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她推开天台的门，走了进去。

　　天台上空依旧被黑雾覆盖，看不到天空，也看不到城市中的霓虹。

　　夏迷在天台上转了一圈，如游戏一般，没有找到武器，也没有找到进出的通道。

　　一切都好像一场精心的骗局。

　　她或许像所有异化的人一样，怀揣着希望，抱着生而为人的美梦成为怪物。

　　夏迷不知道陌生号码还能不能收到信息，她尝试着给对方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在吗？】

　　手机很快振动了一下。

　　陌生号码回复：【在。】

　　夏迷也不知道这条信息是否被“浊”篡改。

　　夏迷：【我看不到你。】

　　陌生号码：【静下心来，坚定信念，摆脱怀疑和沮丧，仔细听，你的感官一定能突破“混浊”的迷障。】

　　夏迷深吸一口气，将斧子抱在怀里，闭上眼睛，静静聆听。

　　她也有怀疑和迷惑，但此时此刻，她除了相信之外，别无选择。

　　既然已经相信陌生号码的话，相信国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那就相信到底吧。

　　夏迷回忆着自己学过的申论理论知识，在心中默默背诵起来。

　　口号、信仰、信念驱散了她心中的迷障，夏迷耳边仿佛响起了“哒哒哒”的声音，像直升机的声音。

　　她睁开眼，只觉得黑雾中有一处似乎微微发白。

　　夏迷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向那个位置。

　　光照到的地方，黑雾渐渐散去，夏迷看到一架直升机悬在天台上方，一个身穿黑色防护服，头戴严密头盔的人，踩在直升机降下的梯子上，正对她挥手。

　　夏迷没有回应对方，而是低头发信息：【直升机上的人是你吗？】

　　那人一手抓住梯子，一手掏出手机，按了几下。

　　夏迷很快收到信息：【是我，国家特殊事件处理局第一分队队长，廖天华。】

　　夏迷来不及感动，忙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什么级别？真的能给我编制吗？】

　　廖天华看到信息后明显僵硬了一下，险些从直升机上掉下来。

　　稳定身形后他才回复了信息。

　　陌生号码：【我现在是正科级，但由于职务特殊，有副处级的权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招收新队员的权限。】

　　陌生号码紧接着又补充了一条信息：【队员都有编制。】

　　至此，夏迷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的编制稳了！

第07章 浊化

　　廖天华单手不方便打字，说话夏迷又听不到，他便用语音转文字发信息：【事不宜迟，我们尽快行动。你是“浊”中之“清”，是“浊”之内唯一可以和外界沟通的人，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你看到了我，就可以构建一条通道，让我们进来。】

　　夏迷：【怎么构建通道，队长？】

　　她已经飞快地叫起了“队长”。

　　廖天华戴着头盔，全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尽管如此，他还是用文字表达了他的抗议：【叫我廖天华或者廖同志就行。】

　　夏迷：【好的，廖队。】

　　夏迷听了，但又没完全听。

　　廖天华没时间和她争辩称呼的问题，当下情况危急，需要尽快解决幸福里公寓6号楼的“浊”化事件，其他的都是小事。

　　他告诉夏迷：【这件事的原理很复杂，我就不一一解释了。总之，构建通道的具体方法就是，你伸出手，拉住我的手，将我拉进“浊”的领域内，就能够构建一个暂时的通道，能让我身后的队员一起进入。】

　　直升机上又探出几个全副武装的头盔，对着夏迷挥了挥手。

　　夏迷也挥了挥手，走向直升机的位置，站在直升机下方，对廖天华伸出手。

　　直升机的梯子向下延伸了一段，廖天华脚踩着软梯，一手抓住梯子，一手伸向夏迷。

　　距离有点不够，廖天华想往下走一节，却见夏迷直接跳了起来，手用力挥向廖天华的手。

　　廖天华连忙伸手握住夏迷的手。

　　这一次构建通道，除了将队员送进来之外，廖天华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救出公寓楼中唯一的正常人夏迷。

　　对战“浊”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他们的队员进来也是九死一生，失败率很高。

　　但只要通道构建成功，他们至少可以将夏迷拉出泥沼，让她回到正常社会。

　　廖天华准确地握向夏迷的手。

　　夏迷跳得高度刚刚好，准确地抓向廖天华的手。

　　两人的手在空中相遇，从对方的手中穿了过去，纷纷扑了个空。

　　夏迷落在地上，有些迷茫地望着自己的手，说道：“碰不到？”

　　廖天华头盔下的脸色发白，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夏迷振作起来，说道：“一定是我起跳时的信仰不够，你等着，我边背党章边起跳。”

　　于是她准确地背着入党誓词，起跳，由于廖天华这次没配合夏迷的动作，夏迷干脆抓向直升机的梯子，再度扑了个空。

　　夏迷毫不气馁地说：“可能是我背错了，没关系，我带了书。”

　　她从书包里取出《毛概》，一边念一边起跳，还是什么也没抓到。

　　夏迷：“可能是我心不够诚，毕竟我杂念很多，算不上信仰坚定的战士。不过没关系，书是中立的、客观的！”

　　这一次，她拿着《毛概》起跳，《毛概》从直升机的梯子划过。

　　碰不到。

　　廖天华与直升机和夏迷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无法相交。

　　夏迷还想再试其他办法，手机振动了一下。

　　廖天华：【别试了，通道不可能构建了。】

　　夏迷不解道：【为什么？】

　　廖天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夏迷：【你已经开始“浊”化，没办法构建通道了。】

　　夏迷不服：【我没有碰到任何“浊”化的部位，我一直很小心。】

　　廖天华：【只要身处在“浊”之内，就会慢慢被浊化，不接触浊化的人，只能减缓浊化的速度，无法避免浊化。】

　　廖天华有些悲伤，这栋楼中最后一个正常人也浊化了。

　　他号称要拯救所有人，但最终没能救下任何人。

　　他们有力量清理这个领域内的“浊”，却因无法进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整栋楼沦陷。

　　这是廖天华第一次面对范围如此广的“浊”，以往的“浊”大都只有一栋房子，一个家庭，牵扯在内不到十人，“浊”的领域没有这么封闭，能够找到缝隙进入，“浊”造成的后果也没有这么大，行动失败的波及范围也不广。

　　这一次，6号楼的共有11层，每层30个房间，平均每个房间入住2人，330间房，660个人。

　　数百条生命，太沉重了。

　　廖天华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

　　看到信息的夏迷垂头不语，廖天华想安慰她，想鼓励她，却又说不出口。

　　此时此刻，无论什么话，都像是欺骗。

　　他看到夏迷低了一会儿头，紧接着打开背包，掏出面包、矿泉水和笔记本电脑。

　　夏迷席地而坐，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一手拿着面包大口吃起来，一手打开电脑，熟练地找到小游戏平台。

　　廖天华不解地望着夏迷。

　　吃面包他可以理解，现在是凌晨三点，夏迷折腾了半个晚上，体力消耗巨大，饥肠辘辘，吃东西补充能量很正常，可她为什么玩游戏呢？

　　被“浊”封闭后，这栋楼没有网络，她还能玩什么游戏，临死前玩一会单机小游戏吗？

　　只见夏迷打开一款名为《哈尼公寓》的游戏，从头开始。

　　她一边恶狠狠地将半个面包一口吞掉，一边操纵着名为“小迷”的游戏角色，打死了游戏中的一只蚊子。

　　“可算是找到你了！”夏迷恨恨道。

　　她一口气喝光一瓶矿泉水，双手熟练地在键盘操作。

　　她飞快地探索房间，在房间里找到一把斧子，拎着斧子将室内隐藏的透明人赶走，砍了隔壁跑出来的马赛克怪物。

　　砍了马赛克怪物后，斧子升级，“小迷”提着新斧子，砍碎了710的房门，进门对着710那满屋子的马赛克暴风乱砍，将710的马赛克怪物拖出来，一路拖进步梯间，拖到顶楼天台。

　　廖天华：“……”

　　他不明白夏迷为什么要玩单机游戏，更不明白夏迷是如何将逃命的i角色玩成恐怖逃生游戏的大boss，更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挂在直升机上看夏迷玩游戏。

　　“小迷”将710的马赛克怪物扔到天台门口，自己则是提着斧子砍碎了天台大门，冲上天台开始搜索。

　　廖天华突然发现，“小迷”走进的天台简直就是6号楼天台的缩小版！

　　“小迷”转了一圈，熟悉地形后，在一个位置站定。

　　正是直升机的正下方。

　　“小迷”抡起斧子起跳，对准廖天华所在的位置用力砍了下去，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起跳加空中攻击，要精准地砸中某个特定部位是很难的，夏迷狂按跳跃键，手指都按出了残影！

　　“小迷”每砍一下，廖天华就觉得身上疼一下。

　　总感觉“小迷”每一斧子都砍在了他身上。

　　“小迷”每次都砍了个空，但夏迷毫不气馁，她一次又一次重复跳跃、空中三板斧的动作，终于在劈了上百次后，游戏中直升机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条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