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这几日，叶明珠的气色好了许多。

当初，孙氏是不愿意将叶明珠养在名下的。虽然说是白姨娘是个知礼的，和她也说得上话。只是到底，叶明珠体弱，能不能养活还又是一说。若不是不想将这孩子放在顾姨娘名下，孙氏也不愿意养的。

只是，正如当初太医说的那样，叶明珠体弱多病，孙氏为了让叶明珠活下去，废了不少心思。因此倒是也有了一些感情。

叶明珠满一周岁了，正是抓周的时候。

孙氏待叶明珠还是不错的。叶明珠虽然是庶女，却养在了孙氏名下。府里的人都知晓，只要三姑娘自己不像二姑娘那样，日后定然是极其受孙氏重视的。早晚有一日，会被孙氏记在名下按嫡女的身份出嫁。

因此，叶明珠的抓周，无人敢轻视。

叶明珠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笔墨纸砚……这个她还是比较喜欢的。不管什么时候，只是都是极为重要的。只是，她又不是去考秀才。更何况，她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她还是不要去碰这种东西好了。

叶明珠又看到了一本书，是《女戒》。活在古代，贤良淑德是极为重要的了。只是，想着这些束缚女子的东西，叶明珠真心不愿意碰。

至于金银玉石什么的，直接被叶明珠无视了。当然，还有几样叶明珠不认识的，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不能选。

叶明珠在桌子上爬来爬去，颇为烦恼。

就在这时，叶明珠看到了绣线。就是它了，叶明珠在现代的时候，就很羡慕这些精美的绣品。只不过，因为条件不允许，她最多也就是玩玩十字绣。想到这里，叶明珠毫不犹豫地抓向了绣线。

“恭喜老爷夫人，日后姑娘定然是个灵巧的姑娘。”

“既然三丫头喜欢女红，日后，妾身便寻一个好的绣娘给三丫头做师父，老爷看如何？”

“如此，便劳烦夫人了。”叶农义满意地说道。

一边的顾姨娘幽怨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她因为叶明清的缘故被叶农义放了出来，可是却备受冷落，每次老爷刚刚对她有几分好脸色的时候，却又不知晓怎么的，又开始冷落她。想到这里，顾姨娘的眼神更加幽怨了。

　　☆、第13章 张绣娘

“姑娘的绣工又有进步了。”一个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子，含笑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

“是师父教的好。”小女孩儿抬起头来，冲着女子甜甜地笑了笑。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大姑娘和二姑娘也是我教的，却到底比不得姑娘。”张绣娘摇了摇头，“姑娘虽然年幼，却早慧，乖巧得让人心疼。许多时候看着并不像个小孩儿。”

“六岁已经不小了。”叶明珠摇了摇头。

张绣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叶家有三个姑娘，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已经十岁了。大姑娘被夫人娇宠着，虽然已经十岁了，却六岁才学女红，如今也不过是勉强能看罢了。大姑娘不喜欢女红，吵着闹着不要学了。孙氏每次虽然对此颇为恼怒，却到底雷声大雨点儿小。最后两人商定，每五天来学一次。

二姑娘比大姑娘小了几个月，女红倒是比大姑娘精致了不少。只不过，那是个心比天高的，心思一向不用到正地方。而二姑娘的绣工比大姑娘强上许多，自认为自己学得差不多了，自然不愿意把心思放到这里。因此也随着叶明惜一样，每五日来一次。

张绣娘的绣工也是远近闻名的了，如今又是双十年华，却至今未嫁。

张绣娘这一辈子都不想嫁人，只想着把自己的绣工传下来。国公府家风较好，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就在张绣娘想要请辞的时候，却发现了叶府的三姑娘。

三姑娘那时四岁，却被张绣娘发现了是个不错的苗子。比起两个六岁才学女红的姑娘，三姑娘学女红算是早的了。

三姑娘的女红女红天赋很好，又肯学。张绣娘是最喜欢的了，颇有一种找到传人的感觉，因此对叶明珠极为严格。而叶明珠虽然年幼，却不负张绣娘的期望，踏实肯学，又没有一般千金的那种骄横。

叶家的三个姑娘，大姑娘刁蛮任性，任意妄为，本性虽然不坏，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二姑娘看起来贤良淑德，却是一肚子坏水，最喜欢背后捅人。这三姑娘，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就跟一个透明人似的，却是个明白的人。

到底是庶出的姑娘，又没了亲娘。虽然夫人待三姑娘不薄，却到底不是亲娘，不可能多么尽心。又有大姑娘这么个亲姑娘在，三姑娘自然……

张绣娘叹了口气，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师姐在世时，对她百般呵护。虽然她幼时父母双亡，却到底有师姐的庇护。如今，师姐去了……一时间，张绣娘顿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大约是彼此的身世有些相似，因此张绣娘第一眼看到叶明珠的时候，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耐着性子观察了叶明珠两年，张绣娘终于动了收徒的念头。

“姑娘是国公府的姑娘，又养在夫人身边，日后前途无量。只是，我还是厚着脸面问一声，姑娘可愿意拜我为师？”张绣娘沉吟一番，缓缓开口。

拜师？叶明珠一下子愣在那里，随即才反应过来。张绣娘教导叶家几个姐妹女红，几个姐妹都唤张绣娘一声师父。然而，张绣娘现在说的拜师，肯定和这个性质不同。

似乎古代的许多技艺，都是有着传承的。就像有些技艺，虽然也会传给一些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当作情趣玩闹一番，做师父的却到底只是传一些皮毛，不是根本。叶明珠也不清楚自己猜的对不对，只是一瞬间突然间却有了一种玩网游开启隐藏任务的感觉。

“弟子叶明珠，拜见师父。”叶明珠立马跪下来，为张绣娘敬茶。

“好姑娘，快起来。”张绣娘说道，“你天资聪颖，又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有你做传人，自然会把我们这一脉发扬光大。只是，你要记住，今日之事不可以告诉他人。”

“明珠知晓了。”叶明珠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是多话的人。

张绣娘见状，点了点头，对叶明珠的很是满意，却也没说自己是哪一派的。

“你已经跟了我学了两年了。你的绣工比你两个姐姐好上许多，只是，基础还要打牢了。”张绣娘说道。

“弟子明白。”叶明珠乖巧地说道。

张绣娘看着这样乖巧的叶明珠，越发地喜欢了。不经意间转过头，张绣娘微微一愣。角落里放着一张手帕。那是一幅还没有绣好的绣品，依稀可见是一朵尚未绣好的莲花。

“你也喜欢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张绣娘回过神来，笑了笑。

“师父，你错了。”叶明珠摇了摇头，“不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而是本是高洁傲岸之物，却深陷泥潭，不得解脱。唯独被人摘去，才得以远离泥潭，却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若是没被人摘去，活的虽然长久，却到底不得解脱。纵然有一天枯萎凋败了，也不过是重回泥潭之中罢了。莲花虽然有根，得世人赞叹，却终究是浮萍，无所依靠，命不由己。”

“命不由己嘛！”张绣娘叹了口气你，“你这说法倒是新鲜，仔细想想，却是这么个理儿。”

“莲花本就只是莲花罢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说道。只不过，人看了它，心境不同，便有了不同的想法罢了。说白了，不过是人的寄情罢了。”叶明珠感叹道。

“你小小年纪，倒是能说出不少的道理。”张绣娘感慨道。

“师父太高看我了，哪里是我说的，这是我听王妈妈说的。”叶明珠慌忙澄清道。

王妈妈？王妈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张绣娘倒是没见过她几面，却觉得对方不是一个简单的。也是，叶明珠再聪慧早熟，却也终究是个六岁小娃，哪里懂得这些啊！

“师父喜欢莲花？”叶明珠好奇地问。

“曾经喜欢，现在不喜欢了，只是会怀念而已。只是一位故人喜欢罢了。”张绣娘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故事。

“师父很怀念那位故人？”叶明珠好奇地问。

“仔细说来，算不得故人。我没那个福分见识那位。那人是和我师姐相识的，两人身份地位虽然差了许多，却彼此兴趣相投，互引为知己。那位故人倒是爱极了莲花，是一个宛若莲花般的女子。只可惜，红颜薄命，早早地就香消玉殒了。她若是还活着……”张绣娘叹了口气。

“师父，我还有一位师伯？”叶明珠见自家师父有些伤感，慌忙转移话题。

　　☆、第14章 上香

“我自幼父母双亡，是你师伯将我拉扯到大的。只可惜，早在十多年前，她便去了。”张绣娘似乎更加伤感了。

叶明珠闻言，暗自骂自己。

自家师父都说了，和那位喜欢莲花的女子并不认识。然而，自家师父这么伤感，自然是因此想到了师伯，那么她早该想到了，师伯恐怕也早就不幸离世了。她居然连转移话题都不会。

“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苦着一张脸？不会是她又训斥你了吧？”一个身着粉色长裙，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走了过来，面色不善地看着张绣娘。

“大姐，怎么会呢！”叶明珠立即露出了一丝淡然的笑容。

六年过去了，自己这个姐姐一旧是刁蛮任性，好在她本性还算善良。

叶明珠明白，跟叶明惜讲什么尊师重道，那她绝对听不进去。

“那你干嘛苦着一张脸，她若是欺负你，你别怕，我去跟娘说，让娘把她赶出府去。”叶明惜一直都看这个张绣娘不顺眼。

“姐姐说什么呢，小心母亲又要责罚你。”

一听到孙氏，叶明惜这才收敛一些。虽然说娘亲不会很罚她，但是让她抄书什么的，真的很累。

“再说了，师父虽然严厉了一些，却也是尽责。她一个弱女子，你若是把她赶出府里面，哪里还有人家愿意请她啊？到时候她若是被人欺辱，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有人为她撑腰，病了也没人知道，早早的……”叶明珠没有继续说下去，留给叶明惜自己想象。

叶明惜闻言，看了看张绣娘，张绣娘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这个张绣娘虽然讨厌了一些，但是也就是严厉了一些，不像是叶明清那个讨人嫌的，更不会私底下大小报告。想到张绣娘穷困潦倒，病困交加的样子……叶明惜咬了咬下唇。

“我告诉你，别看我在我娘面前叫你一声师父，你就以为自己多么高贵了。我告诉你，我可是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你如此卑贱之人，别想着占我的便宜，也别欺负我妹妹。看在你我三妹妹为你说好话的份儿上，我就不赶你走了。日后有人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看谁敢打我国公府的脸面。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怜悯你。你可是我国公府的绣娘，你若是被人欺负了，那就是丢我的脸面。听到没有？”叶明惜凶巴巴地说道。

叶明珠见状，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的，跟下贱的人待在一起，我都嫌脏了。三妹妹，我先回去，你快点儿收拾一下东西好去我那儿。”叶明惜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师父，我这个姐姐……我带她向您道歉。姐姐性子就是这个样子，不会说话，人却……”叶明珠低着头缓缓说道。

“你不用为她说好话，我懂的。”张绣娘摇了摇头，“大姑娘是国公府的嫡出的姑娘，我又算不得正经的师父。客气一声，叫我一声师父，也不过是客气而已。比起大姑娘来讲，我的身份也算是低贱了。大姑娘性子高傲，说话喜欢直来直去，是不讨喜了一些，本性却不坏。”

比起什么都直来直去，嘴巴厉害的叶明惜，张绣娘更不喜欢满心算计，心狠手辣的叶明清。对待叶明惜，你若是硬是跟她顶嘴或者劝她，她定然会极为记恨，处处找你的不是。然而，叶明惜虽然不是个好相与的，却也不会背后算计人，更不是什么狠毒之人。相比之下，叶家的二姑娘则难说了。那位表面上什么都不在意，真的惹了她，她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算计你。

比起满肚子算计的叶明清，张绣年更喜欢和这个嘴巴毒性子傲的大姑娘待在一起。

“今日就先放你早些回去，你那个姐姐说不定找你又有什么麻烦呢！”

“那弟子先离去了。”叶明珠施了一礼。

吩咐下人将东西收拾好，叶明珠缓缓走向叶明惜的牡丹阁。

“你总算是来了，再不来，我就派人把你拖过来。”叶明惜不满地说了说。

“是我的不是，来晚了，妹妹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和叶明惜相处久了，叶明珠也明白了，不管什么情况，都要顺着这个长姐说话。你若是顺着她，好好跟她说话，她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反而她还处处护着你。

“哼，算你识相。”叶明惜闻言，也不再揪着这事说话了，“我跟你说，我娘明日要带着我去上香。知道你还没有出过门，我可是特意求我娘把你也带上的。怎么样，我好吧？”

“妹妹在这里谢过姐姐了。”看着叶明惜得意洋洋的样子，叶明珠笑着说道，心中却也有几分激动。

她在古代待了快六年了，却还没有出过门。古代女子的出门机会本来就少。叶明珠年幼，还没有到出去交际的时候，又非孙氏亲女，自幼体弱多病，根本就不曾出过门。

两人坐在那里又聊了一会儿，叶明珠这才离去。

似乎是因为第二日要出门了，叶明珠晚上很晚才休息。

第二日一早，叶明珠便收拾好了。只是却没想到，孙氏早上有些头晕。孙氏本是不想去的，却耐不住叶明惜一哭二闹的，就差没上吊了。孙氏本就头晕，被叶明惜缠得更烦了，最后只得让叶陈礼陪着两人一起去上香。

坐在马车上的叶明珠听着叶明惜得意洋洋地讲着自己的丰功伟绩，忍不住直叹气。叶明珠可知道，孙氏一心想把叶明惜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名门闺秀。只不过，叶明惜似乎离孙氏的期望越来越远了。

叶明惜是个闲不住的，没过多久便偷偷地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叶明珠虽然知道这不是名门闺秀该做的事情，只是她本身就不是古人，而且自己也想看看古代的街市，因此也没有阻止。再者，她就算是阻止叶明惜也不会听的。

反正大哥坐在前面的马车上，根本就不会知道叶明惜做了什么。叶陈忠是嫡长子，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于默守陈规，不知变通，是个十足的书呆子。

叶陈忠坚持男女大防，哪怕是和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肯坐在一辆马车里。事实上，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根本就没那么严重，只是自己这个哥哥……叶明珠叹气。

不过，不坐在一起也好，和一个死守教条的兄长待在一起，不是一般的难受。这一点，叶明珠和叶明惜都十分认可。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猛地冲向了前面的那辆马车。前面的马车猛地听了下来。

　　☆、第15章 劝诫

前面的马车挺得突然，叶明珠坐的马车也猛地停了下来。若非丫鬟护着，叶明珠和叶明惜都得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