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不够吃，多来点。

　　白泽从容道：“这是宋穗给我分配的夜宵分量，剩下的不能再动，不然她就知道是你吃的。”

　　朱雀听着这话，脑海里立马幻想出宋穗咄咄逼人的架势，立马气短一半：“……唧。”

　　行吧，不吃就不吃。

　　白泽诚恳建议：“可以灵气饱腹。”

　　朱雀：“……”

　　他果然是学坏了，这绝对是故意的。

　　只是此时此刻，仍未饱腹的朱雀，已经无暇在这种小事上纠结，有气无力地“啾”一声，让对方带自己回去休息。

　　就这样，白泽抬着手臂，托着手掌心的小肥啾回到一楼客卧。

　　房门关上后，白泽看着翅膀张开、陷在枕头里的朱雀，自己半躺在另一边，取出宋穗给他买的高中教材。

　　他一边汲取知识，一边道：“她有时候皮了点，但没有坏心。”

　　朱雀的脑袋朝墙，闻言，愤愤然反驳：“啾啾唧……”

　　才没有，她一点也没有对本神鸟的尊敬，还不给吃的，想要饿死鸟。

　　你还助纣为虐，跟着一起欺负鸟！

　　白泽对此，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在上古时期，朱雀被尊为瑞兽。

　　它所遇见的人族、妖族，要么因信仰而敬重它，要么因惧怕强大的实力而躲着它。哪怕是天上的神族，都会给它三分薄面，连天帝都夸赞它。

　　朱雀过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舒坦日子，再加上它天生一副骄傲自负的性格，骤然来到讲究“自由平等、互相尊重”的现代社会，和出生在新时代的宋穗不对付，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泽不打算立刻和朱雀聊什么“新时代的生存要领”，直截了当地点出关键点：“根据《白泽图》所含的天地法则，作为命定之主，宋穗可以在一百年内强行控制你的行为。只要她吩咐的事不损害阴德，你都必须听从。”

　　听后，朱雀沉默了。

　　它只是性格傲气、眼高于顶，但并不蠢，听得懂白泽的言下之意——

　　实际上，宋穗很尊重神兽的自主权利。

　　哪怕烧了墙，哪怕出言不逊，宋穗也从来没有强制朱雀去做什么，而是用她所信奉的规则来解决。

　　白泽垂下眼眸，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将他和宋穗多日来的相处日常娓娓道来，着重讲了今天白天的事情，最后轻轻笑了：“就在今天中午，她说把我们神兽当家人。”

　　真的是一个非常真诚、温暖的小妖怪啊。

　　在白泽叙述的过程中，朱雀一直没转过脑袋，维持趴在枕头上的姿势。

　　只是拖在屁股后面的尾羽，时不时小幅度地动，可见它一直在听。

　　白泽说完想说的话，继续专心看教材，体贴地给朱雀留下单独思考的时间。

　　过去许久，身边突然传出细碎的动静，白泽顺势偏头望去。

　　只见朱雀重新打起精神，气昂昂地挺着肥肚子站在枕头上，似乎想说什么。

　　白泽放下书本，专心等待。

　　朱雀喜欢被人注视，抖抖羽毛，一双黝黑的豆豆眼里精光四射，张嘴就是一连串快速鸟叫。

　　所以，她们口中的小白就是你？

　　大名鼎鼎的神兽白泽，不仅化成猫去取悦人类，还用人形出卖美色？

　　白泽：“……”

　　白泽面无表情：“灵气饱腹。”

　　朱雀：“……”

　　小鸟扑回枕头里，气愤地啄枕套。

　　学坏了，白泽就是学坏了！

　　不一会儿，房间里又传出鸟叫。

　　“啾啾啾？”

　　那个能拿出吃的、冷冷的东西是什么？

　　“冰箱。”白泽耐心地回复，解释了一番冰箱的原理和用途。

　　“啾，啾唧？”

　　她们手里的铁盒子呢，有光有声音的，又是什么？

　　“手机。”白泽翻过一页书。

　　“啾啾……”

　　-

　　夜色已浓，一道兽影从妖管局二楼掠出，踩着夜风，用妖力隐去身形，奔向最近的人类居所。

　　片刻后，它落在一栋老居民楼楼顶的阴影处，化作一团黑黄色的影子，沿着墙体外壁，从上往下窜进一户户人家的卧室。

　　每等它钻出房间，床上人族的表情便会重归宁静平和，成人因生活压力而紧皱的眉头松开，三头身小娃娃的脸上露出单纯天真的笑容。

　　二楼某间关着灯的卧室内，床上鼓着一团被子，依稀听见呼吸声。

　　黑黄色影子窜到窗间，瞄了一眼屋内情景。

　　影子：“……”

　　又是一个大晚上偷偷打moba手游、死活不睡觉的人族小屁孩。

　　它一顿，习以为常地继续今晚的巡逻。

　　明月一点点西移，隐身的影子在饶海市窜来窜去。

　　凌晨三点，人妖酣眠之时。

　　此时，影子恰好经过老城区西丰街的某一处小院，撞见一小抹亮眼的红从客厅飞出、直直奔向左手边的小屋。

　　咦？

　　小树妖什么时候养了鸟，白天的时候没看见啊……

　　它停在半空，回忆一番白天所看见的小院布局。

　　左手边的屋子，似乎是……小树妖家里的厨房？

　　影子没从鸟的身上看出妖气，也懒得管“宋穗新买了鸟，却不给吃的”这件事，风一般掠走。

　　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辛苦半夜的兽影才落到妖管局的院落，显出原本的形态。

　　这是一只通体黑黄色的熊，有着大象鼻子、犀牛眼睛，尾巴像牛，爪子似虎。

　　再一阵风吹过，妖兽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疲惫的寸头酷哥。

　　守门的老乌龟正在品茶，慢悠悠探出脑袋：“小陌，回来啦？”

　　时陌挺直腰板，语气里充满尊敬：“归老，早。”

　　归老又问：“昨儿晚上怎么样？”

　　时陌沉默两秒：“……没变化。”

　　这些年来，人族睡得越来越晚，不是熬夜追剧、打游戏、看小说，就是拼命加班工作。其中，通宵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像把睡觉这件事直接进化掉一样。

　　就算睡着了，他们很多都睡不踏实。

　　种种现象，令妖心累，让妖头疼。

　　归老点头：“去楼上吧，小胡给你带了早饭。”

　　时陌点头，与绿袍白发的老头告别，往二楼监察处办公室走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胡灵俪正在微波炉前，举着小树妖留下的保鲜盒翻来覆去地看。

　　胡灵俪和时陌打完招呼，点了一下后者的办公桌：“早饭。”

　　时陌点头道谢，看见胡灵俪准备用微波炉热蔬菜饼，问：“你要吃这个？”

　　胡灵俪点头，笑道：“学学人类，浪费可耻啊。”

　　实际上，是她刚刚打开盒子，由于种族特性，闻出来蔬菜饼的味道有些不对劲。

　　妖管局设有阵法，楼内常年维持适宜的低温，监察办的空调更是365天开着冷气，食物放一晚上并不会坏。因此，她说的不对劲，并非指食物馊掉，而是……

　　一种让胡灵俪都不太敢肯定的可能。

　　她撩了下长发，故意问：“你真的不来点？”

　　时陌坚决摇头，直直往自己位置上走。

　　哪怕看见胡灵俪准备热一下小树妖的蔬菜饼，他也没什么反应，头也不回地往自己位置上走。

　　然而，时陌还没坐下，鼻子忽然闻见一股逐渐浓郁的清甜香气。

　　这种味道一钻进鼻子，他身体里积攒一晚上的郁气居然隐隐有消去的趋势。

　　时陌倏地扭头，看向香味来处：“这……”

　　见他这种反应，胡灵俪肯定了心里的猜测，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哎呀呀，小树妖居然能找到灵蔬，并且做得出灵菜。”

　　她红唇轻启，慢悠悠道：“妖族，似乎要出一个非常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呢。”

　　时陌走进，眼睛盯着微波炉，忍不住咽口水。

　　胡灵俪揶揄道：“刚才谁说不吃？”

　　时陌：“……多分我两块。明天轮休，请你去宋记吃饭。”

　　-

　　与此同时，和杨初畅聊到两点的宋穗，秉持着强大的生物钟，一到六点就睁开眼睛。

　　她怕吵醒睡得正熟的杨初，换了一身衣服，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下楼的时候，宋穗还在琢磨早上吃什么，猜测妖管局的妖怪们有没有发现灵菜的妙处，盘算今天要怎么折腾不听话的臭脾气小鸡。

　　刚走到客厅，她就看见白泽站在院子里，神色古怪地看着厨房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