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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你、你是谁?”因此,她不但没有伸手,反而缩着脑袋,战战兢兢地询问男人的身份。

  男人“啧”了一声,声音浑厚:“先把手给我,我救你!”

  吓懵了的贺龄音睁着一双怯怯的眼睛:“你、你是不是劫匪啊……”

  男人被气笑了:“我如果是劫匪,还能跟你承认我是劫匪不成?”

  “可、可是,我如何、如何相信你……”贺龄音还是一脸害怕的模样,分明都吓得眼圈通红,活像只受惊的幼兔,却还是不敢轻易接受男人的援手。

  他就这么像坏人?

  男人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双目含泪,看着又倔强又可怜却又气人的女人,突然起了坏心,决定干脆逗弄她一番。

  遂咧嘴一笑:“其实,我就是劫匪,来抢你回去做压寨夫人的。”

  话音刚落,他就将利剑插入剑鞘,拍了一下座下的棕马,而后马儿长啸了一声,这男人便猛地一跃而起,从车窗跳入了贺龄音的马车内。

  “你别过来!”贺龄音顿时惊恐万分,巨大的恐惧使她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突然从颠簸的车厢内爬起,扶着车璧往马车外跑去。

  “跑什么跑!”男人的语气似乎有了一丝不耐。

  闻言,贺龄音双颊煞白,自然更加不要命地往外跑了。

  这时,脚下突然踩到了一卷书画。

  她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这只脚上,马车内又颠簸摇晃,她踩上那卷轴后,卷轴便滚了起来,当下右脚腕一崴,“咔擦”声伴随着一股剧痛,她猛地摔倒在地。

  不知是骨头断了,还是骨头脱臼。

  ——这下是想跑也跑不成了。

  贺龄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男人也听到了这声听着骇人的声响,他没想到他的一个玩笑竟造成这等后果,顿时收起了玩心,一把抱起了贺龄音:“我先带你下去。”

  说完,便腾空一跃,抱着她跳下了还在疾驰的马车。

  才下了地,男人还来不及放开怀里的女人,便感到手掌上传来轻微痛感,低头一看,竟是这小姑娘在咬他。

  “哎,你怎么咬人啊!”男人又气又笑,这女人没一点力气,根本就是在给他挠痒痒。

  但是,他好歹也是她救命恩人,一声谢谢不说也就罢了,怎么还咬起人来了?

  “放我下来!”贺龄音抬起头,眼里一片潋滟水光,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好好好。”男人脾气似乎并不坏,被吼了也不生气,反而寻了附近一块青草地,将她慢慢放了下来,“你先坐下,别急着站起来。我给你看看脚伤得怎么样了。”

  “不要碰我!”贺龄音一脸恨恨地盯着他,“士可杀不可辱,你若想侮辱我,我即刻就咬舌自尽!”

  “哎,你脑子转不过弯来是吧?”男人似乎很头疼,“我不是劫匪!这不是你误会我是劫匪,我才逗逗你嘛。”

  说完又暗暗嘀咕:“哪里知道你这么不经逗……”

  贺龄音此时脚腕疼得厉害,眼前这人却说方才只是逗弄,更可气的是,这人给他招来无妄之灾,竟还怪她禁不起逗弄。

  她委屈得不想说话,只是眼角忍不住沁出细泪,眼圈并鼻尖都红了,看着可怜巴巴的。

  男人心虚了:“那、那算我的错好了……我给你看看伤成什么样了吧。”

  “不用。”贺龄音把头偏向一边,“既然你不是劫匪,那你便走吧,会有人来救我的。”

  “嘁。”男人笑了,“这外人进了鬼雾林,十个会死九个。”

  贺龄音顿时将头扭了回来,掩不住好奇:“那、那剩下一个呢?”

  男人敛笑,故意拉长了声音说:“会一直走啊一直走啊……然后发现自己走不出去,最后疯掉。”

  贺龄音双目缓缓睁圆,觉得浑身都冷了下来。

  这样子怎么看都像一只被吓到的雪白幼兔,一边让人想好心安抚,一边又让人想坏心逗弄。

  不过男人可不敢再逗弄她了,只是颇为得意地挑眉:“不过你别怕,好在你运气不错,遇上了我。”

  贺龄音抿着嘴,半晌才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救我?”

第2章 鬼雾林

  男人在贺龄音对面盘腿坐了下来,顺手从旁边揪了一根草,放在嘴里嚼。

  他是谁?

  他是武铮。

  北疆的守护神。

  北漠的震北大将军,皇上亲封的震北王。

  今天他穿着便装带兵巡逻,正好遇上了眼前这姑娘的车队被劫匪围攻,这里是他的地界,他自然当仁不让地出手相救了。

  不过——

  这姑娘身份不明,也许是普通百姓,但也有可能是蛮夷部落派来的奸细。

  他没必要跟她交代自己的身份。

  他龇了龇嘴,将嘴里的草沫咽了下去:“我啊?我就是北疆人啊,有点拳脚功夫,平时跟兄弟们在附近四处溜达,遇到劫匪抢劫,就出手相助而已。”

  贺龄音想到生死未卜的贺叔他们,担忧道:“那、那和我一起的……”

  “放心好了,有我亲自训……有我的好兄弟们在,他们一点事也不会有。”武铮说得斩钉截铁。

  贺龄音怯怯地看着他,似乎在辨别他话中的真假,可是如今无论真假,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姑且相信他,这样的话心里倒是安心不少。

  心下安定了,她这才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男人虽然坐在地上,但是看得出来非常高大精壮,胳膊和腿脚一看就孔武有力,但又不显粗笨,皮肤是浅浅的麦穗颜色,眉若刀削,鼻若斧凿,眼珠漆黑,显着精神奕奕的光亮。

  与她见过的那些世家公子们截然不同,但是看着却让人觉得尤为安心可靠。

  她缓和了面色,轻声道:“看来是我误会英雄了,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听到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叫他“英雄”,武铮心口顿时涌出一股爽意,便咧嘴笑了起来,好像还有些害羞:“什么英雄不英雄,你就叫我——就叫我武哥吧。”

  贺龄音抿唇,想了一想,复低声道:“武英雄。”

  武铮没再纠结于她的称呼,他眼里闪过一丝懊恼,道:“把鞋袜脱了吧,我看看你是脱臼了还是骨头断了,骨头断了我给你先接上。”

  如果没有戏弄她,就不会导致她崴了脚,武铮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贺龄音眼睛微转,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相信我的接骨能力啊?”武铮道,“我都不知道给多少兄弟接过骨了,我还给自己接过呢!咔擦一下的工夫,怕什么,我可熟练了。”

  贺龄音自己也觉脚腕处疼痛难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扭断了脚,但是她心里百转千回地想了一通,却只是摇头。

  “别磨蹭了,天就要黑了。”武铮开始有些不耐起来,他很少跟姑娘家打交道,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好看小姑娘在想什么。

  贺龄音抬头一看,日头估计已经落下了,如今只剩一些余光,再加上此时他们正处在树木众多且枝繁叶茂的林子里,又将光亮遮去了一大部分,此刻天色像蒙了一层黑纱,马上就要堕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她的心莫名一紧。

  这时候,又听到男人说:“今晚我们是走不出去了,只能在附近找个山洞过一晚。这地方叫鬼雾林,里面的地形非常复杂,特别容易迷路,而且常年大雾笼罩,不熟悉的人误入这里必死无疑。就算是我,也没去过鬼雾林的最深处,只对它外面这圈比较熟悉。但是这么大晚上的,万一我走错路,带着你走到里面去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出来,所以为了确保安全,咱们今晚还是在山洞将就一晚吧。明天日头出来的时候雾气会散很多,我再带你出去。”

  贺龄音没有说话,只是眼圈渐渐红了。

  “所以啊,”武铮又绕回来了,“我得先给你检查一下,如果是骨头断了,那我先给你接上,再背着你去找山洞。不然耽误了时间,骨头愈合得不好,以后你成瘸子了可别怨我。”

  他做事一贯爽直利落,此刻真想直接上手给她脱袜检查。

  只是……眼前这位不知是哪家的娇小姐,他要是直接上手了准得哭着骂他流氓,所以他硬生生忍住了。

  贺龄音眼里渐渐噙满了泪,半晌才哽咽道:“可是,男女授受不清……况且,我又是有夫之妇……”

  她从小受着大家闺秀的教养,从未与外男有过不正常的接触,足腕又是女子私密之处,岂可叫人轻易看了去、摸了去。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被皇上赐婚,许给了赫赫有名的震北大将军武铮,两人在三个月前便成亲了。

  只是在成亲当晚,武铮还没来得及掀开她的盖头,就被皇上急召入宫,而后便直接回了北疆,据说是北疆来了紧急军情,要他回去平定战乱。

  她这一嫁去就独守空闺,便借着回门之机回了娘家,因这特殊情况,武家也不催她回去,因此她便在自家安心住了下来,慢慢的都快忘了自己已经嫁人。

  谁知道,前些天皇上突然又下旨,说北疆已定,因想着小夫妻刚刚新婚便分隔两地,实不人道,便令她前去北疆与夫君团聚。

  她这才不得不千里迢迢从铎都赶往北疆来。

  听说武铮那人脾气暴躁、残忍嗜血,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若是叫他知道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在山洞过了一晚,还叫那人摸了足腕,休妻算是轻的了,活活打死她都有可能……

  “哎,我当是什么事呢!”武铮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照你这么说,那我也不能背你走,只能把你扔这儿了。你知不知道,鬼雾林里豺狼野兽多得很,你一个人在这待一晚,我明天可以直接来给你收尸了!要是你男人连这都拎不清,那他就不是个真男人。”

  贺龄音听了,顿时眼泪涟涟,一边抽泣一边拿帕子抹眼泪:“那、那还是先活着出去吧……”

  算是应允了。

  “这就对了嘛。”武铮抬眼一看,“你瞧,因为你这么一磨蹭,天已经全黑下来了。”

  贺龄音傻眼:“那、那怎么办?”

  天色已黑,武铮已经快看不清贺龄音的脸,不过她刚刚哭过,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倒是亮得出奇,令他忽地一恍神。

  “没事,我武爷摸骨也是一把好手,只好我摸一摸,就知道你伤得怎么样了。”武铮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去卸她足袜。

  在被一双足以握住她脚踝的大手碰到时,贺龄音下意识地缩了一脚,但是立刻便不动了,咬牙由他。

  武铮一边摸着她细细的足腕,一边道:“你放心好了,我也是有妇之夫!虽然我媳妇可能是个丑八怪,比不上你这么貌美娇艳,但是我武爷堂堂正正一正人君子,有了自家媳妇就绝对不会对别的女人动什么心眼的。”

  他说得坦坦荡荡,贺龄音安心不少,倒是奇了起来:“听起来,你还没见过你夫人,你怎么说自己的夫人是丑八怪呢?”

  武铮道:“别人都这么说,谁知道呢。反正丑不丑也是我媳妇儿,只管宠着呗。”

  说来也惨,他成亲三个月了,都没见到自个媳妇的脸。

  成亲那晚,分明只差临门挑盖头那一下,硬是被皇上召进了宫,八百里加急的密件往他手上一放,这什么儿女私情、温香暖玉都得靠边站了。

  回了北疆之后,兄弟们听说他回铎都一趟,居然被皇上分配了一个媳妇儿,羡慕的同时又提醒他,他的媳妇儿的父亲是九卿之一的太常下面的属官太乐,母亲是书香门第,出身也是挺不错的,求亲的人应该踏破门槛才是,怎么十八岁了还没嫁人,这实在不合常理了,八成是个丑八怪,所以才没人要。

  被他们这么一说,他现在已经接受自己娶了个丑八怪的事实了。

  反正他也二十六七了,早就到了应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以前只顾着守边疆,哪里考虑过女人,好歹皇上还惦记着他的终身大事,他哪能不识抬举推拒圣恩呢,有了媳妇就不错了,还挑啥。

  这时候,他已经摸出来了,这姑娘的脚腕虽然肿起来了,但是没伤到骨骼,只是脱臼了。

  比骨头断了更好处理。

  他瞧着这会儿她正在听自己说话,一时没将注意力放在脚腕上,因此不动声色地把准了位置,突然这么一拧,“咔”地一声便给她拧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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