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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俩人意见相左得厉害,越讨论头越大,许蜜喝了口水,拍板决定道:“去看电影吧,看完电影去超市,改天再继续。”

  施颜抿嘴笑了笑,“其实朗阳跟你想的一样,但还是慢慢来吧,或许某天我突然因为一件什么事就改变看法了,或是朗阳就改变决定了呢。”

  生活之所以称为生活,是因为未来总是未知的。

  施颜跟许蜜每天吃吃喝喝,看看电影,购购物,散散步,上上网,过得特别悠哉。

  朗阳的电话仍旧每天不断,嘱咐施颜多吃饭多吃水果多吃营养品注意休息睡眠,虽然日日叮嘱不尽相同,但施颜很受用,笑颜不断,她能感受到朗阳对这个孩子的期待。

  有许蜜陪着施颜,曲嫂也轻松了许多,曲嫂看着这两个女孩,就像看自己的妹妹似的,一天许蜜在睡午觉时,曲嫂在厨房帮许蜜做披萨,一反常态地跟许蜜聊了起来。

  “很少见像施小姐这么随和的人。”曲嫂说。

  许蜜点头,“不过我不喜欢她这么随和,她刚工作那会儿跟现在比很不一样,变太多了。”

  “施小姐刚工作的时候什么样?”

  许蜜完全没把曲嫂当外人,说施颜刚工作那会儿是个特别热情的姑娘,很有活力,见谁都恨不得掏心窝一样的人,公司里不少年老年少的男同事都喜欢和施颜相处,但后来施颜被人害了几次,就渐渐地变了,变得不再心直口快,从热情转变为温和,生活和坏人是最好的老师,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曲嫂若有所思地说:“那么施小姐现在是不是也有很多爱慕者?”

  许蜜笑着看了曲嫂一眼,“有爱慕者又能怎样呢,反正咱家施颜有老公呢,朗阳可是护妻狂魔,大醋缸,有爱慕者也不敢露态度啊。”

  傍晚,曲嫂准时向板嘉东汇报施颜的每日行程。

  从板嘉东聘用曲嫂的那一天起,曲嫂就收了钱,在精心照顾施颜的同时,还做着卧底工作,这些天来,每晚都在向板嘉东汇报,包括施颜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还包括施颜跟朗阳的相处以及每天的谈话内容。

  曲嫂起初有过纠结,向一个男人报告一个已婚女人的所有事情,她怕间接地破坏施颜夫妻的感情。但过了这一个多月,姓板的这位先生就只是听她汇报而已,从未联系过施小姐,也从未上门来拜访过,她就慢慢地放下心来,尤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钱。

  曲嫂家境并不好,老公整日喝酒,儿子中学毕业就不念书了,整日不学无术不停向她要钱,就连她每天住在施颜这里不回家都没有人问过,只要她往家拿钱就行。板嘉东给曲嫂的钱,至少能让她过得好一些。面对现实,曲嫂只能如此,哪怕常常为道德感觉到不安,也总比面对家里又打又骂他的丈夫儿子要好。

  板嘉东看完曲嫂的汇报,将手机放到一旁,继续问陈戬,“百分百确定对施颜车动手脚的是施筱雅?”

  陈戬点头,“看了他们手机上拍摄的照片,确实是施小姐的妹妹。”

  板嘉东深吸了口气,向后一仰,觉着头疼。

  板嘉东刚洗完澡,松松散散地穿着睡袍,头发还湿着,坐在沙发里,仰着头,眼睛微眯,有种忧郁而美的气质。

  陈戬花了很长时间调查这件事才有了头绪,先是找出在六月末的时候,几个戴着鸭舌帽的人,走进柏氏商场底下停车场,进了施颜的车,之后通过人脉找出这几个人,又反复进行盘问,才查到施筱雅身上。出事在七月二十号,今天已经九月五号,足足一个多月才查出真相来。

  而在施筱雅跟他们交易的时候,有经验的人偷偷拍了照片,陈戬也是通过照片认出施筱雅的,所以陈戬才敢对板嘉东肯定的说就是施筱雅。

  “施筱雅不是亲生的,还是施颜不是亲生的?”板嘉东点了根烟,不敢相信亲妹妹能对亲姐姐做出这种事。

  陈戬解释说那几个小混混提到施筱雅只是让他们把车弄出一点儿毛病就行,施颜那天的事故应是意料之外。

  “不管怎样,小姑娘心都太毒,指不定又做出什么事。”烟雾弥漫,板嘉东的声音莫名有些哑,吩咐着陈戬,“这事儿走法律吧,咱不插手。”

  陈戬动了动嘴唇儿,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话。

  板嘉东拿眼横着他,“说我什么呢?”

  陈戬垂眼道:“您说着不插手,也没少插手啊。”

  板嘉东掐灭烟头,笑了起来,“我得让轩轩少跟你一块玩,你太贼了。”

  板嘉东说着得让祝宇轩少跟陈戬一起玩,但大多数时间还是由陈戬送祝宇轩去板嘉东爸妈那和板嘉东公司。

  一个多月过去,祝蕊仍旧没回来,祝宇轩已经习惯在板嘉东身边的生活,每天有爸爸陪,有爷爷奶奶陪,笑容竟比以前要多了,只是偶尔还是会想妈妈,不停问板嘉东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板嘉东面对小孩还挺有招数,在祝宇轩脑门上亲来亲去,“你妈在给你准备大礼物,回来越晚说明给你准备的礼物越大呢。”

  小孩子容易骗,又有这么多人陪着,宠着,暂时还没出现什么坏情绪,每天爸爸爸爸的叫着,挺快乐的。

  施筱雅的报应来得很快,刚上完一节大课,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警察给带走了。

  施筱雅虽然不是好人,抢姐姐的男人,但终究是个小女生,被警察一吓唬,就全都招了,承认她确实指使过人动她姐的车,但她骨子里还是有些刚性的,她坚决说她只是让人对她姐的车稍微动一下,没想让她姐出那么大的车祸。

  施颜刚出事的时候,施筱雅就怕过,担心是自己造成的,但是经过反复的自我催眠,说服自己那绝对是意外,跟她没有关系,直到此时为止,依旧不悔悟,死咬她姐出车祸跟她无关。

  施颜这几天就感觉右眼一直在跳,许蜜不信这些,就说施颜是想朗阳想的,曲嫂年纪大了,又是来自于农村,见过的事听说的事多了,就特别相信这些东西,总提醒施颜小心这小心那,终于,被曲嫂给说中了。

  施颜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叫许蜜车开快点,再快点。

  许蜜也急,“再快也有限速啊!”

  终于到了警局,施颜急得下车都没等许蜜帮她拿轮椅,拄着拐棍就下车先一步走了,气得许蜜在后面边拿轮椅边喊施颜站住。

  施颜接到电话的时候,下意识以为施筱雅出什么事了,被人打了,被人抢劫了,还是被人怎样了,结果终于到地方听到警察说的话时,施颜瞬间脸就白了。

  “不不,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筱雅不会对我做这种事的,筱雅?”

  施筱雅坐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看都不敢看施颜,低着头绞着手指吸着鼻子哽咽着,没有否认。

  许蜜张了张嘴,低声说:“不是吧……”

  施颜不可置信地摇头,“筱雅?”

  施筱雅在外人面前还是很少跟施颜吵架的,就是个单纯的妹妹的角色,她抽噎着说:“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只想你车要是有问题了,姐夫一定不会让你再开,就能把车给我开了……”

  警察应是被板嘉东嘱咐过,嫌疑人被害人在这哭哭啼啼的也没不耐烦,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你们准备公了还是私了?”

  施颜自然选择私了,不过施筱雅被冠上了妨碍治安的名头,被罚了钱。

  回去的一路上,施筱雅在后面呜呜咽咽,施颜则是沉默不语,作为专属司机的许蜜,感觉气氛尴尬死了,这亲妹妹搞坏亲姐姐车这种事她真是头回听说,狗血死了。

  许蜜开车一路往施筱雅学校开,开到一半时,施颜突然开口道:“回我那吧许蜜,不送她去学校了,筱雅,你还有四十分钟,再好好想想怎么跟我解释你那辆车是从哪来的。”

☆、第9章

  施颜懂得给人留面子是交际学当中很重要的事情,包括她训斥手下的人,无论是小主管或是导购,都会挑没人在的时间进行,所以关于施筱雅这件事,施颜是带着她进书房谈的,没有当着许蜜和曲嫂的面。

  施家姐妹俩骨子里都有份倔强,这份倔强遗传自施父,施母也总说她们俩这就是随根儿。施父的倔强在于谁都相信,家里那些亲戚很多都是见你有钱了,就凑过去巴结讨好,看你没钱了突然向他们借钱,就准满嘴都是借口躲得远远的,施母因为这种事没少跟施父吵架。施颜的倔强在于她就是想把所有事都做到完美,一个完美主义追求者,上学时为赶设计项目熬夜到施母追着喊睡觉,工作时为分析报表熬夜到朗阳追着喊睡觉,一到周末时朗阳就跟施母一起讨伐施颜。而施筱雅的倔强在于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她不会顾及这件事情是对是错。比如施筱雅明知道勾引自己姐夫这事儿不对,可她就是乐意,既然乐意,那就去做,不会理会这件事被曝光的后果。而她不想让施颜知道车是朗阳送的,她就一定不会说。

  书房里,施筱雅站在大班台前,一副任性的模样,问施颜,“你怎么知道我那辆车的?”

  施颜感觉自己最失败的事就是妹妹对她的不喜欢。

  深吸了口气,施颜说是朋友告诉的,问施筱雅是不是谈恋爱了。

  施筱雅长得真的很好看,而相貌好的大多数人都很有自信,施筱雅站累了,转了转脚腕说:“是恋爱了,他特喜欢我,不忍心看到我回家挤地铁挤公交,就送了我辆车,姐你放心,他有钱,车和钱都是正规渠道来的。”

  施颜下意识地问施筱雅那男孩是什么专业的,家里做什么的,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施颜问题方问出口,就察觉到触到了施筱雅的雷点,果然施筱雅不高兴地喊了起来,“我就谈个恋爱而已,我又没要跟他结婚,你至于像查户口似的吗!烦——”施筱雅脱口而出就要说出“烦不烦啊你!”但还是迅速地收了口。

  饶是如此,施颜还是听出了施筱雅未说出口的话。

  施颜每次跟施筱雅谈一次话血压都能升一次,又每一次都生生忍下。

  施颜知道她已经把施筱雅惹急了,就换了个方式,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跟施筱雅说她只想了解那男孩的家庭条件,好能保证施筱雅不被欺负,告诉她一个女孩子,谈什么样的恋爱对她日后影响最大。

  施筱雅最烦这种说教,几番张嘴要跟施颜顶嘴,但每次都生生忍下,估计是看到施颜的脚而产生了愧疚,直到施颜说出“你听姐一句劝,姐毕竟比你大七岁,姐的经验比你多”时,施筱雅终于不耐烦地打断她,“什么经验?你觉着你婚姻美满了?你怎么知道姐夫外面没女人?你觉着你工作顺利了?你要是没姐夫的话你现在什么都他妈不是,你以为没姐夫的话,就以你这性格能在天天尔虞我诈的商场里干这么久还没被人弄下去?你他妈能不能不管我……”施筱雅话未说完,就感觉眼前一晃,左脸一疼,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施颜,“你打我?”

  施颜气得嘴都在抖,“施筱雅!我因为你的一个恶作剧丢了工作,小腿骨折三个月不能走路,但我没埋怨你一句!我不过因为担心你多问你几句,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跟我一口一个他妈的?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施筱雅长这么大,就算做了再错的事,都没有人动过她一个手指头,如今被施颜一个巴掌打过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狠狠地瞪了施颜一眼,转身就跑了出去。

  许蜜听到一声摔门声响,从卧室里跑出来,就知道这俩姐妹肯定是吵起来了,施颜也是又气又委屈,咬了咬唇,眼泪也掉了下来。

  施颜打完施筱雅还没后悔,施筱雅真的越来越过分了,她作为姐姐,有必要教她什么叫做尊重,可当看到施筱雅那个带着恨意的目光时,立即就后悔了,哭了一会儿,猛地又担心起施筱雅的安全,麻烦许蜜帮忙去看看。

  许蜜拿上车钥匙,叹了口气,“冤家啊。”

  可不就是冤家么,施颜想,她上辈子一定欠了施筱雅很多。

  施筱雅跑出去挺远的,许蜜开车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施筱雅,施筱雅沿着路边一面踢着石子儿一面打着电话。

  许蜜没有立即跟上去,在后面缓慢地开着车,看着施筱雅的背影。

  小姑娘在哭,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许蜜是独生子女,完全头回看到亲姐妹俩吵成这样的,以往无论在学校还是单位,看到的都是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昵,直到现在她才算彻底了解什么叫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多少人在人前时光鲜亮丽,独自一人时满身疲惫伤痕。

  来来往往经过施筱雅身边的行人,都会偏头瞥她一眼,目光里带着好奇或是同情,而施筱雅完全没有理会,边哭边打电话,很专注。

  “姐夫!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你老婆打了我!”

  许蜜突然听到施筱雅一声哭吼,诧异这声调儿和词汇不像是简单的告状,中间竟夹着几分的撒娇意味。

  许蜜的心猛地一跳,某种不好的直觉涌上心头,车速减慢,犹豫着还要不要跟上去。许蜜皱着眉头,又摇头,自言自语说这不可能,这太超出她的接受能力范围了,但却在犹豫间,已经小心翼翼地停下车,跟了上去。

  施筱雅的告状犹在继续,“那她不停问我车是谁送的,哪来的,你让我怎么说?我都已经很小心了,谁知道她听谁说的啊!”

  许蜜脚步顿下,没有再跟上去,站在原地眼看着施筱雅渐渐走远,头疼,觉着头很疼。

  姐夫跟小姨子,许蜜听得多了,却从来没想过能发生在施颜身上。

  这事儿是告诉施颜,还是不告诉施颜,许蜜趴在方向盘上,想了足足半个小时。

  朗阳对施颜的体贴与好,她确确实实地看在眼里,她一度拿施颜和朗阳做榜样,用来相信爱情,到现在她也不认为朗阳对施颜的感情是假的,或许任何男人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一面,许蜜真真切切地记得有那么一句话,是说每个男人都会对自己的女人说谎,但好男人会心甘情愿用一辈子去骗一个女人,她不知道朗阳是不是这样,至少施颜结婚这三年多,许蜜看到了施颜的幸福。

  但是,朗阳出轨这件事毫无疑问是真的,施筱雅那说话的语气,许蜜不信他们没发生关系,更不信在没发生关系的情况下,朗阳能送施筱雅一台车。她如果不告诉施颜,施颜按她的计划顺利怀孕,结果朗阳出轨的事在施颜有了孩子后暴露了,许蜜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施颜离婚,再成为单亲妈妈。

  而倘若她立刻告诉施颜朗阳出轨的事,朗阳又其实真的能做到一辈子对施颜好,那么破坏施颜幸福的人就是她许蜜。

  许蜜纠结得脑袋都大了,后悔今天还不如没听到施筱雅的电话内容,可若没听到又不代表他们那龌龊的事情就不存在了,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许蜜回去的时候,施颜的情绪还没缓过来,曲嫂在旁边给施颜递着水,安慰着她,施颜见许蜜回来,忙问:“筱雅呢?”

  许蜜抖了抖嘴角,忍住不要发出阴不阴阳不阳的声音来,说找到施筱雅了,小姑娘打车回学校去了,施颜这才放下心来。

  许蜜满脑袋都是朗阳跟施筱雅的破事儿,话就很少,也没怎么太|安慰施颜,直到晚上睡觉时,她失眠了,而施颜也失眠了。

  施颜满脑袋都是施筱雅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知道姐夫外面没女人?你以为没姐夫的话,就以你这性格能在天天尔虞我诈的商场里干这么久还没被人弄下去?

  有些事情不去想就还好,一旦开始琢磨,在心底种下了怀疑的小树苗,这怀疑就开始茁壮成长。

  施颜直到今天才意识到如果没了朗阳,她可能什么都不是。她这二十多年来,太顺风顺水了,什么挫折都没经历过,她甚至都一直以为她在商场里的安然无恙是她自己打拼出来的。而且施筱雅也提醒了她,她怎么就知道朗阳在外面没有女人呢?

  “许蜜你睡了吗?”

  许蜜没睡,转过身来在黑暗里跟施颜对视,“怎么了?”

  “你说,朗阳外面有没有可能有女人?”

  许蜜呼吸一滞,不等她拿话点施颜,施颜竟先问了出来,许蜜下意识说:“你对朗阳不信任?”

  “信任。”施颜说:“但需要核查。”

  这是俄国的一句谚语,trust,butverify。信任,但需要核查。有太多情侣动不动就会在吵架时质疑对方的不信任就是不相信,就是不爱,尔后吵架,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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