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身旁的简擎苍察觉到简林雪周身压抑的气氛，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诧异的回头看他时，低声道：“没关系，哥哥一直在。”

　　简擎苍没头没脑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却让她有些鼻头发酸，这几天接连发生预期之外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且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没有穿书之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虽然父亲早亡但是母亲坚强且开朗，她和母亲的关系极好，并不认为自己在成长的过程中因为缺少父亲的陪伴而有所缺失。

　　因为她的妈妈给予了她成长中所需要的所有：爱、期望、鼓励。

　　她的母亲是一个坚韧且乐观的女人，即使在最困难的时期也从来不会落下笑容，她记得她从心虚的端着几乎焦黑的荷包蛋走出厨房到能做出一桌拿手的大菜，她记得她即使再困难再艰辛也会将她抱进怀里给她唱歌讲故事，她记得她大大咧咧的摔碎了碗还笑嘻嘻的告诉自己碎碎平安……

　　她的母亲，在认知里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是她最爱的人，是她发誓要保护的人，也是她努力的动力。

　　不论是在现实之中还是在这个让她难以分清真实与虚妄的世界，她的母亲从来都是她走下去的动力，即使再过艰辛再过困难，她都会走下去，因为她从小就告诉自己，她要快一点长大，她要保护好她的母亲，不让她受到伤害，不让她在夜里哭泣。

　　也绝不可能让她在另一个世界，不知缘故的死去。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即使感受再多的善意和温暖，她也只能封闭自己，不听不看不想，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离开时毫不留恋。

　　可是现在，她渐渐发现，有些事情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发展，她开始贪恋简擎苍作为兄长的宠溺，开始习惯秦绾绾作为好友的默契，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秦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简擎苍看到简林雪只是垂着眼不说话，表情却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放在她头上的手缓缓向下，揽住她的肩将她搂进怀里，手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且宠溺：“没事没事，想哭就哭吧，就算你哭我也看不见。”

　　这个胸膛很温暖，和她幻想中的父亲或者兄长的怀抱一模一样，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任何遗憾，然而这个温暖的怀抱让她意识到其实从小到大她都渴望出现这样一个角色，能够作为她坚实的后盾，让她知道有人替他遮风挡雨，让她伤心难过时能够撒娇哭泣而不是独自一人咽下所有委屈。

　　她会忘记是因为理智和现实告诉她不可能，她便一直把这种渴求压抑在了心底，渐渐连自己都骗过了自己。

　　正因为此，她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角色，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现在，她想忘记自己的顾虑，放下肩负的重担，让自己放肆一回，只有这一次就够了。

　　简擎苍听到压抑的抽泣声响起，拍打着她后背的手一僵，眼里闪过太多情绪，最终都化作了心疼。

　　他不知道简林雪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昨天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便发现了她情绪有些不对劲，开始他只以为她是被他突然昏迷吓着了，现在看来，她心里压抑着的东西远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不然她不会哭得这样让人心疼，这样压抑的声音好像她早已经习惯了躲在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泣，好像她早已经习惯了在别人面前掩饰痛苦难过，一声声轻浅的抽泣声，像是扎在他的心里。

　　简擎苍看着窗外街道上掠过的霓虹灯，他从来不知道，他以为万般宠爱的妹妹，原来也有这么多沉重的烦恼。

　　毫无顾忌的哭泣让简林雪觉得压抑在心头的阴翳好像都消散了不少。

　　她的脸贴在简擎苍已经湿透的衣襟处，简林雪平静下来才感觉有些尴尬，她从未在人前哭泣过，即使是她的母亲也没有，她垂着脑袋抹去脸上的泪水才缓缓坐直身子。

　　简林雪别过头看向窗外，窗面上依稀可以看出红肿的眼睛，低声道：“谢谢……”

　　简擎苍也别过头，他说：“你想哭就找我就是，我是你哥哥啊。”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加了一句：“我不会嘲笑你的，反正你小时候就挺爱哭鼻子的，我看多了。”

　　简林雪吸了吸不是很通畅的鼻子，犹带着鼻音道：“我刚刚就是突然想哭，可能是女生特殊时期情绪波动大的缘故。”

　　简擎苍扭回头看她：“你能不能可爱一点，这种事情别的女生可不会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简林雪从小冰柜里拿出一瓶饮料敷在眼睛上，吸了吸鼻子闭着眼说：“你又没有女朋友，你怎么知道别的女生不会说出来。”

　　简擎苍轻哼一声，“我是没有女朋友，但是追我的女孩子能从城南排到城北，我能不知道？”

　　简林雪靠着靠椅，除了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外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你才不知道，再说这种事情怎么就不能说了。”

　　简擎苍嘴角动了动，似乎想不到很好的不能说的理由，没有说话了。

　　这个时间有些堵车，特别是在连接城市的繁华区域与开发区域的大桥上，久的时候能堵上一两个小时。

　　简林雪安静的敷着自己的眼睛，简擎苍也没有再说话。

　　车子静止不动十几分钟后，简擎苍开口了，他的本来清越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沉，他说：“以后有不开心的事情告诉我吧。”

　　简林雪滚动饮料瓶的手一僵，他低低的声音似乎很是失落，“我是不是一个非常不称职的哥哥……”

　　简林雪放下手中的饮料瓶，侧头看去，大桥一侧暖黄色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在简擎苍的侧脸上，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紧抿的嘴角似乎压抑着难过。

　　简林雪将饮料瓶啪的一下贴在简擎苍脸颊两侧，简擎苍被冰的一个激灵，一扫刚刚的颓废，生龙活虎的蹙眉瞪她。

　　简林雪放下手里的饮料，看进他的眼里，一字一句道：“你是最好最称职最完美的哥哥，和我想要的哥哥一模一样。”

　　简擎苍闻言一愣，红着耳尖别过脸低声道：“我就是随口一问，干什么突然这么认真这么肉麻兮兮的……”

　　简林雪看着他别过的脸，在心里道：

　　可是却不是我的哥哥。

　　简林雪也别过头看向窗外，车子已经开始移动，两人带着各自的情绪陷入沉思之中。

第29章

　　车缓缓靠边停稳，简林雪下车的动作一顿, 反过头问简擎苍：“我眼睛还红吗？”

　　简擎苍仔细的凑过脸看, 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得出结论：“红。”

　　简林雪摸摸眼角，蹙眉道：“真的？”

　　“没事, ”简擎苍勾唇一笑, 掏出手机晃了晃，露出手机里打开的视频页面说：“等会就说你看电影看哭了。”

　　简林雪接过他的手机，勾唇赞赏道：“没想到你在某些时候还挺机智的。”

　　简擎苍对着她脑袋拍了一下，“会不会聊天？”

　　简林雪拿开脑袋上的手就听见车窗玻璃被敲响的声音, 简擎苍降下车窗，窗外是脸色比平常还冷的秦晟, 他的视线扫过闹成一团的两人，直起身子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车里的两人道：“还不下车。”

　　简林雪和简擎苍对视一眼，打开车门下了车。

　　简林雪一下车秦晟便看到了她微红的眼角。

　　察觉到秦晟的目光，简林雪搬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有些羞涩的笑道：“刚刚在车上看电影, 有些感动。”

　　简擎苍配合的掏出手机，点开视频页面在秦晟眼前晃了晃, 狭促的笑道：“还没看完呢, 晟哥你有时间可以和我妹妹到电影院看，挺适合情侣观看的。”

　　秦晟扫过屏幕上方的电影名字，余光瞥到不情愿的简林雪，唇角微弯, “好。”

　　等三人进去时，简父简母已经在客厅坐下了，秦绾绾也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正笑着和简母说些什么。

　　见到三人进来，简母就道：“你们两在车里磨蹭什么呢？还要让小晟去叫你们。”

　　简擎苍耸耸肩，走到一组双人沙发坐下，“某个爱哭鬼看电影哭鼻子了，完美的哥哥当然需要贴心的安慰她。”

　　简林雪装作腼腆的抿嘴浅笑，跟着简擎苍准备在他身边坐下，然而还没走到简擎苍身边就被已经坐下的秦晟手一拉，她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他身边，这个位置也刚好在简父简父对面。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秦晟钱没还？”简林雪保持着微笑在脑海里对系统道。

　　系统答：“应该是上上辈子。”

　　简林雪问：“为什么是上上辈子？”

　　系统说：“你不是有上辈子的记忆吗？”

　　简林雪：……

　　简父的视线在简林雪和秦晟之间徘徊，良久后才开口，对着秦晟道：“倒是没想到你和林雪的关系不错，当初秦淮找我凑个名额时我还当玩笑答应了给他救急，当时也是知道你的情况，没想过你们会有接触，因此你选择未婚妻的时候我们才没有回来，然而即使你选了林雪，我作为父亲也不能就这样让你和我女儿的关系坐实了。”秦淮就是秦绾绾的父亲。

　　简父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却威严而疏离。

　　秦晟听了简父明显想取消婚约的话却没有生气，反而和缓表情正色道：“我知道的，淮叔和我说了，我和林雪的关系一直没有公布也是因为我们希望得到简伯父简伯母的认同之后再向众人宣布。”

　　简林雪余光瞥见秦晟睁眼说瞎话面不改色的样子，嘴角微微抽搐。

　　简父听到秦晟的回答眸色稍缓，点点头，说出的话却更加强硬，“林雪才十六，现在绝对不是适合订婚也不是适合谈恋爱的年龄，而且你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因为你发生任何危险，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个父亲的担心。”

　　秦晟嘴角微抿，眼里已经有了些许冷意，语气还是和缓，“希望伯父相信我，我会保护好林雪，不会让她发生危险。”

　　简父摇头：“我不能容忍我女儿有一丁点陷入危险的可能性，你们在一起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同意。”

　　秦晟嘴角浅浅勾起，铁灰色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您应该知道，即使外人不清楚，但是在秦家内部，林雪是我未来的妻子已经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实了。”

　　简父表情比起秦晟更加冷硬：“简家不同意你们秦家还打算强娶不成？”

　　简林雪：……

　　所以没有一个人征询作为当事人的她的意见吗？

　　可能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简父和秦晟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对面的简父目光柔和些许，说：“林雪，你已经已经成年了，你来说说你自己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身侧的秦晟表情也和缓了许多，看她的眼里竟然有些许紧张和忐忑，他问：“你愿意当我的未婚妻吗？”

　　简林雪：……

　　你们还是无视我好了。

　　客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简林雪的身上，她的余光扫过客厅的众人，最终对上了秦晟的视线。

　　简林雪在他眼里看到了他的期待与紧张，她有些不解，她与秦晟见面的次数极少，她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三个月也就见了三四次的样子，可是每一次见面都好像能够感觉到秦晟对她比之前更加亲近放松，明明只见了几次，却好像已经熟悉了对方。

　　就如秦绾绾所说，她在其他方面比之常人要敏锐，但是她在感情方面她一直反应迟缓，不论是对亲情还是友情还是爱情，她对于别人的情绪感知非常迟钝，不仅仅对别人迟钝甚至连自己的感情她都很难理清，就像是心里有某种缺陷一般，在需要用感情思考的事情面前极其冷漠消极，这也是她在自己的世界时除了她的母亲以外几乎不在乎其他人的原因。

　　可是秦晟似乎是个例外，虽然他时常冷着脸或者面无表情；虽然他能说一个字绝对不会说两个字；虽然他从来不会表现或者表达自己。但是她就是能够清楚的分辨出来，知道他是开心还是生气，知道他是气急败坏还是害羞，知道他是喜欢还是讨厌。

　　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

　　这就是她不解的地方，没见过几次面的人，哪来的喜欢？在她的意识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随着时间的增长渐渐发酵的。

　　可是对上秦晟的视线，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明明没见过几面，怎么会难以拒绝呢？

　　明明没多少感情，怎么会说不出口呢？

　　明明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怎么能给他希望。

　　简林雪嘴角微动，即使知道自己最终一定要离开，现在干脆的拒绝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秦晟都是最好的选择，然而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王伯站在客厅的隔断处，打破了一室凝滞的气氛。

　　简父收回目光，和简母对视一眼，起身道：“先去吃饭吧，其他事情可以慢慢说。”

　　见到其他人陆陆续续其实离开，简林雪松了口气，也准备起身就被秦晟抓住了手，他拉着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然后他就这样牵着她的手走到餐厅也没有松开。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一直没有挣扎过。

　　“因为他长得好看。”系统说。

　　汤刚喝进嘴里的简林雪：“……咳咳咳咳。”

　　身边的人给她拍着后背的手因为不熟练而有些僵硬，但是每一下都非常轻柔，递来的手帕还带着他身上浅淡好闻的香味。

　　简林雪边用手帕擦嘴角边在脑海里对666说了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