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五小姐沈婷年龄较小，五官还没完全长开，瞧着比三姑娘沈静精巧一些，如果好好养也会是一个小美人，可惜，这五小姐生性胆小，形容畏缩，透着一股小家子气，生生把自己的样貌给拉低了，让人皱眉。

　　两人齐齐行礼。

　　齐氏没有为难她们，立刻让她们起来，与往常并无差别。

　　接着，两人又像安氏和吴氏行礼。安氏也细细打量着两人，她看向深静的目光平和，看到畏缩的沈婷时目光才冷了半分。

　　起先她还同情过这位五小姐，以为她是受了什么不平的待遇。自接管府里的事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婆母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对待三个庶女一个庶子都是照伯府规矩养大，无任何的克扣，平日里也无任何责骂，就连曾经犯下大错的二姑娘，也没有下死手，比起世家大族里那面慈心黑的夫人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五小姐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可真上不得台面，原为世家贵女现为伯府世子夫人，未来的伯爷夫人的安荣佳最看不惯这样性子的人，比起恶毒的二姑娘还要讨厌几分。

　　两人礼完毕，齐氏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刁难。

　　“你们明日跟着我一起去镇国公府的赏花宴。”

　　沈静心中一动，眼中有了一丝热切，她很快垂下眼，老实的应了声是。对于自己的婚事，她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不在乎，她只是更沉得住气而已，反正有比她更着急的人。

　　当年那件事也都是沈芯做下的，她只是没阻止而已，后果她也知道，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安分守己，只要嫁出去就会好了，沈静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

　　沈婷对此则没有什么反应，依然是那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吴氏抬了抬眉毛，有些诧异，齐氏居然要带这两个庶女去镇国公府。

　　安氏则没有一丝的意外，贵女哪会那么小家子气呢？犯不着折腾庶女。

　　两人离开后，齐氏又与安氏说了几句话，很快也让两人回去各自做事。

　　两人知道这是要叫四姑娘过来说话了。

　　吴氏察言观色，见安氏笑着道别，样子端庄大方，面上也没有丝毫的委屈神色，看来这安氏也没见到四姑娘的面，也就是说她还没得到齐氏的全部信任，安氏心里怕也是清楚的，面上却没有一丝不满.....

　　二姑娘沈芯很快知道了这事，又是一场生气。沈静知道她会生气，今天也不来找她了。

　　“她这下可得意高兴了，没了我，沈婷又是那副样子，她可就是最出色了。”

　　沈芯身边的嬷嬷劝道，“三小姐那样子就算再打扮也出色不到哪里去。何况赏花也不只是一家小姐，二姑娘何必去和她计较。”

　　沈芯一听立刻高兴了。“嬷嬷说的对，只可恨齐氏不让我出头！”

　　沈芯很想去赏花宴，但她的禁足是父亲下的，任谁都没有办法，只能生气，没人教她也没人劝她，她只把这错全都归到齐氏身上。

　　王嬷嬷嘴里都是沈芯爱听的好话，至于其他，都冷眼的瞧着，她和这屋里的丫鬟不一样，她是太太齐氏的心腹，以后沈芯出门子，她也不会跟着去。

　　沈芯做下那错事的时候，太太是恨她的，不然也不会派她来好好看着二姑娘了。

　　但太太是仁厚的人，并没有对二姑娘下死手，只让她们拿话捧着二姑娘，别的都不管，原先王嬷嬷觉得这么处置太轻了，但现在却觉得这样做才是高明的，如今这伯爷多厌烦二姑娘，就知道太太的手段有多厉害了。

　　齐氏心腹邹嬷嬷知道，自家姑娘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不想自己动手让伯爷知道后不喜，只要做了在隐秘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再一个，出事后伯爷罚也罚了打也打了，二姑娘依旧如此，且平日里二姑娘作，伯爷也罚，可二姑娘就像打不服的臭虫，越打压她越来劲，总不能像对那些待妾一样把亲生女儿给赶走或者发卖了吧？这样做了永安伯府的名声可就臭了。

　　自家姑娘便给这位二姑娘选了另外一条路，任其发展。如若之后突然变好了，也算是改过自新，可以得一个原谅的机会，如若还是这样，那等待她的就是万盏深渊，深宅大院中捧杀比明着来更可怕。

　　捧杀有多可怕取决于被捧杀者虚荣心的程度，捧的越高，摔的越重。这二姑娘那虚荣心是满的不能再满了，这就是自己往死路上撞了。她家姑娘也不是没给机会，身边的丫鬟不就会劝？还有女夫子也教过她们女戒的，奈何二姑娘根本不听。

　　......

　　沈涵听说明日要出门参加赏花宴，心里激动，面上立刻带上了笑。

　　那笑容明艳动人，比平日的笑更美了几分，让齐氏都看呆了。

　　沈涵对明日的出游无比期待，但她并不知道这宴会的意义，齐氏也没给她讲过相看嫁人等事，更没有把此事与前几日敏慧说的夫君什么的联系起来，她只认为这是一次单纯的赏花宴，她之所以这么期待，也只是因为太久没有出门了。

　　齐氏心里还拿不定主意，又有各种担心，所以她并没有给沈涵讲嫁人的事。

　　“娇娇明日跟着娘出去，一定要戴好纱巾和帷帽。”

　　沈涵抬起头，就见齐氏那一双美丽又温柔的眼中满是担心，心里觉得异常温暖。

　　齐氏是个美人，不然也生不出沈涵这样的绝色，她气质文雅，有一种随心无为的惬意，同龄人和她呆在一起会觉得心情平和。

　　而作为女儿的沈涵，还能从这份从容中感受到无尽的温暖与关爱。

　　她格外认真的看着母亲的眼睛，郑重的答应了。“母亲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沈涵的眼睛亮晶晶的，漂亮的不像话，认真的模样更让人疼，齐氏心中软的不行，不由自主的环抱着沈涵，口中怜爱的说，“我的娇娇最懂事了。”

　　片刻，齐氏又开始担心起来，她压住这些担心，不再表露。

　　沈涵离开之后，齐氏才让身边的小丫头，唤了敏慧过来细细交代。

　　“明日你要在姑娘身边寸步不离。”

　　“夫人放心，我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的。”

　　齐氏看着敏慧很是满意，这么多年了敏慧没犯过错是个稳妥的人，不像另外两个丫鬟，虽然也不错，但总不能让人放心的，娇娇小时也长的好，那些丫鬟都喜欢的不得了天天把夸耀挂在嘴边，也因此更招人恨，才有了那起子黑心人的谋害。

　　“明日的妆也要画的更仔细一些。”

　　见敏慧恭顺的答了是，齐氏才放心一些。

　　齐氏又交代几句，等敏慧离开了，站在一边的邹嬷嬷才开始说起府里的事。

　　齐氏随意的听着，府里的事都有规矩和章程，每个人按着规矩来就不会坏事，她在这上面的心思用的并不多。

　　规矩可比人有用多了。

　　在下人们的心中，都觉得齐氏是一个随和的人，不知道的见她第一面还会觉得她好欺负，时间久了，下人们就知道齐氏虽然管的不紧，但很会定规矩，奖罚也分明，这样下来自然也没有一个人敢怠慢。

第5章 出门赏花

　　“姑娘，今天穿这件衣服吧。”敏慧双手抱出一套崭新的浅紫色叠纱衣裙，她像是怕沈涵不愿一般，解释说，“这是夫人特地吩咐的。”

　　沈涵不在意的摆摆手，她的心思没有在穿衣打扮上，平日里她就不在意这些，今天就更无法在意了，她满心都是对出门的欢喜。

　　衣服穿上，沈涵觉得有些不合身，这衣服似乎比平日穿的大一些。

　　刚想说话的沈涵，就被突然推帘而入的翠柳转移了注意力。

　　“这衣服可真不错。”

　　今日出门，齐氏比平日更紧张了十分，虽交代了敏慧但也没有完全放心，特地派了翠柳来看着。翠柳知道齐氏的所有安排，这衣服就是其中之一，夫人想，大一些的衣服能遮住姑娘美妙的身形，特地吩咐人赶制，昨日子时才做好呢。

　　这四姑娘就是一个衣服架子，这大了一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依然好看。但终归比不上合身的衣服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光看背影身形就能猜到是个绝色美人。现下这样就刚刚好，既不是刻意扮丑，也不特别出挑，谁也挑不到错。

　　沈涵见她如此说，又想到是母亲的吩咐，虽然有些想不明白，但依然乖乖听话，心思很快转移到出门的兴奋中。

　　上妆时，敏慧拿出了十二分的功夫，比平日多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结束时，敏慧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翠柳看了，不由惊叹，这疤痕画的也太真了，虽惊叹，翠柳却没露出分毫，就怕沈涵心中不舒服或生猜疑。

　　夫人对姑娘的关心是体贴周全的，姑娘太美怕姑娘养成骄横的性子，就像二姑娘那样。可让姑娘以为自己毁了容，又怕姑娘哀怨自怜。也幸而姑娘和别个不同，性子是最好的，对这些从不在乎，每天乐呵呵的，最是可爱。

　　敏慧看着自己的杰作楞了一下，画的再真也不是真的，出去还是要万分小心才行。

　　……

　　车马已经候在了伯府二门，三姑娘沈静低垂着眼站在一边，五姑娘沈婷则缩在三姑娘的身侧，不让齐氏看见。

　　齐氏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你们先上车吧。”

　　沈静没有动，沈婷的身子明显向马车那靠了靠，见沈静没有动她立刻收住了。

　　沈静微微抬眼看了一眼齐氏，“母亲还未上车，女儿不敢先行上车。”

　　“在家里不用那么多礼。”安氏看了一眼齐氏又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沈静，开口说到。

　　吴氏心有所感，也帮着劝道，“姑娘先上去，别误了时辰。”

　　沈静这才向着齐氏等人屈膝行礼，“那女儿就带妹妹先上车了。”

　　等齐氏点头之后，沈静转过身上了第二辆车，沈婷也匆忙行礼，跟在了她的后面。

　　吴氏眼神一闪，这才是聪明人，处处守礼，处处不出错，这个沈静不简单，比她丈夫那个蠢笨如猪的亲妹子好了不知多少，颜色再好又有什么用？

　　“你们也回去吧，不用守在这了。”

　　今天的赏花宴只请了未婚的姑娘们去，安氏和吴氏是不去的。但婆婆要出门，她们自然会来侍奉相送的。

　　安氏知道四姑娘也会去，也知道自己的婆婆是在等四姑娘。

　　安氏作为伯府世子夫人，未来伯府的女主人，不比吴氏这个伯府不受重视的庶出儿子媳妇，在她入门敬茶时是见过沈涵的，她也比吴氏清楚，沈涵在伯府的地位。

　　现在她也自然明白齐氏的意思，这是想支开吴氏，不让她撞见四姑娘。可就算见着了也不会怎样呀，四姑娘应该是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再说一会儿三姑娘五姑娘也能看见，还用得着避着吴氏吗？

　　虽然不解，安氏依然笑答，“好，那媳妇就回去了，今儿还有许多事。”

　　吴氏心念一动，她是想看看那四姑娘的，齐氏这么看中这个嫡出女儿，她是一定要见见的，最好能搞好关系，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助力。可安氏都这么说了.....

　　“嫂子要帮母亲管家，媳妇我没什么事，还是在这侍候母亲出门吧。”

　　吴氏这话说的挑不出错来，一时间安氏也不好接话。

　　齐氏见吴氏好奇但强力掩饰的样子，暗思到，堵不如疏，与其让吴氏左右打探，甚至做出坏事来，不如光明正大的让她看。

　　“都留下吧，也不急这一会儿。”

　　安氏听罢松了一口气，如果齐氏留下吴氏，她独自离开，家里又没有什么要紧事，难免有下人会以为她被齐氏厌弃，这可是很没脸的事。

　　五姑娘沈婷坐进马车之后便放松下来，也终于露出一些活泼神色，她不敢大声说话，凑近沈静耳边，“三姐姐，四姐姐会和我们坐一辆车吗？”

　　“不会。”沈静顿了顿，“你想和你四姐姐坐一辆车？”

　　沈婷连连摇头，“我不想。”沈婷已经很久没见过沈涵了，对沈涵的印象全是从沈芯那听来的，二姐姐说四姐姐容貌被毁，性情古怪恶劣，看不惯她们三个这才不出来的。

　　沈婷的脑中闪过这世间最可怕的脸和最凶恶的人，四姐姐大概就是那样吧。

　　沈静见沈婷眼露惧怕，心中了然，“别怕，你四姐姐不会吓你的。”沈涵必然不会顶着张毁容脸出来，可不露脸又怎么相看？

　　沈静虽然和沈芯一样，没被齐氏带出门相看过，但她知道大周朝男女成婚之前必会见面相看的，没看过人男子是不会娶的，就算皇帝赐婚，驸马尚公主也是在看对眼的情况下，断不会出现盲婚哑嫁的情况。

　　沈静突然很好奇沈涵会如何着妆打扮，她也很好奇齐氏会如何破局，露出毁容的脸没人看得上，遮住谁也看不见，这还怎么嫁人呢？

　　沈静好奇，但也不敢贸然掀开马车窗户上的帘子窥探。她斜睨了一眼沈婷，放弃了让沈婷掀开帘子的想法。

　　齐氏和两个媳妇，一众婆子丫鬟望着院门之内，不一会儿，便看见一前一后走来的三个女子，众人心神一震，闭息凝神往那抹紫色身影看去。

　　翠柳和敏慧长得都不错，身形也苗条，走起路来也好看，能把府里的丫鬟都比下去，可在那抹紫色身影旁边就暗淡了许多。也不全是衣服的缘故，众人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觉得沈涵更出色一些。

　　有了这样的感官，众人就更期盼看到沈涵的面容了。

　　齐氏一眼就看到了沈涵，见她被遮的严严实实，心中的担心才落下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