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老宅的院门大开，余成刚带着一家子进门，看见余老头穿了一身新衣裳，人似乎瘦了点（为什么会瘦，大家都懂的，对吧），喊了一声：“爹，今儿是中秋佳节，我们就拿点肉和月饼意思一下。”

余老头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想起自己的老婆子，心里莫名有点心虚，低下头把玩手里的烟嘴：“嗯，中午留下一起吃饭，老二媳妇你们把肉拿进去，去厨房搭把手。”

“好！”阮红豆觉得这便宜公公好久没有这么和气的对自己说话了，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今日肯定要出点什么事情了。

厨房里已经有了鸡肉的香味，苹娘正在厨房里烧菜，看见她们进来，赶紧福了福身：“这是二太太和两位小姐吧？”

阮红豆矜持的点了点头，见她已经在烧菜，自己干脆去烧火，看着两个女儿道：“你们去把青菜洗了。”

“哦，好，二娘有事喊我们。”晓玉心里早就想出去，也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拉着圆圆就出门。

阮红豆看着她们离开了，才淡淡的开口：“你是谁安排过来服侍公公的？”

“是太太让我来服侍老爷的！”苹娘说完才发现不妥：“哦，是大小姐让我来给老爷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的！”

阮红豆从灶台后起身，眼神锐利的看着她，嘴边带着讥笑：“原来是大姐这么有孝心啊？你可要守好本分，要不大姐给自家爹送暖床的女人传出去，大姐可要被人戳颈椎骨的。”

苹娘的脸色一变，自己一时不察说错了话，就被她逮住了短处，赶紧反口：“是老爷让大小姐找人服侍，不是大小姐……”

“闭嘴，”阮红豆打断她的话，声色俱厉的低斥：“为人奴婢，最重要的就是本分，该做什么你最好心里有数，毕竟公公的年纪都可以做你爹了，你不会想和他同生共死吧？”

又看着她的肚子，神色诡异的一笑：“不过，你要是肚子争气点，尽快有个孩子，那也能去了奴籍。”

苹娘很想反驳，可是看着她气势十足的神色，一时之间不敢反驳，而且余老头年纪也真的大了，在床第之间哪怕再折腾，时间也是一次比一次短，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见她的眼神锐利的看着自己，心里也暗暗叫苦，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里下意识的觉得她说的对，也期待自己能有个一儿半女，那就可以把奴籍去了。

毕竟自己的年纪大了，要是被买来买去，还不如就这样安定下来，哪怕余老头没了，自己有孩子，有家，有地，也能过下去。

阮红豆看着她眼里的急切和欲望，淡淡的提醒：“小心锅里的菜。”

“哦，是……”

外面的圆圆还担忧自家娘受了什么委屈，下意识的往厨房边上走，她的耳朵格外的灵敏，听到里面的话，嘴角一弯，露出个浅笑的回到水井边洗菜。

余老头还真的不担心老二媳妇会为难自己现在的枕边人，他现在心里是不想看见余刘氏，免得被她发现什么端倪，到时候闹了起来。

他琢磨了一下，还是抬起头，看着余成刚开口：“老三的是新房子，要不我们都去他那边坐坐？”

“不用了，今儿是中秋佳节，怎么着应该在这吃一餐。”余成刚他们兄弟早就商量好，眼神晦暗的看着他：“爹难不成不想见到我们？”

虽然他们兄弟早就知道爹偏心，可是怎么着也不会让他休了自己娘，自己酿这辈子够苦了，怎么能让她受这委屈。

余老头心道：我可不是不愿见到你们！

嘴里却打哈哈：“怎么会呢？清佑你在书院念的怎么样？要是不懂的多问问你大伯和堂哥他们。”

余清佑很中规中矩的开口：“挺好的，先生说的很详细。”

“那就好！”余老头看着他们，有点作贼心虚的感觉，干脆低头把玩着烟杆不说话。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裸车声，余老头的脸上浮现了喜色，赶紧起身迎出去，笑着开口：“老大，是不是你们来了？”

“爹！”

外面很快就传来余成辉的声音，还有那男男女女的招呼问好声，就像是久别重逢一样。

余成辉很快领着媳妇，两个儿子和女儿进来，看见余成刚父子站着，很是矜持的开口：“老二，你们来了。”

余成刚打量了一下他们身上都穿着新衣衫，很是淡然的应了一声。

余老头眼里只有衣着光鲜的老大家，示意他们去客厅坐，很自然的看着晓玉她们喊：“你们还不赶紧端茶。”

余成辉呵呵笑了笑，抬头挺胸的走进去。

金氏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嫌弃的看了看老宅子里摆设，拉着女儿就进去。

余成刚进去后，就看着余成辉开口：“大哥，你们给爹买了个婆子侍候对吗？”

“什么婆子？”金氏见自家男人看自己，赶紧接口：“老二啊，你们兄弟带着二娘不顾公公一个人，拍拍屁股就去帮扶老三一家子了，俏红心疼自家爹，让人来服侍公公，这不是挺好的吗？要不你大哥和俏红可不放心公公一个人在家呢？”

余成刚早就听自家媳妇教导过，笑着道：“还是大姐孝顺，买来了婆子照顾爹，不过大姐家向来富裕，买个婆子也不过是小意思。”

阮红豆和他说过，要一口咬定那婆子是余俏红送的，不能说是余老头自己买的。

这女儿送的婆子，余老头再喜欢也不能娶了她，最多就是个暖床的；可是要是余老头自己买的，那以后闹起来余刘氏的地位就不稳当了。

自家小姑子嫁人后，王家越发的一帆风顺，生意兴隆，小姑子也得了个宜家宜室的好名声。

金氏很是得意抬着下巴：“那是自然，以后我的娇……”

“娘，”余娇仙的脸色瞬间红了，赶紧打断她的话，娇滴滴的道：“你胡说些什么呢？”

　　☆、第三十二章 慈母心

端茶倒水的圆圆和晓玉相视一眼，心里都知道能让金氏这么得意的，估摸是余娇仙的婚事了。

说来也奇怪，余成辉相貌平平，金氏也只能算是清秀，大儿子金扬威也只是单眼皮，五官端正；可是这余扬栋和余娇仙却格外的好看，也难怪余老头和余家大房格外的看重。

看见老大一家子，余老头心情特别好，笑的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阿威，阿栋你们念书有天分，祖父就等着你们光宗耀祖了。”

余扬威显得很志得意满：“祖父放心，我们必定不会辜负祖父房期待，阿栋明年的童生肯定没问题。”

“我肯定会尽力！”余扬栋虽然才十五，可是长眉大眼，容貌白净俊俏，看人的时候漆黑的眼珠显得格外的幽深明亮，风流多情。

圆圆听着他们相互吹捧，心里很是不屑，下意识的看向坐在边上默不出声的余清佑一眼，见他对自己浅浅一笑，心里就放心了。

过了一会儿，余成荣拎着一块肉和两包糕点进来，余刘氏走在他的边上，陈银巧母女携手走在后面，他们的脸上都没有笑容，显得很是严肃。

余老头坐的位置刚好正对着大门，看见他们进来了，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粗瓷茶盏低下头。

又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心虚，抬起脸看着他们挤出一点笑意：“你们来了！”

余刘氏今儿穿了一身八成新的褚红色褙子，下面是蓝色的长裙，半花白的头发梳成圆髻，还插了根银簪，有着皱纹的脸上很是阴沉，眼睛盯着余老头阴森森的开口：“是啊，不过你现在应该是不想看见我对吧？”

余老头心里一颤，很是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色厉内荏的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余成荣一家子对余老头行了礼，又和余成辉打了招呼，就把手里的东西给女儿，低声道：“你把这些东西拿去厨房。”

自己扶着娘和媳妇，也在边上的长凳子上坐下。

余金氏看着余老大他们一家子，在自己进来后都坐着没动，看着他们笑了笑：“这几个孩子可真是孝顺啊？孝顺懂礼的好孩子！”

她这话一出口，大房的人全都愣住了，以前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的老婆子，现在都已经不和自家爹在一起了，怎么变的大胆难缠犀利起来了？

余成辉白胖的脸上一僵，却又很快浮现笑意，起身笑了笑：“二娘，你最近身子好吗？”

他一起身，金秀娟和大房的儿女也都站了起来。

金秀娟看见自家男人给自己使了个眼色，用帕子掩嘴一笑：“二娘，你现在不用服侍公公了，我看着你最近胖了点，看来老三家确实好，你这是进了福窝了啊？”

“我倒没有你这么心宽体胖！”余刘氏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随即眼神阴沉的看着余老头：“不过你公公你最近廋了不少，难不成是睡不好吗？”

于老头听到这话，口水被呛了一下，赶紧咳了两声，脸红脖子粗的瞪她一眼：“胡说什么？”

这个时候恰好阮红豆拎着茶壶走出来，听到她的话，笑了笑，柔声道：“大嫂，都说心宽体胖，这也要没了烦心事，娘才能心宽啊？我倒是觉得娘还可以再丰满点，现在娘看上去都变得年轻多了！”

于老头总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六十花甲之年，五十知天命。

余老头也五十有二了，先前他和老婆子住在一起，床底之间也不多；可是现在得了三十多岁的妇人，肌肤光滑，自然是食髓知味，恨不得自己能年轻二十来年，也免得不能喂饱苹娘。

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可以掩耳盗铃，现在儿子孙子面前，他却不想认下，要是被别人知道自己临老入花丛，那自己可真没脸。

因此瞪着余刘氏。怒气冲冲的道：“大好的日子，你多嘴多舌的，就给我滚回去。”

要是儿子没分家，余刘氏还真的不敢在他们面前说什么。

她也知道先前自己娘家不争气，虽然说自己是嫁给余老头，还不如说是被卖给了他，再后来自己娘家来借过银钱和粮食，余老头不愿意他们还纠缠不休，把余老头给气很了，就断了来往。

要不是自己那时候有了身孕，怕是自己都要被休了。

她也知道余老头偏心老大，又因为娘家的事，这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委屈……

不过现在已经分家，自己也不用再看他脸色了，只是没料到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贪花好色做出这种事情。

她要是被休了，对孙子孙女以后的嫁娶都有影响，可是合离的话，却是余老头更难堪。

她对他再也没有以往的小心翼翼，看着他冷笑：“老二媳妇你放着，不是说买了婆子过来吗？让她过来倒茶。”

余老头没想到她一来就找茬，很是不满瞪着她：“厨房里不要人忙吗？再说老二媳妇哪有这么金贵，倒个茶怎么啦？”

阮红豆笑了笑：“公公你说的是，不过那婆子买来不就是伺候人的吗？你也不能太娇惯了吧？可不要让奴才爬到你的头上去。”

金秀娟觉得她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抬着下巴看着她冷笑：“那是小姑买来伺候公公的，又不是你付的银子，自然是要服侍公公要紧，难不成你们还想着来服侍你们吗？”

阮红豆看着自家男人兄弟房脸色都很阴沉，似乎忍不住要出口，率先开口：“大嫂这话说的极是，可是娘的年纪也大了，也该好好享清福了，既然家里有婆子服侍，娘就回来吧？”

“不行！”余老头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反驳，见他们都看着自己，总不能说因为自己有年轻的暖床的女人了，就不要老婆子回来了吧？

金氏也以为余刘氏是想为她的两个儿子谋好处，或者是怕苹娘勾了自家公公，这才想回到老宅，很是轻蔑的一笑：“二娘当初不顾公公一个人就去帮扶老三，现在又想回来享清福，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余刘氏眼神阴沉的打量着他们，斩钉截铁的道：“要是你不想我不搬回来，那就合离罢！”

话一出口，心里却很心酸，撕心裂肺般的难受，自己嫁给他起，就不受重视，可是没想到会有一天合离。

可是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能为两个儿子和孙子孙女做的事情不多，既然儿子媳妇们都说合离好，那她听他们的就是。

　　☆、第三十三章 乱成一团

“你，你说什么？”余老头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我说合离！”余刘氏拢在袖子里的手，哪怕紧紧的握成拳，也是忍不住的发抖，可是看着余老头和大房的人神色，却觉得很是畅快，他们找了个婆子来给自己添堵，没想到半截身子如土的老婆子敢说合离吧？

可是她的耳边响起了两个儿子和儿媳妇的话，心里就丝毫不怕，自己的两个儿子可比曾经的枕边人可靠多了。

余成辉只是想爹冷落余刘氏，顺便用余刘氏压制着两房，让余清佑难堪，却不想让他们合离。

苍天在上，他可不想给自己再弄个小娘啊。

而且这苹娘的身份是奴婢，实在上不得台面。

苹娘先前得了阮红豆的指点，端着一锅喷香扑鼻的鸡肉过来放在桌子上，看见大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很是温柔恭顺的低语：“老爷，饭菜准备好了。”

余刘氏阴沉的眼神就挪到了那苹娘的身上：“这就是服侍你的奴婢？就算是俏红买来送你的，也不耽搁她服侍我。”

苹娘眼里瞬间有了水光，磨磨蹭蹭的来到余老头身边，无限委屈的看着他，柔柔的道：“老爷，我，您别为难了，我会服侍好老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