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程晓艾一愣，随即点点头。这种事情不能让别人发现，不然沈潇就倒霉了。

　　正想着呢，耳边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听声音就知道是张桂兰。

　　张桂兰一整天心不在焉的，直接在手上划了个大口子，孙伟离她最近，看到她流血的手指头撇了撇嘴，骂了一句，“笨死了，猪都比你灵巧。”

　　张桂兰憋屈死了，从来到赵家村就各种受伤，尤其这孙伟，专门跟她作对，如果不是她今天心情不好，能割到手吗？若是往日，她一定会骂回去，但是今天，她真的不想说话。

　　孙伟本来以为张桂兰会像往常一样骂回来，谁知等了半天都没动静，转头一看，张桂兰又开始割上草，头都没抬。

　　孙伟晃了晃脑袋，“喂，我说话呢，你没听见啊？”

　　张桂兰左手拿着一把草，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白了孙伟一眼，一声没吱，继续低头干活。

　　孙伟闹了个没趣，暗道，今天的张桂兰真反常。

　　程晓艾按照约定来到后山，沈潇正架着火在那烤着什么，油汪汪的，滴到火堆里滋啦一声，程晓艾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这是什么，好香。”

　　“半夜在后山下了个夹子，起早来看，运气不错，竟然猎到一只兔子，咱们今天也改善改善伙食。”沈潇说着拿起一把生锈的菜刀在野兔身上划了两道，“再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程晓艾看着沈潇的模样，突然觉着眼前这个人似乎做什么都是在认真去做。

　　接触的多了，程晓艾就是觉着沈潇跟他们不一样，他学什么都快，懂得又多，农活他干的又快又好，能捕鱼会打猎，能吃苦还会做生意……

　　“沈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程晓艾突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家庭能养出这样的男子呢？

　　“嗯，你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沈潇心思全在烤兔肉上，生怕烤得不均匀，口感不好。

　　“你为什么来下乡呢？”

　　沈潇突然停下手里的东西看了程晓艾一眼，随即露出苦笑，“我父亲是那种特别□□的人，他给我安排了一条他认为最适合我的路，我不想总是按照他的想法走，跟他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就来了赵家村。”

　　程晓艾一愣，跟他父亲吵架吗？“那你也是北京人？”

　　“对，我们还是同一所中学的，不过我是高中部，你是初中部的。可能你以前没注意，所以不认得我。”沈潇看着野兔烤的差不多了，拽下一只腿递给程晓艾，“快尝尝，我用咱们昨天卖鱼得的钱买了盐，味道应该比那天烤鱼要好。”

　　程晓艾了然，原来她和沈潇是一个学校的啊。低头咬了一口兔肉，“唔，沈潇，这个比那天的烤鱼还好吃，你真是太厉害了。”

　　沈潇看着程晓艾眼睛瞪的溜圆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好吃就多吃点儿。”

　　程晓艾吃了半个兔子，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分外满足，“谢谢你沈潇，我吃的很开心。其实，我也会做好多菜的，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等什么时候我们富裕了，我做菜给你吃。”

　　在程晓艾心里这是应该的，沈潇烤鱼烤肉给她吃，她不能不有所表示，那样就太不应该了。

　　“好，咱们会富裕的。”

　　程晓艾回到赵保国家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徐兰还特意给程晓艾留了两块地瓜，怕她饿着。不过谁都没问她去了哪里，都以为她是因为秦超的事儿独自伤心，不想让人打扰。

　　“谢谢婶子，我不饿，地瓜留着明天吃吧。”程晓艾道了谢，回到屋子铺上被，躺下的时候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放在炕席下面的十八块八毛钱，不摸到这钱程晓艾是睡不着的。

　　不过今日程晓艾的手伸向炕席，心里却咯噔一下，我的钱呢？

第十五章

　　第一次卖鱼给秦超买药剩下的钱在程晓艾这儿，所以第二次卖鱼的钱程晓艾说什么都没拿，全放在了沈潇那儿。

　　但是这十八块八毛钱对于程晓艾来说已经算是巨款了，如今就这么没了？

　　程晓艾以为自己摸错了，爬起来从炕这头摸到那头，整个炕席都掀开了，还是没有钱的影子。

　　程晓艾一屁股坐在炕上，脑袋里面嗡嗡响，那可是十八块八啊，每天去上工，两个月才能赚到，就这样让她弄丢了。况且，那不仅仅是她的钱，还有沈潇的，沈潇那么相信她，她竟然把钱弄丢了，这可怎么办？

　　程晓艾眼眶红红的，这次她真的想哭了。到底是谁拿了她的钱，是张桂兰还是另有他人？

　　“程晓艾，我说你大晚上折腾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张桂兰明显不乐意了，本来心情就不好，又累了一天，好不容易能躺下了，程晓艾还在那儿折腾。

　　程晓艾定了定神，转头去看张桂兰，只见她皱着眉头抱着被，满脸的不情愿。程晓艾盯着她看了半天，就是没看出来她心虚的模样，心里盘算了一番，难道不是张桂兰，又或者她比之前掩饰的好？

　　可是没有证据的事情程晓艾不愿意强加到别人头上，铺好炕席，“我有个东西找不到了。”

　　张桂兰狠狠地瞪了程晓艾一眼，“什么金贵东西值得你大晚上折腾，明天再找不行啊！”说完将被子蒙在头上翻身背对着程晓艾，脚还用力踹了两下被子。

　　程晓艾压下心中的疑虑，吹了油灯，缩进被子里，看来明天得问问谁来过她们屋子。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亮，程晓艾像往常一样帮徐兰忙活，她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有意无意地问徐兰，“婶子，最近都是嫂子在照看二蛋吗？”

　　徐兰和了粗玉米面，准备贴个饼子，中午赵保国他们出去割草不想回来可以带着，方便。“是呗，我和你赵叔也得去上工，不然家里吃啥，不过，昨儿早上你们前脚出门，二蛋后脚就拉肚子，这不我才少上了一天工。”

　　“二蛋昨儿拉肚子了？你瞧婶子，我光顾着自己的事儿，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程晓艾挺稀罕那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尤其那小娃娃还挺亲近她。

　　提起二蛋，徐兰眼中全是笑意，“没事儿了，可能是前天晚上睡觉晾了肚子，我给他灌了两碗白糖水，没到中午就好了。你嫂子看二蛋没事儿了，昨儿还帮我收拾了屋子，连着你们的屋子也帮忙收拾了。”

　　程晓艾一怔，魏淑芬？

　　“没事儿就好。”程晓艾勉强扯了扯嘴角，“怪不得昨儿回屋发现干净了不少，真是麻烦嫂子了。”

　　“麻烦啥，要不她在家也没啥干的，待了一身懒肉。这不么，一大早就抱着二蛋回娘家了，饭都没吃。”

　　程晓艾暗道，又回娘家了啊！

　　不过就算魏淑芬昨天去了他们屋子，也不能证明就是魏淑芬拿了她的钱啊，她不能直接去问魏淑芬，更不能跟徐兰她们说。万一冤枉了人家，或者人家死不认账呢？

　　揣着心事儿吃了早饭，带上徐兰给准备的两个粗粮饼子去上工，一上午一句话都没说。

　　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程晓艾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捧着饼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也没人来她跟前凑合，众人还以为程晓艾还为秦超娶黄花的事儿伤心呢。

　　就连黄花也是这么觉得的。

　　黄花听说程晓艾昨天回去的晚，今天特意跑来上工，就是想看看程晓艾到底什么样儿了，她可不能让程晓艾再去找秦超。

　　“晓艾，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黄花端着一个饭盒，饭盒里面装的是她昨儿晚上包的野菜玉米面的大饺子，她还特意给秦超送了去，秦超一个劲儿夸她手艺好，一连气儿吃了十二个呢！

　　要知道，整个赵家村，除了他们家，谁家也不可能不过年吃饺子，虽然是野菜的，但是里面放了二两猪油呢，要多香有多香。

　　程晓艾转过头，就看到黄花坐在她旁边的石头上打开手里的铝饭盒，还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

　　程晓艾撇撇嘴，有什么好炫耀的，想当初她在柳林县的时候什么没吃过，她爹爹多宠她呢！

　　“坐哪儿有什么区别吗？”程晓艾反问黄花。

　　黄花一噎，拿起一个大饺子猛劲儿咬一口，还使劲儿吧嗒吧嗒嘴，好像多好吃似的。程晓艾闻到那凉了的猪油味儿，突然有种反胃的冲动，“既然你喜欢这个地方让给你好了。”程晓艾抬起屁股打算换个地方。

　　黄花放下剩下的半个大饺子，用袖子擦擦嘴，“程晓艾！”

　　程晓艾听到黄花声音提高，转过身看着她，“黄花，我们本来就不熟，没必要假惺惺地坐在一起吃饭。如果你是来跟我说秦超的，那么我直接告诉你，我跟他没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如果你一定要说我们有关系，那就是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那点儿凉薄的友情，还有从小一起上学时候的同学之情。黄花，你来找我，无非就是你不自信，你怕你相中的男人有一天弃你而去，但是你没必要防范我，秦超是你的，我……程晓艾，永远不会插足你们的生活。这下你放心了？”

　　程晓艾似乎从来没一下子说过这么长的话，她从来都是能温柔就温柔，但是，她温柔之下不代表她的软弱。

　　黄花一愣，脸造得通红，“晓艾，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随便你是什么意思，好好吃饭吧。”程晓艾扔下一句话换了个没人打扰的地方继续啃饼子，却不想碰到了躺在草地里打算睡觉的沈潇。

　　“你怎么睡这里？这里湿气很重，容易生病的。”她爹爹从来不让她在潮气重湿气大的地方久待，说是会落下病。

　　沈潇刚要睡着，听到程晓艾的声音睁开眼，心里暖暖的，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沈潇坐起身子，对程晓艾招了招手，“过来坐，我在大队草垛旁边找了块塑料布，垫在地上了，没事儿的。”

　　程晓艾往前走了几步低头一看，可不是，没想到沈潇还挺会照顾自己的，不由得有些想笑，她是白操心了。

　　“你吃饭了吗？”程晓艾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块饼子塞进沈潇手里，手指尖却不经意地触碰到了沈潇的手心。

　　沈潇本想拒绝这块饼子，留给程晓艾吃，但是那饼子上似乎还带着程晓艾身体上的余温，让他不忍放手。而那划过手心的温润指尖，如一股暖流直击心底，让他无所适从。

　　“没吃。”

　　“那你快吃吧，徐婶子起早贴的，虽然面有些粗，但是味道还可以。”

　　沈潇听了程晓艾的话，用手掰下一块塞进嘴里，用力嚼了两下，分外满足。这仿佛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连那粮食粗的有些拉嗓子都没感觉到，只知道，那饼子嚼在嘴里甜在心里。

　　程晓艾一块饼子啃了一半，实在吃不下了，“沈潇，对不起。”

　　“怎么了？”看到程晓艾耷拉着脑袋，一脸不开心，沈潇生怕程晓艾受了什么委屈。

　　“我把那天的十八块八毛钱弄丢了，对不起。”程晓艾觉着自己特别罪恶，脑袋埋的更低了。

　　沈潇一怔，看到程晓艾的模样随即了然，“晓艾，没事儿的，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咱们人在就行。”

　　“可是你那么辛苦的捞鱼，我却把钱弄丢了，我很难过。”程晓艾说着眼圈开始发红。

　　沈潇有些手足无措，心里着急，“晓艾，你……你别哭啊。那你跟我说说怎么丢的，说不定我有办法替你找回来。”

　　程晓艾用手揉了揉眼睛，将早上跟徐兰说的话还有她的猜测告诉沈潇，“我就觉着是魏淑芬偷拿了钱，可是我没有证据。”

　　沈潇看到程晓艾无助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件事交给我，我保证让偷钱的贼露出原形。晓艾不是一直很阳光、乐观的吗？别因为这些钱伤心难过。”

　　程晓艾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听了沈潇的话，点点头，“嗯，谢谢你，沈潇。跟你说了之后，我心里好受多了。”

　　话说完，程晓艾才发觉，沈潇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霎时小脸通红，赶忙站起身，“那个……该上工了，我先走了。”说完一句话整个人跑得老远。

　　沈潇看着自己留在半空中的手，无声地笑笑，还是没忍住啊！

第十六章

　　因为村子里打的草越来越多，赵保国开始分配村民和知青们日夜轮流守着草垛。不是赵保国大惊小怪，实在是他们丢怕了。山后面的经合村年年都会来打他们这现成草料的注意，因为这个，两个村子没少打架。甚至吵到了乡里，但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赵保国只好自己想办法。

　　也不知道赵保国是怎么分配的，正巧沈潇和程晓艾一组，另外一组冤家就是孙伟和张桂兰。

　　张桂兰得到消息的时候去找赵保国，赵保国叼着旱烟袋，“丫头啊，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是村子里研究决定的，我做不了主。再说，你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守夜没个小伙子，也不安全不是？万一经合村儿的来偷草，你能打过他们吗？你和孙伟毕竟是一起下乡来的，虽然有时候有些小矛盾，但是毕竟相熟。我要是给你找个村子里的小伙子，你乐意不？”

　　张桂兰被噎的一愣一愣的，最后没办法，只能认命了。

　　孙伟倒是无所谓，有张桂兰在，还有人可以斗嘴，不然这村子里的人实在太没劲了，虽然张桂兰最近不太爱说话，但是总比村子里那些人强。

　　一连几日过去，经合村也没人来偷草，村民们放心了不少，搁以前，经合村的人早就坐不住了，今年到现在还没来，怕是不能来了。

　　不过赵保国还是不放心，依旧让这些人轮流去守着。这天轮到沈潇和程晓艾……

　　沈潇让程晓艾问赵保国借了个饭盒，一下午就没影了，直到傍晚，沈潇才捧着饭盒跑到了草垛旁边搭的能暂时避雨的棚子，四下撒么了一圈，没发现有别人，这才像献宝一样将饭盒交到程晓艾手里。

　　程晓艾捧着沉甸甸的饭盒，好奇，“这里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沈潇坐到程晓艾旁边，示意她打开。

　　程晓艾打开饭盒的一刹那，香气扑鼻，肚子里馋虫都引出来了，定睛一看，里面躺着两条烤鱼，和两只烤鸡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像做贼似的，“你下午就去弄这些了？”

　　沈潇点点头，“恩，快吃，一会儿都凉了。”

　　程晓艾拿起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外皮烤的酥脆，里面的肉质又很有劲道，而且一放进嘴里，程晓艾就吃出来了，这不是家养的鸡，指定是山上的野鸡，没想到后山还有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