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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表嫂,没成想如此良辰美景,你我还能在此地偶遇!”刘晟手持一把玉骨扇自不远处翩翩而来。

  国色天香楼有四种席面,第一种便是厅堂中的雅间,厅堂正中央有一个舞台,酒足饭饱之时,便会有歌舞姬献技,正坐厅堂刚刚好。

  第二种则是二楼的雅间,只相互隔开的席面,方便观看歌舞,亦可相互不打扰。

  而第三种,便是眼下她们所处的雅间,位处三楼,相互独立,歌舞照样可观,只是雅间外头有好些奴仆守着,一般人无法靠近。

  还有一种席面设置在后院,那种席面的私密性更高,当年杨幼娘在后院给那些杂役们洗衣物,只远远瞥了一眼。

  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仿佛跟个铁桶似的。

  今日的刘晟身着一身黑红相间的常服,腰间箍着一条玉腰带,看起来神采奕奕,与当日那明朗少年,如出一辙。

  只是他刚从层层奴仆外穿了进来,便瞧见席间有一陌生男子还有一个孩子,帮忙咧开嘴的那对虎牙瞬间被他收了起来。

  “这位是?”莫不是,表兄被……嗯……了?

第16章 大字不识 “江郎君是个商者?”……

  刘晟的到来,在座的诸位都十分诧异,特别是杨幼娘。

  她在市井流浪这么些年,最简单的察言观色她还是会的,刘晟的神情,分明在误会她与江郎君之间有什么!

  从刘晟的气度以及身上的布料品质,江玉风大概也猜出了来人身份,于是他直接起身作揖,“在下崔氏布行江玉风。”

  刘晟唰的一下将玉骨扇打开,置于胸前,下巴微微扬起,一副“算你识相”的模样。

  “江郎君可知,这位……”

  眼见身份即将败露,杨幼娘连忙咳嗽了几声,“十王爷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

  她在几子上指了一圈,“可要留下来吃一顿?”

  “哦,不了。”他连连摆手,“本王听闻近日相爷来国色天香楼吃席面,就过来瞧瞧。”谁想竟是这个场面……

  杨幼娘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瞧了一眼,“怎得不见公主?”

  刘晟尴尬地笑了笑,“上回偷偷将她带出来,惹皇兄不高兴了。”

  刘嫣是皇室最小的公主,自生下来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前在坊间便听闻,这位新帝很是宝贝这位公主。

  而今看来,传言不虚。

  成功转移话题之后,刘晟索性走近江玉风,问道,“江郎君是个商者?”

  士农工商,商乃贱业,这句话从十王爷口中问出来,总叫人觉得怪怪的。

  只是江玉风翩翩公子惯了,对于这样的问话,他依旧温润得答道,“倒也算不上什么商者,只是在京郊做点小买卖罢了。”

  “哦。”刘晟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似乎要将他整个人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 看透。

  他到底哪点比表兄好?聪慧?美貌?地位?权势?

  而此时,那位集聪慧、美貌、地位、权势于一身的表兄,正默默的站在雅间门口,看着他们。

  他才离开不到一刻钟,小小的雅间竟挤满了人。

  霍一感到有一股阴冷之气从自己相爷身上散发出来,为了保住眼前几人的命,他率先开口,“十王爷,您怎么来了?”

  刘晟猛地一个激灵,他回头望去,见自家表兄正在门口站着,脸色还有些不善,内心咯噔了一下。

  不会吧,这么快就捉过来了?

  由于人多,雅间实在无处下脚,霍桑只能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屋子里的人。

  这让刘晟更为表嫂揪心了。

  他这个表兄,虽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可审起人来,确实如坊间传闻那般,犹如阎王。

  这位叫江玉风的商者不似普通贱商,看上去也倒谦和,也不知被表兄拖去廷尉审个几个时辰后,四肢是否还建在。

  反观他那亭亭自立优雅貌美的表嫂,却十分淡然地坐在那里,似乎无事发生。

  刘晟更是捏了一把汗。

  “相……相爷呀……”由于长公主特殊身份,在人前,刘晟只能唤他的品阶。

  霍桑只嗯了一声,见席面被姐弟俩吃得一干二净,暗自满意地点点头,“吃好了?”

  恩?杨幼娘没想到霍桑会这么问,虽然只是一瞬,她还是抓住了他眼底的一丝温柔。

  看来阿离分析地不错,霍桑带她来吃这顿饭的目的确实是在安抚她。

  江玉风听到刘晟这般称呼眼前这个冰冷的男子,慌忙作揖,“草民江玉风,见过相爷。”

  朝中称得上宰辅的共六人,其余五人皆是头发花白的天命年岁,只有一人是眼前此人这般年纪。

  所以他的身份并不难猜,掌管刑狱的宰辅,霍桑霍相爷。

  人人都道霍相面如钟馗,犹如世间活阎王,虽目前看着和善,但那些传言早已深入人心,所以江玉风依旧脊背一凉。

  正当杨幼娘担心两人再多说一句话便要将她已嫁霍桑的事儿捅破,霍桑眼皮微微抬起,视线直接落在了最里头的杨幼娘身上。

  “时候不早了。”

  他是在提醒她该回去了。

  杨幼娘长吁一口气,不舍地摸了摸一旁还在吃鸡的阿离,眼下她与霍桑之间有了一年之约,阿离的处境还算安全。

  可一想起她又要回到霍府那个冷清的鬼地方,她的心情简直比上坟还要沉重。

  她极其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打算出去,谁想面前竟不知何时站了三堵肉墙。

  确切地说,是两堵肉强和一堵小肉篱笆。

  满嘴油光的阿离同样不舍的看着她,若是有可能,他真想现在立刻马上带着她逃走。

  江玉风则是神色严肃地看着她,这些日子她无故失踪,而今又认识了如霍相这般人物,他是该寻个时间向她问清楚才是。

  唯独刘晟站在那里,左右四顾着有些不知所措。

  他挠了挠头:表兄是在叫他吗?还是在叫表嫂?表嫂好歹是林尚书之女,做出这等事,表兄此刻必定愤怒,他要救吗?

  杨幼娘轻咳几声,带着屋子里透出的些许的尴尬,绕过肉墙与肉篱笆,缓缓走到霍桑身旁,并丢给江玉风一句话。

  “江郎君,今日发生的事,我改日再同你解释。”

  刘晟内心咯噔一声,表嫂这是在表兄的雷点上狂舞啊!

  江玉风是个明白人,自当知晓分寸,于是他只冲她微微颔首。

  霍桑的脸色,逐渐变得不好了。

  于是,为了护佑表嫂的人身安全,刘晟以顺路为由,见缝插针地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很安静,除了听到马车行走时的咯吱声,听不到任何声音。

  犹如一条暗流在默默涌动着。

  刘晟由此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杨幼娘却没有刘晟那般精神紧张,她眼下只耿耿于怀于庆阳候以及他的那个外室。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马车驶出西市,杨幼娘还未想到该如何平息怒气的法子时,霍桑的一句话犹如冰水,猛地浇到了她的头上。

  “崔氏布行?”

  刘晟更是一惊,来了!表兄还是出手了!

  他正要打断霍桑的话,却听杨幼娘道,“是。”

  表嫂啊!你也用不着这么快就承认吧!

  霍桑轻蔑一笑,“短短两年时间,便将几乎闭门的布行经营至如今成色,倒是有些能力。”

  “相爷过奖了。”

  刘晟:???

  霍桑冷哼一声,视线却飘至窗外,“确有本事,但格局太小,难堪大任。”

  霍桑这是在打压她吗?江玉风再如何那也是她朋友!杨幼娘听他说完,只觉浑身不适。

  刘晟也感到了这股子浓烈的火药味,正要开口,却听霍桑道,“十王府到了,你还不下去?”

  刚要冒出来的话有被他吞了回去,刘晟看了一眼窗外,马车正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十王府门前。

  车内火药味还未褪去,刘晟还想再努力努力,谁想这回杨幼娘开口了。

  她眉开眼笑,“没想到十王爷果真同我们顺路。”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才不会让自己沉浸在与霍桑的口舌之争里,着实幼稚!

  刘晟:???

  表嫂也是在赶他走?

  于是在无数个疑问之中,刘晟被赶下了车。

  他还没站稳,马车就仿佛见了瘟疫似得拔腿就跑,他一转身,留给他的却只有一地的飞尘。

  完了,下回见表嫂时,她会不会被表兄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

  马车继续行驶,车内又是一片安静,霍桑渐渐蹙起了眉。

  带她吃了席面见了阿离,甚至她见了外人他也没计较,她怎地依旧这副鬼模样?

  好半晌,他才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她,“这是参加曹御史府上寿宴的人员名单。”

  杨幼娘默默地接过,打开看了第一行,便愣住了。

  “怎么?”霍桑也看到她反常之处,难道是看到了不想看到的名字?

  杨幼娘有些尴尬地指了指册子上的名单,咧开嘴道,“相爷,妾不识字。”

  她这话,着实让霍桑惊奇了一把,他想过她出身市井行为粗鄙,并非正常的千金娘子。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她竟不识字!

  后院礼数、行姿坐态都能系统学习训练,可这识字却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全部学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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