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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哟,姑娘,您是他的什么人啊?来这里是找淸倌儿还是找…”

  “我找你大爷!”

  老鸨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的姑娘,被吓懵了一瞬。叶莲灯趁着这个间隙,一把扯过麻子,把他递到了老鸨跟前儿。

  “是他要找芸娘,芸娘在哪里?”

  老鸨怎么会不认识他?这个让她又感激又恨的人。

  若不是他救了芸娘,她要到哪里去给她的摇钱树找个定心丸好让她不再寻死呢?可若不是他救了她,芸娘以死相逼固执地想要守身,她早就接了荤客替她敛了更多的财了。

  老鸨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细细打量叶莲灯,觉得她不是个善茬,于是和和气气地推脱到:“姑娘,芸娘是我们的花魁,要见她,是要花大价钱的,姑娘……”

  她的话还没说完,叶莲灯就掏出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贴在了老鸨面上。

  邢墨走得仓促,但好在邢墨走之前给她留了一些不小的银票,叶莲灯刚才不过拿出了十分之一。

  老鸨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脸上立刻开出一朵花,连带对麻子也热络地改口招呼起来。

  “哎哟,姑娘,麻子大哥,楼上请,方才怠慢二位啦,还望您二位见谅…”

  不等她说完,叶莲灯便已经扯过了麻子迅速上了楼。

  春酣楼一共有四层,为了凸显其华贵,建设者特意将每一层楼都建得很高,而芸娘住在最高层。

  因为来这里的人少不得有一些相约作乐来此的,故而,楼梯设在酒楼中央,为方便来往宾客识人。

  叶莲灯拽着麻子往顶楼奔,霎那间从最底层穿到了最高层。

  叶莲灯站在高处俯视楼下寻欢作乐的人们。

  觥筹交错,鬓影衣香。

  人人皆癫狂疯魔地沉醉在极乐的世界里,明明身在俗世间最艳俗的场所,却高兴得仿佛忘掉了世间最肮脏的恶俗一般。

  她的脚步忽然被定住。

  脑中闪现出一个无比陌生的画面来。

  好像许多年前、又亦或是在梦中,她也曾看过这相似的夜景。不同的是,那夜景更加癫狂,更加燥热,有伶人欢唱不停、有美人扬袖起舞、有公子拨弦浅笑、还有什么东西,和那夜满城灯火极致地燃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声控灯:你走吧,别回来了

  醋王墨:都不送我,不回来了

  一天之后~

  墨某人提着一坛梨花酿和好几串糖葫芦一(mǎn)脸(liǎn)淡(qī)定(dài)地回来了,然后某灯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只能一(pò)脸(bù)嫌(jí)弃(dài)地扑进了某人怀里…

第15章 拾肆 芸娘

  因为春酣楼过高,邻近的建筑均矮了它一大截,故而叶莲灯站的和麻子站着的最高层上,许是钻入了些许冷风,竟让人感觉到丝丝渗骨的凉意。

  说凉,还因为传来的琴音也带着刺骨的凉。

  最高一层只有一间屋子,想必就是芸娘的房间。

  房间里灯火通明,看得人心生暖意。

  房中主人似乎在弹琴,那琴弹得虽不如邢墨那般出神入化,勾人心魄,却也能听出弹琴人技艺不落俗套,琴韵不落凡尘。

  只是那琴音期期艾艾、缠绵来缠绵去,似是胸中千壑欲言又止,到了最后反倒化成了寒凉恨意,听了直教人砭骨恶寒。忽的,弦音一滞,一切复归了然。

  芸娘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门外。

  “谁?”

  叶莲灯推搡了一下麻子,麻子抬手正欲扣门,动作到一半却又放下,嘴里无奈地低叹一声。

  叶莲灯觉得他把男人的脸都丢尽了,就没见过这么磨磨唧唧的男人,打算直接一脚把他踢进去,芸娘却好像透过那一阵微微的轻叹分辨出了心上人的声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叶莲灯只听见一个极柔软好听的声音传来,内中柔情似可化骨。她瞬间理解了为何会有那么多世间英豪甘愿沉溺于温柔乡。

  “郎君,是你吗?”

  郎君那一唤,听得叶莲灯心都酥了,莫说是麻子。他当即推开门,将朝思暮想的美人一把抱在怀里。

  “阿芸,对…对不住,我…我这么久才…才来看你!”

  “郎君,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了,只要你不被人欺负就好了,阿芸唯愿你能平平安安。”

  “阿芸,都…都是我没…没用,不能把…把你赎…赎回去…”

  “郎君别这么说,只要阿芸隔一段时日能见你一面,知道你尚且安好就已经很知足了。”

  ……

  两人几句话下来就已经忍不住要哭了,叶莲灯也不好打扰他们,就站在一旁看着这对重逢的苦命鸳鸯结结巴巴地你侬我侬、甜言蜜语。

  “咳,您二位久别重逢,但能稍微体谅一下我的感受吗?可以先进去再叙旧不”

  过了好一会儿,叶莲灯发现他们好像完全忘记了有她这么个存在,便忍不住咳了一声。

  芸娘一惊,缓缓从麻子怀里抽出来,梨花带雨地看着叶莲灯,柔声问道:“这位是?”

  叶莲灯凉凉道:“打杂的!”说完便大剌剌地推门先进去了。

  “……”麻子牵过芸娘的手,也跟着走进了屋子,“救…救命恩人。”

  两个人情不自禁,又如胶似漆地黏了好一会儿后,芸娘终于舍得为她这个姑且算半个恩人的“不速之客”倒了杯茶,叶莲灯这才有机会仔细欣赏美人。

  芸娘约摸三十出头,一袭白衣虽是花魁青楼,却并未沾染一丝风尘味,她的眼神清澈柔软,皮肤白如凝脂,一举一动虽是盈盈娇弱,煞是惹人心生怜爱,可叶莲灯却在她举手投足之间,觉出有一股淡淡的坚毅英气来。

  芙蓉美人姿,秋菊清素骨。

  的确是个不俗的女子。

  叶莲灯忽然有些好奇,麻子究竟是多走运竟能得了这花魁的真心。

  麻子不仅结巴,还人如其名,满脸麻子。

  叶莲灯通过他的声音猜测他也不过三十来岁,但他嗜酒成性,加上常年微驼着背,乍看来就像是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一般,和芸娘站在一起时颇容易让人误解为父女。

  “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啊?”叶莲灯不知想起什么,随便地问道。

  麻子正欲开口,芸娘已经软软道:

  “我是十年前从东边逃难来的。那时,天下武林处处纷争不断,我们这些贫寒人家只有一路西逃,逃到最后无处可去,亲人也悉数死在了逃亡途中,我便随乡邻们来到了平家村。再然后,妈妈瞧我姿色尚可……”

  “啧!花魁大美人,你这叫姿色尚可,你再谦虚也得给我留点面子呀。”

  叶莲灯一脸不以为然,夸张的语气让芸娘觉得她倒是很好相处,竟跟着被逗笑了。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谁知叶莲灯话锋一转,接着问道,“东边?大漈还是东洛?还是说是昭晏?”

  “我和郎君都是大漈人,叶姑娘你是哪里人呢?”

  “诶呀,正巧了,我也是大漈人。我最喜欢大漈的紫竹林、墨阳镇,还有那个风雪城了,听说风雪城里当年还出了好些个顶有名的江湖门派,你记不记得?只可惜都不怎么走运,只要有一个势力略微要超过其他门派,门中就会有人死于非命。那个才叫惨哪。”

  芸娘笑笑道:“我不过普通人家出身,哪里晓得那些江湖大事呢?叶姑娘你年经轻轻,去过的地方还真不少,实在令芸娘羡慕。”

  “紫竹林其实是多年前一个杀手组织,大约十年前,忽然一夕之间组织内部人员全部暴毙,死相极惨。”

  “啊,竟有这种事情?叶姑娘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我瞎编的啊!”

  “……”

  芸娘无奈地笑笑,一小会儿的攀谈之后她大概已经清楚了叶莲灯的性格,明白她说的话多是玩笑话,便保持微笑地摇摇头。

  叶莲灯在试探。

  起初她担心麻子遇人不淑,怀疑这个芸娘又骗感情又骗财,便特意问了几个问题。

  一连试探下来,没看出什么端倪,看来他二人是真心的。

  麻子一直满面春光地保持沉默,一听到芸娘说话就傻乎乎地点头。

  只是,在叶莲灯看不到角度下,他的手一直有力地紧握成拳。

  他们随随便地聊了几句后,几个人便开始喝起了酒。

  叶莲灯臭不要脸,老把不擅长的事情伪装得很擅长。

  她其实酒量奇烂无比,沾酒就醉,但偏偏整天嚷嚷着要喝酒。

  她若是不高兴,醉了立刻就睡,乖得像个熟睡中的襁褓婴儿。她若是遇上了开心事儿,不把房上的瓦揭下来几片,是决计不会安安心心躺着的。

  这一夜,不知深浅的芸娘和麻子无意中灌了她不少酒,事后颇为后悔地照顾发酒疯的叶莲灯一宿。

  她一会儿又是自个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又是搂着朱云要抱抱,麻子只好一直堵着门,不让她出去祸害黎民百姓。

  故而叶莲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一些怀疑人生。

  她是在桌子上醒来的,脖子一动就疼,因为昨天晚上,她折腾累了之后,极其风骚地像王八一样趴在桌上睡了一宿。

  麻子和芸娘似乎是困得不行了,两个人相拥着靠着桌腿睡着了。

  叶莲灯跳下来,不可思议地细细打量他们,还看到了芸娘绝美长眸下的……黑眼圈。

  罪过罪过!

  叶莲灯无视了满地的残局,从怀里掏出一叠钱压在破了的酒杯下面。

  她不禁有些佩服他们两人,居然没有让她把老鸨那些麻烦人物引来。

  她自然是没见过自己发酒疯的样子,但是上一次发酒疯是在昭晏皇宫,她刚顶替了澜炽的位置,愉悦至极,半夜里跑到膳房偷了点酒喝。

  第二天,宫女们被她吊在树上,一个个哀嚎着把她叫醒……

  她发起酒疯来,自己都怕。

  但是,她偏偏喜欢喝酒。

  叶莲灯打了个寒颤,无比愧疚地跨过麻子二人,走到窗户边准备离开事发现场。

  忽然,她猛地扭头,神情瞬间变得冰冷严峻。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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