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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罗小义正在外间烤着炭火,乍闻他三哥唤声,似是不对,匆忙跑来。

  伏廷已折返房内,抱着栖迟坐在榻上,揽她坐起,让她稍稍前倾,一手抵住她额,说:“煎药!”

  罗小义粗粗一扫就有数了,来不及应一声,转头就跑去办。

  北地气候不似他处,尤其是莽莽冬日,比任何一处都要更干燥。

  军中常有外来的新兵蛋子入了营就长流鼻血不止,有的甚至严重到晕厥。

  所以对这种事,行军打仗的伏廷和罗小义是再熟悉不过的。

  若不及时处置是有些麻烦的,但赶上巧,用当地的药物治一治也就好了。

  栖迟靠在伏廷身上,鼻血未停,似是有意要让她流一阵似的。

  她恍惚间想,先前新露说她唇干还没当回事,不想竟如此麻烦。

  她不想叫自己这狼狈情形给伏廷瞧见,伸手推了他一下。

  他手劲大,将她按得死死的:“别动。”

  我是你手下的兵不成?

  她没好气地想。

  伏廷吩咐:“取个冷水帕子来。”

  秋霜正不知所措,闻言忙跑出门去。

  药草半熟即可用,罗小义很快就端着药碗进来了。

  新露也闻风而来,见到家主衣上沾了血污,鼻下仍有血出,脸上惊得发白。

  伏廷腾出手来接了药碗,递到栖迟唇边。

  她只闻到一阵刺鼻气味,便知苦不堪言,皱了眉。

  新露忙要上前接碗:“我去为家主添一味甘草来。”

  “不能添。”伏廷说。

  新露一惊,后退。

  伏廷看着怀间的女人:“出去。”

  罗小义不便多瞧,早已出去了。

  新露小心翼翼看看他,又看看怏怏的家主,慢慢出了门。

  室内无人了,他将药碗抵着栖迟的唇。

  她两眼看住他。

  男人高鼻挺直,双唇紧抿,颈边若隐若现似有条疤,亦直直地对着她的视线。

  然后,他一只手摸到她下巴,捏开,另一手抬起。

  药汁入了嘴,那只手在她颈上抹一下,入了喉。

  苦得难言。

  栖迟皱着眉,半个字说不出来。

  良久,听见伏廷的声音:“可知道这北地的厉害了?”

  知道了,她软绵绵地靠在他身前,心中说:你这男人的厉害,我也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大都护作死了吗?0.0

第八章

  李砚刚下学,便听王嬷嬷说后宅有动静,似是他姑姑出了些事情。

  他心中一惊,放下书本就跑了过来。

  半道撞见罗小义也在廊下,正朝书房那里观望,他更加担心,匆忙过去。

  “姑姑!”口中焦急地唤着,一进门,声音戛然而止。

  他姑姑好好地躺在榻上,额上盖着块帕子,新露和秋霜都在旁谨慎地站着。

  榻边,还站着个身形伟岸的男人。

  李砚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想起来,当时在客舍里,这男人持剑入屏风会了他姑姑一遭,临走前还特地看过他一眼。

  光王府的世子,自然是知礼节的,他当下便提衣拜了下去:“姑父。”

  第一次听到这声称呼,伏廷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而后,又看了眼榻上的栖迟。

  尚不习惯,但因为榻上的女人,这孩子也是他的侄子了。

  “嗯。”他应了,手在胸口按一下。

  是想给他个见面礼,但换过衣物后,怀间别无他物。

  军服里也许有,可对方是一个亲王世子,想来也未必拿得出手。

  干脆又收回了手。

  似有道目光追着,他转头,对上栖迟的眼。

  她眼神微动,缓缓背过身去。

  嘴里尚有苦味缠绕不去,栖迟本还很不舒服,此时背了身,嘴角却隐隐有了笑。

  因为早已看见他手上动作。

  这男人,再厉害,也总有这一样是不如她的。

  “敢问大都护,可还有什么需要防备的?”秋霜在旁问。

  伏廷想着,方才已让她放任将燥血流了,又喂了药,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歇着就行了。”他目光在栖迟背上盘桓一下,转头出了门。

  李砚目送他出去,才从地上起来。

  问过新露和秋霜,都说是大都护将他姑姑照料过来的,大都护既然说没事,那应当就是没事了,这才放了心。

  他挨着榻沿,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开口:“姑姑,我怎么觉得姑父对我无话可说,莫不是我跟来,叫他生厌了?”

  从头到尾就说了个嗯,简直惜字如金。

  他以往总被欺负,心思也养细了,既已知道如今北地情形不好,难免会多想些,或许自己跟来这里是成累赘了。

  栖迟还没完全缓过来,声轻轻的:“他便是这样的人,你不必在意。”

  李砚将信将疑:“我只担心自己讨了个不喜。”

  “不必多想。”栖迟浅浅笑一下,一手扶着额上帕子,心里说,就算不喜又如何?

  总会叫他喜欢的。

  ……

  罗小义杵在廊下,看到伏廷远远走来,那衣上还留着点滴血迹,便又记起他先前救人时那凌厉干脆的一幕来。

  “三哥抱得可紧,我瞧着像是舍不得撒手了,定是久别胜新婚抱不够了吧?”他忍不住揶揄。

  伏廷早知他又要胡扯,过来伸脚就往他小腿肚子上踹了一下。

  那是他娶的人,抱了又如何?

  罗小义龇牙咧嘴地抱着小腿蹦两下。

  伏廷伸手,揪着他后领,另一手在他怀间摸了一下,摸出酒袋来。

  冬日太冷,他们倒不是嗜酒,只是惯常带着烈酒暖身。

  罗小义松开腿站定了,嘀咕:怎么还喝上了。

  伏廷拔开塞子,往嘴里倒了一口,又抛还给他。

  天早黑下去了,廊下悬的灯被大风吹得摇晃,身上吹冷了,也没什么感觉。

  他喉咙一滚,酒咽下去,一只手摸着脖子。

  罗小义接了,这才留心到他脸色似是不对,凑近一看,两眼睁大:“三哥,你这伤!”

  伏廷拿开手,掌上抹了一手的血。

  他皱了眉,在腿上蹭一下:“没事。”

  伤口开了,也不知是抱人的时候,还是喊罗小义那一嗓子给扯到的。

  他方才出门时就有些察觉了。

  罗小义拿手在自己颈上比划了一下:“那可是一钩子差点穿喉的伤,你竟说没事?”

  说到这个他就想起那些天杀的突厥探子来。

  瀚海府向来防备严密,那些人被抓个现行,匆忙逃窜,本是他这个做将军的分内事,谁能料到他三哥也会亲率近卫去追捕。

  原先众人以为对方全是男人,罗小义交手时便没防备女人,还以为那只是个被吓坏躲避的民女,待那彪悍的突厥女忽然冲上来,险些没一钩

  子割破他脸。

  幸亏伏廷挡了一下,那一钩子勾到了他颈上,差些刺穿了下颚,也叫他们逮着机会跑了。

  眼下倒是看不太出来了,最早几天根本连一个字都说不了,吃喝都成问题。

  若非如此,当初在客舍,也不会连全是女眷的内围也不放过搜查。

  罗小义忆起当时,看他三哥在那屏风里待了那么久,还以为真就抓到人了。

  倘若不是他三哥及时抬手拦住了,众人说不定已经抽刀进去了。

  谁承想,里面的不是探子,倒是他屋里头的。

  他又凑近看了看伏廷渗血的脖子,拧眉说:“三哥,依我看,不如就花一笔去买了那好药来,你可是大都护,怎能有伤一直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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