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唯有这旁人休息的时候他们努力苦修。

所以军官们眼中，王弃是个十分勤勉的好苗子，自然也是巡夜的时候注意不去打扰。

而他则是拿着自己的水囊开始念念有词。

这咒语实在是拗口，但总算也不长，他多试了两遍之后总算就发音熟练了。

但是光靠咒语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他又多试了几遍似乎也没什么效果。

不过这咒语倒是练熟练了，然后他按照赵书吏所说，将内气存于舌下玉液、金津、海泉三穴……

内气汇聚，使得他的整条舌头内里都仿佛在膨胀、翻腾，随后整个口腔都有种微微灼热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可能汇聚的内气有些多了，但是第一次尝试也无可厚非。

于是净水咒开始被念诵起来，他让自己的语速放慢但是尽量吐字清晰，顺便也是留心着自己内气的状态……他是真的很好奇这术士法咒究竟是怎么发挥作用的。

他注意到了……

随着他念诵咒语，周围似乎有种更为浩大广博的力量被一同带动了起来！

而带动这种力量的，则是他发出的声音……不，声音只是辅助，他感觉到了自己舌下三穴位处散发着的内气很快就伴随着他的咒语混入了外界……似乎外界的那种微妙力量波动就是被他的这些内气扰动起来的！

一段咒语很短，王弃很快就感觉到了周围那力量的变化也停了下来。

硬要说有什么感觉……他就是觉得这些力量充满了灵性的样子。

随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意志似乎隐隐间与这些力量形成了连接，他仿佛能够简单指挥这种力量?

这个时候他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指，往那手中的水囊处轻点了一下……

周围那灵性的力量立刻就受到了指引，然后一窝蜂地涌入了他的水囊之内。

他的手稍稍抖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了水囊中的水在轻微但却绝对迅速地波动、反应。

这让他有些懊恼，应该将这水倒出来再试的，这样他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这反应很快就结束了，他将水囊拿起来凑到嘴边尝试了一下……发现喝起来果然是十分清甜爽口。

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但是他没觉得很高兴，因为他的心中已经被各种问题给填满了。

……

赵书吏正在秉烛夜读，忽然间抬头，然后意外地自语：“这么快就成功了？也对，这孩子机灵，学得快些也正常。”

但是随后他刚准备继续夜读的时候，却是忽然间无奈地放下了书走出了自己的营帐……那孩子，明明都已经成功了，但怎么还不停下来？

虽然这些波动对于他来说不去理会就行了……但是这营中另有一人却是会抓狂的！

……

王弃果然就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他拿来了一个小碗，将水囊中的水倒出了一些在碗内，然后又在地面上捡了些泥土搅和入碗内。

他再次念咒，这一次念得更慢一些然后顺便再感应着自己的内气究竟是怎么做到搅动出那一片灵性力量的？

随后这一次的实验他发现，原来咒语的作用是利用声音的振动使得他的内气更好的散发于周围的空气中，而真正搅动那灵性力量的，却是他的舌头。

他的舌头随着每一个发音舌型，使得内气散发时随之震颤，由此撬动了外界某种力量。

在他想来，那些被撬动的力量应该就是王大山总说的‘天地元气’吧。

王大山想要以武入道，就必须感知、纳入这天地元气才行……但是这老汉心思浮躁一直做不到。

而王弃也算是初次明白了术士修行的奥义……以咒法来调用内气撬动天地元气……难怪术士一个个都强得很，先天地位也要比武者高出一筹来。

这是利用力量的方式更高效。

因为就王弃自己的感应来看，这一次他的内气竟然是撬动了起码三倍于自己的天地元气在作用，形成那种极其灵动的状态。

而后咒语完成，这次他没有以手指引了，而是目光稍稍一凝……那些被撬动了的灵性力量就全部汇入了那碗浑浊的泥水中。

他已经发现这些灵性力量并不是听他的手指指挥，而是在他手指指出的时候下意识地动了念头所致……所以根本来说，这还是由他的意志来操纵的。

然后王弃看到了水中出现了一圈似是微小的涟漪……但是随着涟漪扩散，那水中的泥沙却是快速被一阵搅动、下压，然后清水上浮而泥沙下沉在底。

这碗水中依然有泥，不会因为一道咒法就彻底消失，但是这些污泥此时也都仿佛洗净了一般，一个个颗粒分明清清楚楚。

王弃感觉了一下这个过程，就觉得这不是‘振动分离’的原理么？

有趣。

他觉得这方面很有挖掘潜力……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有另外的想法。

这一次他开始无声念咒，不再发出声音，但却是十分注意自己的嘴型与舌头的运动……

他想要试试看无声施咒是否可行。

第十七章 事多的王弃

赵书吏走出营帐远远看向王弃的时候，就发现这孩子正抱着个小碗在一个火盆边上不断地尝试施法。

看那专注的样子，倒是挺让人感到欣慰的。

但是他还没做什么反应的，边上却是忽然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这净水咒是你教给他的？”

赵书吏闻言转头看去，却见正是那银面锦衣的林校尉。

他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本来是白天看他特意绕到山上汲取山泉有些太矫情了一些，于是想以这净水咒代替战技奖励给他，给他个教训。”

“但谁知道，似乎还正中他下怀的样子。”

他对此也是哭笑不得，本以为少年信心，到了军营肯定会追求各种战技……结果这王弃的性子可真是太让人难以描述了，对一项‘生活技能’这么上心。

而林校尉则是语气十分怪异地说道：“还好你教他的只是净水咒这种比较安全的……照他这个折腾法，稍微危险一些的咒法都可能会让他把自己给折腾死。”

赵书吏讶然：“怎么回事？”

林校尉则是捂着额头有些头痛模样地说道：“正常人习得一门咒法并且反复练习本没有错……但是这小子……”

“他第一次成功之后，第二次就开始尝试舍弃咒语直接默声发动咒法。”

“这是还没会走就直接开始练跑！”

听着林校尉的意思，应该是在王弃开始练习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这感应还真是敏锐。

赵书吏对此却并不奇怪，只是好奇地问：“那就难怪了，也就是净水咒这种没什么杀伤力的咒法可以被他这么折腾……不过他还真有够执着的，一直都在尝试默发这净水咒吗？”

林校尉叹息了一声道：“如果真是这样，我早就过去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别那么好高骛远了。”

“如今我还站在这里，就是因为他在失败了四次之后竟然就成功了！”

这下连赵书吏都是愣住了，能够在快速习得净水咒并且很快就舍弃咒语变成默发，这种事情本身倒是并不少见，帝都或者那些隐世门派中培养的天才术士们基本也都能够做到。

但是他惊讶的地方还是在于，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山野村夫之中找出这么个拥有术士才能的少年来。

因为术士的学习很需要灵动的心思以及学识的积累，所以术士门派都喜欢从小培养弟子或者干脆直接是以世家形式存在……野生的能有这种天赋就真的很少见了。

但是林校尉的话还没说完，他继续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

赵书吏摇头。

林校尉说道：“他在成功地默发了咒法之后，又开始想要尝试瞬发了！”

“当然他失败了，但是这次连续两次失败之后他就放弃了继续尝试瞬发，转而开始现在这样的尝试……”

赵书吏问：“现在他是……”

他仔细地看了眼远处的王弃，却见这少年正一手端着水碗一手则是不断变幻着各种手势……这仿佛是手印指决，但是看那扭曲的姿势一看就知道肯定又是不正宗的野路子。

然后赵书吏把话说完了：“他在琢磨指决印法？”

林校尉道：“没错，在发现自己还无法做到瞬发之后，他就开始琢磨以手势代替口舌来施咒了。”

“现在已经是第十一遍尝试……虽然净水咒的消耗很少，但是他的气脉还真是悠长。”

赵书吏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再和林校尉说什么，而是直接走了过去……

王弃正在进行自己的第十二遍尝试，他觉得自己已经隐约有些把握了，但始终难以找到那个窍门……实在是有些难受。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只觉得身边来了一个人。

连忙回头看去，却见是赵书吏来了。

“大人，您怎么来了？”他连忙倒了碗里的水并且藏在身后然后笑着打招呼。

这模样就像是偷玩时被先生抓住了现行的顽童，惹人生笑。

赵书吏看着他没笑，只是很严厉地说道：“路还没走好呢，就已经想着要跑了？你觉得咒语是可以随意舍弃的东西？好好多练练吧，别妄想一步登天。唯有基础夯实了其他事情才能水到渠成。”

王弃连忙点头应是，唯唯诺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然而他心里面怎么想的外人却又不知道了，赵书吏只是不想看一条好苗子走上歧路才忍不住出来提点一句……而且林校尉可能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自己的身份不太好出面单独指点一个小兵罢了。

“现在你什么都别想，回营休息去吧。”

赵书吏见他的样子也懒得多说了。

王弃连忙告辞，然后转身回到了营帐中看似要去睡觉……

赵书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回到了林校尉那隐蔽的角落……

“你怎么还在这蹲着？”赵书吏奇怪地问。

但是林校尉却是让他噤声，然后示意他继续看着那营帐……

赵书吏知道这肯定又是王弃的事情……他就觉得，这小破孩怎么这么麻烦的？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在这隐蔽的角落里就看到了那营帐又被悄悄掀开了一角……王弃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从里面又钻了出来。

赵书吏和林校尉见状都是一阵无语……这个兵是很聪明也很有灵性没错，但这也意味着能折腾！

一般意义上，这就是个刺头。

但他们又实在是怜惜王弃的天赋才华，一时间竟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军中夜游，这可是很犯忌讳的一件事情！

但是王弃很快就打消了他们的怀疑，因为他真不是夜游，而是就在营帐一侧的角落里盘膝坐了下来……看那样子，是在练气。

林校尉和赵书吏见状都是反而叹息了起来……因为他们从王弃的举动上发现了这军营之中练气的一个缺陷……那就是在大通铺中其实并不适合练气。

林校尉低头沉吟一下道：“这倒是个问题……回头让人重新立几个营帐，让学习练气的新兵伍长们都分出来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