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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凝烟意识到叶南容这是温习好了,努力醒过神,点点头跟着他走出藏书楼。

  一路回到巽竹堂,凝烟的瞌睡也彻底醒了,叶南容与她隔了两三步的距离,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确定他今夜是否回到正屋睡。

  见他脚步朝着厢房去,凝烟碎步小跑上前,手攥住他的衣袖。

  叶南容回过头看她,目光看着疑问,“怎么了?”

  凝烟曲了曲指尖,眼里闪动着羞怯,唇瓣轻轻翕动,细声道:“夫君不回屋吗?我的病已经好了。”

  她后面几个字说得很轻,叶南容微微一愣,他们是夫妻,没理由,也不可能长期个睡一房。

  他沉默半晌,自嘲般扯了扯嘴角,道:“临近春闱我不想分神,等考试结束,我会搬回来。”

  “好。”

  凝烟听得他的承诺,心里的石头微微落地。

  *

  转过天亮,凌琴就从玉竹口中得知了昨夜的事,当即把事情告诉了楚若秋。

  “表哥昨夜真的在书房与她一同温书?”

  楚若秋声音凝冷,面色更是不好看,以表哥做事专注的性子,怎么会允许温书时候让沈凝烟在身旁。

  凌琴嗯了一声,“玉竹说,是三夫人拿了汤膳过去,这才留下的。”

  楚若秋不屑哼笑,原来是去讨好的表哥,让表哥对她不忍心。

  凌琴暗瞧着楚若秋的脸色,盛了碗粥递给她,“姑娘可别为此动气,伤了身子,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楚若秋哪里还吃得进去,她能借着争大夫一事,让表哥对沈凝烟生厌,可拦不住两人是夫妻,朝夕相对,总有一日表哥会对她心软。

  思来想去许久,她让凌琴为自己更衣。

  凌琴取来衣裳,不解问:“姑娘还病着,这是要去哪里?”

  “巽竹堂。”

  她阻止不了沈凝烟接近表哥,但未必不能让表哥一直厌恶她。

  巽竹堂里,凝烟用过午膳闲来无事,本想去叶老夫人那里坐坐陪她说话解闷,玉竹却进来通传说:“夫人,表姑娘求见。”

  表姑娘?

  凝烟回忆起敬茶那天,站在自己婆母身侧的清丽女子,心中诧异她怎么会来,同时赶紧让玉竹将人请进来。

  楚若秋走进厅堂,朝凝烟弯眉一笑,“表嫂。”

  凝烟迎着人落座,“表妹怎么过来了?”

  “知道表嫂病了好些日子,早就想来看望,只是我自己身子也不好,这才拖到了今日才来,表嫂千万别怪罪。”

  楚若秋歉疚说着,凝烟自然摇头,“怎么会,你自己身子不好,还来惦记我,我才是不敢当。”

  楚若秋掩嘴抿笑:“表嫂如此善解人意,表哥娶了你真是好福气。”

  凝烟脸微微红,楚若秋笑眼里泛着冷嘲,表哥那般清正端方的君子,怎会喜欢她这样的娇作姿态。

  她心里不屑,嘴上则亲近的说:“不知为何,一见表嫂我就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我们一定会相处的很好。”

  凝烟病了的这几日,不乏妯娌来探望,只是都是十分客气,听着楚若秋的话,心里难免熨帖,“我也是这感觉。”

  “倒不知表妹年芳几何,约莫与我差不多。”

  “说起来比表嫂还长半岁呢。”楚若秋故作恼嗔,“你可是沾了表哥的便宜,否则可得唤我表姐。”

  叶南容比凝烟大了一岁。

  凝烟被逗笑了,点头赞同的说:“倒真是我占着便宜了。”

  两人很快就聊了开,凝烟听她说起自己的身世,才得知楚若秋的母亲也是早逝。

  她惊讶之余,眼底泛起同样的寂寥,“我母亲是在生我时难产离世的,后来父亲续弦……”

  凝烟抿唇掩去了自己最初被继母养在膝下的那几年,“是祖母一直照顾我。”

  继母乃是通判之女,其母家更是世代经商,家中产业遍及整个江宁,支撑着父亲的仕途,故而父亲及重视她,祖母则因为身子不好搬去了乡下休养,家中一切便都继母说了算。

  只是继母人前大度和蔼,私下却时常将她苛待,逼她饿着肚子读书习字,病下后又以她身子虚弱要静养为由,不许旁人多来看。

  若非回乡时被祖母发现不对,强硬将她带到自己膝下抚养,她恐怕已经被磋磨死,只是祖母年事以高,府上事情也由继母掌权插不了话,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照顾好。

  祖母为她操心多年,如今她出嫁了,决不能再让祖母替她忧心。

  凝烟出神回想着,手背一紧,是楚若秋握住了她的手。

  楚若秋眼里盈盈闪泪,“往后你我多走动,表嫂也不用担心在府中没个相熟的人而孤单。”

  凝烟心下动容,只觉得相似的经历,一下就将两人关系拉的更近,点头说好。

  “不说这些了。”楚若秋抬手拭了拭略带湿意的眼尾,抿了个打趣儿的笑:“表嫂生得如此貌美,表哥必然都挪不开眼,疼你疼的紧。”

  凝烟目光动了动,含糊说了句“你别打趣我。”

  其实不仅没有像楚若秋说的那样,恰恰相反,夫君对她总是冷冷淡淡,今早虽与她一同用了早膳,但也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楚若秋看她欲言又止,心中滑过了然,悠悠叹了声,“若是将来我也能似表嫂这般有福气,嫁个像表哥这般出众的如此郎君就好了。”

  凝烟掩嘴一笑,“你这是想嫁人了。”

  楚若秋脸刷的变红,羞赧般别过脸,“不早了,我改日再来看表嫂。”

  凝烟一看天色,果真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两人不知不觉竟说了小半日的话。

  “我送你出去。”

  “不必,嫂嫂歇着就是。”

  楚若秋坚持不让凝烟送,带着凌琴告辞。

  离开巽竹堂后,她却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回巽竹堂的必经之路上徘徊。

  暮色渐沉,才终于看到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石径上,叶南容一边在走,同时侧目与跟在身旁的随从说话,并没有看到她。

  楚若秋抿了抿唇,低眸朝着叶南容的方向走去。

  楚若秋走得很快,有心朝着叶南容冲撞去,男人惊讶的声音先一步传来,“表妹?”

  “你怎么在此?”

  楚若秋仿佛没想到会在此遇见他一般,脚步忽的顿住,又快速低埋下头,身子微微颤,绕过他就要走。

  叶南容分明看出她的不对劲,步子一迈,挡住她的去路。

  “出什么事了?”

  楚若秋一点点抬起头,红着眼又故作无事的朝他一笑,“表哥。”

  叶南容眉头拧的更紧,沉声问:“怎么哭了?”

  楚若秋连忙用手擦泪,“没有。”

  她倔强之下的脆弱让叶南容更加担心,追问到底怎么了。

  “和表哥有关系么?”楚若秋印着泪水的眼眸清冷又含着无助。

  叶南容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表妹年幼时就来了叶家,除了母亲和自己,她无依无靠,清傲倔强的伪装下,藏着脆弱的内心,她独独依赖他,而这么多年来,她早已像是他的一种责任。

  他自然清楚她的心意,亦想过照顾她一辈子,只是如今……是他愧对了她,只能尽力补偿。

  “你的身体。”

  楚若秋打断他,“表哥还是多关心关心表嫂吧。”

  叶南容旋即想到什么,看向她来的方向,“你去了巽竹堂。”

  楚若秋抿住唇,“表哥放心,我只是去看望表嫂,与你没有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若秋不愿听他说话,错身快步离开。

  叶南容紧攫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隐忍,神色随着她的走远慢慢沉下,若秋不过是去了趟巽竹堂,为什么是哭着离开,沈凝烟……

  之前大夫的事他已经没有计较,她又对若秋说了什么?

  叶南容目光一冷,转身往巽竹堂走去。

  楚若秋走出一段后,回身看已经没有了叶南容的身影,眼里一改悲戚,流露出得意的笑意,凌琴小声问:“姑娘怎么也不趁机多说些委屈。”

  “说得多了,错的也就多了。”楚若秋语气控制不住的愉悦,“现在表哥自然会去问。”

  凌琴眼珠子一转,“还是姑娘聪明。”

  她话说到一半,就见步道那头迎面走来一人,身上的绯袍在月色下似浓墨深沉,走近了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影在暗处,似影子。

  “是六爷。”凌琴低声说。

  楚若秋赶忙收藏起脸上情绪,朝着走近的叶忱恭敬福腰,“见过六叔。”

  叶忱视线扫过她的脸,脚步不停,只在喉咙口淡淡嗯了声。

  高大的身影只是从身旁经过,楚若秋都能感觉到无形的压迫感,她在叶家住了那么多年,与六爷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她虽然也叫随着叶南容唤叶忱一声六叔,可她甚至不确定,六爷记不记得她。

  对她而言,六爷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更不是她能接触的人。

  想到沈凝烟敬茶那天,六爷和颜悦色的送了她一看就极为贵重的见面礼,她不由得愤然握紧拳头,这些本来也应该是她的。

  “那是楚家的女儿。”

  杨秉屹跟在叶忱身后走着,冷不丁听他这么问,也没有迟疑,点头说:“回大人,正是。”

  叶忱不紧不慢的吐字,“差人去问问楚兆濂,这女儿可是管生不管养。”

  杨秉屹这回属实愣了一下,大人的意思,是要楚家把人带回去?

  最让他诧异的是,大人怎么会过问楚家女的事,就连当初知晓三公子不愿成婚便是与这楚家女有关,也不见大人有任何举措,怎么如今却过问起来。

  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是没打算给楚家女留颜面,直接要人回去。

  杨秉屹尽管大为不解,但还是立刻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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