大伟想起以前干的那些事,不知怎么的现在有些怕大智,敢怒不敢言。林海洋要出口的怒骂看大智阴森的冷眼又憋了回去,其他人装没看见。吴玉花打圆场:“大智受伤了,是该吃个鸡蛋。”

  大智三两口倒了碗粥进嘴,站起身扔了句话:“我的屋子谁都不许进。”桌上人面面相觑,林家的小女儿长相随妈,性格欺软怕硬,人走了才敢开口:“妈,你还是带我二哥去检查下吧,这变化也太大了,跟鬼上身一样。”

  全家都深有同感,这老二从医院出来整个人精气神大变样,冷飕飕的,像是来讨债的,讨全家人多年虐待他的债,想到这里,在场的人都心虚起来,想上医院查证的心思也都散了。不过他身上衣服哪来的?往常大智穿的衣服家里男人轮一圈最后才能上他的身,可今早他身上这件连个补丁都没有,遇上贵人了?

  贵人正往食堂走去吃早饭,大智从后面赶过来递给她个温热的东西:“拿着。”煮鸡蛋?看他脸上带着没睡好觉的苍白,不知又是哪里不合意了,真愁人。“昨天不是洗了澡吗?身上还痒?”

  “你试试睡在猪圈里,能不能睡得着?要是能回去让我天天睡浴缸都行。”又来了,何笑心里吐槽。

  “我能不能也申请个单人宿舍?”

  “你现在是学徒工,最低等级,别想了。”看大智没睡好脑瓜上翘起的那撮毛都耷拉了,曾几何时,头发永远一丝不苟的林总,受挫太多形象管理已经被彻底放弃了是吗?

  “不过厂子最近要搞内部选拔,想给非生产部门储备些人才。”何笑还真吃大智装委屈这套,开口给了他希望。

  “真的!”大智眼睛亮了,何笑忍了忍没接着打击,考上了也不能分上单间,申请单身宿舍的职工排队估计能绕厂办好几圈,什么时候能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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