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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你特么又是帮着谁说话?”完颜差些修失了理智,睁圆了眼望着何久。

  何久忙低下头去,“何久不敢…”

  “老子今天不管了,两日后便完婚,这丫头留着无用。关去地牢,待老子成了亲,再用她这三个随从的血,祭守我定北城战死的弟兄!”

  凌宋儿听得这话,捂着胸口咳得有些喘急。

  方才从水里上来,身子还是凉的,额头也好似在发着烫…芷秋若要这么走了,她怕是得一个人对着这完颜修…

  她忙摸了摸方才随来的剪子…还好,还在袖口袋子里…

  何久无法,压着地上的芷秋站了起来,便将人往外带。芷秋望着凌宋儿不放心,连连喊:“公主,你自己要保重!”

  “完颜修,公主她被你那几个妾室害得受了寒凉,你不罚那几个婆娘就算了,还不给公主请个大夫吗?!”

  “你这般也好意思做人夫婿?”

  芷秋话声越来越远。

  直到了门外,被何久一把捂着嘴,小声提点,“可别当着将军火头上洒油…如今你可自身难保…”

  等人走远了,完颜修一掌捏起来凌宋儿的下巴,望着她几分虚弱,却又有些不忍…

  “你那丫鬟说得对。我给你请大夫,你特么得给我乖乖的,直到我们后日大婚!”

  &&

  将军府地牢阴湿,可卡被关着几日,年少脚踝的旧伤已然有些发作。

  一旁蒙哥儿却坐着不动如山,这几日来,这人有得吃就吃,有得睡就睡。可卡倒也佩服。一路走马,这人脾性便是如此,面上总是温温和和,却让人不禁生畏。

  后头牢笼的粗铁链又响了起来,该是那恶汉又起了身。

  刚进来那日,便听对面牢笼里的人说,那恶汉咬死了好几个侍卫。咬着脖子喝人血,倒是不吃人肉…

  这几日,那恶汉每日都要在牢房里,散百个来回,拖着那粗铁链响,叫人难以平静。看守侍卫却都不敢作声,也少有人敢靠近。饭菜都是用铁叉送了进去,又用铁叉将空盘叉了回来……

  牢笼大门一声响。听得又有人进来,犯人们全都起身趴在铁栏上,往外头张望。

  见着进来的是个清秀的姑娘,大男人们发出油腻的笑声,多有污言秽语,可卡只得在心里头感叹,可越看那姑娘怎的越是眼熟?

  “芷秋?你怎的也落进来了?”

  “那公主怎么样了?”

  听得公主二字,方才还闭目养神的蒙哥儿睁了眼。扫了一眼被送进来的芷秋,继续合上的眸子。

第9章

  何久到底几分好心,将芷秋送进来可卡的牢房。“你先在这儿处着,等你家公主好些了,跟将军求求情,不定能放你出去。”

  芷秋道了句谢,等人走了,才打量了一番可卡,又扫了一眼旁边如山般的蒙哥儿,“你…你们可还好?!”

  “我们男人粗野,受些苦难倒是没什么…”

  “你若是都落下来了,那公主一人在外面如何好?”

  “公主…公主可不好了…”芷秋说着叹着气,跪坐在草席上,垂眸望着地板,“方才落了水,受了寒凉,也不知道那完颜修会不会给她请大夫…”

  可卡先生脸上担忧着,“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蒙哥儿闭眼没动,耳尖却奋力张了张。

  芷秋接着解释:“那完颜修非要娶公主,好羞辱木南和大蒙,他那后院还有几个妾室,公主原是想着让完颜修将那些妾室赶走,好拖延些时间。”

  “谁知那几个妾室怀恨在心,合着将公主推下水了…”

  “那现在怎么样了?!”可卡拧着眉头,几分心焦…

  “我方才顶撞了完颜修两句,便被人关下来了。公主方才还在咳嗽,完颜修说是两日后大婚,人都病成这样了,这还怎么大婚?!”芷秋忧心忡忡,“左右不像个要对人好的…”

  可卡叹了口气,靠去墙边上,“可惜在这牢笼里头,也护不住主子了。公主万一真出了事儿,可卡定回木南,当着皇上的面,问陈渊老贼要个说法!”

  蒙哥儿身旁的拳头早拧得紧,合着掌心里那个白色瓷瓶儿,差些碎了…

  &&

  次日一早,完颜修果真给凌宋儿请了大夫来,开了两副药喝下了。凌宋儿还在发着热,胃口全无,芷秋不在,便也无人嘱咐着吃食。日子过得恍恍惚惚,一觉睡到日头落了山,何久才带着人来,送来了嫁衣,让她试试。

  “裁缝还在外头候着,公主若是不合身,还能叫他改改。”

  凌宋儿懒懒撑起半身,对外头道,“你回了将军,就说嫁衣我试过了,很是合身。不稍再改什么。”她说着小咳了两声,“嫁衣你放在外头,明日嬷嬷来梳妆,我自会穿起来的。”

  何久道了句是,将衣物搁在外头,便退了下去。

  凌宋儿摸爬着起来,寻着过来找着了嫁衣,在袖口里,缝了个袋子,好能装着那把剪子。

  天方才微微亮,完颜修便送了几个嬷嬷和丫头过来伺候梳妆。凌宋儿身子乏,被她们掺着起来打扮。脸色本就几分惨白,再用粉妆一擦,若不是刻意双颊点上两朵红晕,该真要像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

  大婚前礼数繁杂,晌午的时候,凌宋儿被嬷嬷们扶着,先在闺房里上了香,本该是拜的父母,凌宋儿对着两块无名的木牌拜了三拜,估摸着完颜修也不敢提起木南国主和皇后的姓名。

  忽的一阵狂风卷着砂石,往屋子里灌。嬷嬷们都捂着脸,一旁两个丫鬟忙关上了门。

  “这大婚的日子,怎么起风沙了?!”李姓的嬷嬷边说着,边扯着另张妈妈的袖子。“这怕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凌宋儿喜帕还没盖,抬袖半遮面,风沙吹进鼻息里,更是咳嗽了两声。

  风沙来了,完颜修可还有心情拜堂不成?!城外的蒙军攻势该更要吃紧了。

  果不其然,原是午时的吉时,偏生等到下午,还不见完颜修回来。何久屡屡回报,脸上都裹着重重的黄沙,“将军还在城楼守城,请公主再等等!”

  凌宋儿抿着嘴角,敲着空空的白玉烟枪,“何侍卫长,我这儿烟丝儿早没了,你们可弄些新的回来。”

  何久方才来回几趟,知道城里情形:“外头战乱,城里早无人做买卖了,还请公主再等等。”

  凌宋儿撑在案台上,这当下情势正中了她下怀,说话便也不紧不慢起来。“那好,便再等等你家将军!”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完颜修披着风沙,骂骂咧咧从外头赶了回来,到了别院门口,才好生整了整衣衫,让何久进来请人。

  “公主,可以拜堂了!”

  凌宋儿坐了坐直,到是没想到,完颜修在外被逼紧了,还真有功夫回来拜堂成亲。方才无意摸了摸袖口里的剪子,就被李嬷嬷和张嬷嬷,盖上了喜帕掺着出去了。

  &&

  地牢里,可卡手里正捂着个硬馒头,掰成了三瓣儿,一瓣儿递给芷秋,一瓣儿递给了蒙哥儿,一瓣儿自己咯噔一声咬进了嘴里。

  蒙哥儿有啥吃啥,扔进嘴里,嚼吧两下咽了下去,继续闭目养神。

  “这可怎么吃得落…”芷秋虽是个丫鬟,自幼跟着凌宋儿,却也没怎么吃过苦。“这么硬的馒头,都能砸死人了!”

  “今日晌午又没人送牢饭…”可卡边啃着边说,“怕是外头也不太平。”

  看着芷秋的模样,有拉低了声音,“能吃多少是多少,真要有机会才有力气跑。”

  后头那恶汉牢笼里忽的“砰”地一声响。

  蒙哥儿双眼一睁,肃地起了身,隔着铁栏往那边看。

  狱卒只剩下三三两两,听得声响都赶了过来,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方才走到牢笼门口,那铁门被人一脚从里踢开飞了出来,两个狱卒没来得及反应,被铁门重重压在了地上,吐了血。

  剩下的一个,瞠目结舌望着牢房里出来的狰狞恶汉,“铁…铁链是怎么破的?!”狱卒边说着边往后退。

  只见恶汉身后,冲出来数人,虽不及恶汉高大,一个个勇猛壮硕,手里拿着斧头刀枪,还有一把别样的长刀。

  狱卒揉着眼睛不敢信,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怎么回事儿?!”胆儿被吓得快掉了,拔腿就往外逃。“蒙…蒙人进府了!”

  芷秋还捂着馒头,正打量着那恶汉,比蒙哥儿还高出一截,真是奇人…

  却听蒙哥儿对那恶汉喊了声,“那多!”

  恶汉看过来牢房里。“赫尔真!”说完,从旁人手里接过大斧,抬手一挥,砍断了铁链。

  蒙哥儿出了牢房,和恶汉挥手顶拳,当是见礼。

  一旁有人给蒙哥儿递上来长刀。“赫尔真!博金河在城外已经逼紧了,那完颜修却从城楼上下去了,不知是回府了还是跑了!”

  芷秋手里的馒头滚落在了地上:

  蒙哥儿原来有名字?

  蒙哥儿会说汉话?

  蒙哥儿好似是会有表情的!

  蒙哥儿接过来长刀,回身看着惊在牢房里的可卡先生和芷秋。对一旁的蒙人吩咐着,“这两位是木南长公主的随从,留两个人送他们从地道原路返回大营,剩下的跟我端了将军府!”

  &&

  将军府前殿。

  完颜修虽是换好了大红的喜袍,头上却还染着黄沙,脸上也还有刚被划伤的血渍,却来跟凌宋儿拜堂。

  大战当前,观礼的没几个别人,都是自家下人和侍卫。

  看着凌宋儿被扶到眼前,完颜修大笑着,“就算着定北城破了,老子也要娶了这大蒙古的媳妇儿!让他们知道厉害!”

  凌宋儿望着喜帕缝隙下,一双沾满沙土的黑靴…

  真要跟这金人拜了堂,木南国的国体不存,还会有辱盟国,凌宋儿也没什么脸面活着了。袖口里的剪子落了下来,若是捅不死这完颜修,她便自行了断也罢…

  十四岁那年为自己卜了一挂,命贵极,可活不过十九。

  十五岁木南南方旱灾,她和钦天监一道为国祈雨,直到天降甘露,得了天慈公主的封号,再为父皇出嫁大蒙和亲。命是贵极,可也并不是自己的…

  如今十六的年岁,本不该如此早死,可命数真要到了,莫不就是她学艺不精,算多了两年…

  “拜天地!”一旁的礼官已经开始宣礼。

  这天地定是不能拜的…

  凌宋儿右手伸进了袖口,正被李嬷嬷扶着往下拜去的时候,却听得四周围一阵脚步林乱,似是有人闯了进来…

  先是金兵嘶喊着报信:“将军…不好了!那个叫那多的蒙人…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了一队人马,从地牢里杀出来了!”

  “从地牢里变人出来?”完颜修咧着嘴笑根本不信,“你以为是大变活人戏法儿吗?!”

  话还没落,便见一行彪魁大汗手起刀落,在杀人。

  观礼的下人们吓软了腿,惊叫着拔腿就跑。

  凌宋儿戴着喜帕看不见情形,听闻报信的金兵说着那多的名字,也不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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