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苏清衍的脸色前所未见的惨白……他模模糊糊的看着时玖的脸，闪电照亮天际的那一刻，所有的回忆刹那间回笼……

　　他本是仙界的清衍帝君，修得太上无情道法，冷清冷心，十万年一次的劫难却偏偏是个情劫，而他三斩凡身，根本就没有情根，又因着死对头做怪，这情劫渡了八次，八次都失败了。

　　第九次下凡渡劫时，他遮掩天机，强行改命，将自己改了个早夭的命格。

　　因为若九次渡劫失败，重重叠加后，第十次劫难来临时会自动变成生死劫，所以他打算避过这一世情劫，让它直接失败，不要浪费时间，直接去渡那生死劫。

　　他就是渡一百次生死劫，也再不想浪费时间多来一次情劫了，他一向清心寡欲，无欲无求，这还是第一次有目的性的修改了自己的命格，算是人生第一次破格。

　　本该是一出生就死的，可不知道为何，每次死后时光就会回溯。

　　一般的仙人手段是不可能扰乱他亲自改变的命数的，却没想到，不知道是哪个死对头竟然下如此血本，启动了时间禁术，就为了扰乱他一这场劫难？

　　“苏清衍！”时玖的惊叫响在耳边，她绝望的扑了过来，“别怕别怕，我不会让你死了的！不会死的！”

　　苏清衍此刻的眼，是真的无悲无喜，无情无念，那一双清明澄净的眼睛，只是一眼，就让时玖怔愣了片刻。

　　他整个人好像不一样了，有一种淡漠到疏离的气息，高高在上让人连仰视他，都像是一种奢望。

　　他以前只是太过安静，但好歹还会有情绪，如今……却好像完全没有了喜怒哀乐，没有了作为人的一点点烟火气。

　　时玖呆愣在原地，苏清衍看着她的脸，却是在她脸上看到了各种变换不停的相貌……就是这个人，每一世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身边……想方设法的不让他按照既定的命格去死。

　　连拖带拽硬生生在他早夭的命格下，将他养到了十五岁。

　　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他也不过是死前恢复这半刻本尊的神识，却也能看到时玖与他因果牵连，已经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再想看她真身，却又怎么都看不清明。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苏清衍淡淡的开口，仿佛此刻濒临死亡的不是他，脸上的血色和额头上的血洞竟然半点存在感都没有了。

　　只有那平静的眼神有着一股神奇的力量，让时玖从呆愣中仿佛看到了当初站在悬崖边上……那个清雅绝伦，皎如明月的人。

　　“没事的，我会救你的！”时玖回过神来，忙伸手要去扶他。

　　苏清衍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疼得时玖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的眼虽然没有情绪，但是气势摄人，口气清冷，却是不容人拒绝，“生死有命，不要再救我了。”

　　“你以为老娘想救你吗！”时玖此刻真的是崩溃了，天上惊雷不断的提醒着她……那禁术的反噬，又要来了！

　　而且被苏清衍这样的眼神盯着，她竟然有些害怕。

　　“我也是……”时玖的话还没说完，苏清衍闭上了眼睛，安然的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卧槽！”时玖破口大骂，下一瞬间，整个身子化作了一阵灰飞，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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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断尾之痛，如同剜心，这剜心之痛，去掉了时玖半条命，这才多久啊……没想到又断一尾。

　　时玖元气大伤，本就仙力未恢复，如今禁术反噬汹涌，神魂都损了大半，导致仙身不稳……她本就是刚升的仙，接连受此重创，如今怕真的是要跟凡人差不多了。

　　眼前一片黑沉，仿佛再看不到任何希望和光芒。

　　可时玖从小就倔性，强撑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四周天光明亮，刺痛了她的眼睛，天光之中，又见绿油油的小草近在眼前，鼻尖全是清新的青草气息。

　　倒是让自小在涂山野惯了的时玖，找到了一点点的熟悉感。

　　她只觉浑身无力，十分艰难的动了动手……一时也没有发现不对，想到每次回溯时光，都离苏清衍一命呼呜不远，她心中只觉得时间紧迫。

　　摇晃着撑起身子来，这才看到怎么眼前一从灌木都比她高了？

　　“怎么回事？”时玖的声音尖细，奶声奶气的。

　　她惊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四肢着地，不是人身，而是一双小巧的毛茸茸的小爪子，因着本身就是狐狸的原因，所以这姿势也是习惯得很……难道她变回了本体？

　　仔细的看了一眼，却又不对，这体型怎么那么小？

　　而且听力极佳，时玖听着不远处的水声，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河边水流清澈，找了个水流平缓的地方，往里一看。

　　“……”

　　耳廓狐。

　　好吧，是周围没有了适合的尸体，还是她实在虚弱，已经无法上得死人的身了？就找了这么一只与她本源最为相近的小狐狸，有益于她恢复仙力。

　　看着水中自己宽阔的大耳朵，尖细的小脸，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身上的毛是乳白色的，背部微微有些奶黄，尾巴蓬松柔软，轻轻一摇，看到了尾尖有些微黑，像是一只沾了墨汁的毛笔。

　　好看是好看了，比附身在人身上可爱多了，可时玖心里却十分绝望。

　　只因为这耳廓狐的体型是所有狐狸里最小的一种，这身体，就跟一只小猫差不多大！

　　这能干点啥啊？

　　可是又不能不去救苏清衍，否则真不知道下次是不是还能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睁开眼睛了。

　　这身体却是和时玖的神魂契合，体力恢复得很快，时玖撒开了腿就朝着苏清衍的小竹屋跑去。

　　她如今就在不远处的森林里，可因为实在太小，体力消耗很大，等到隐隐看到小竹屋的时候，已经几乎快要累死了，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浑身毛都乱了，恨不得趴在地上爬过去。

　　这时候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正是那大个头男人将碗砸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好端端的尸体不见了，这方圆十里地，只有你一个人住，今天不让我们进去搜一搜，要你好看！”

　　尸体就不说了，重要的是尸体上那些花了大半身家置办的金首饰啊！

　　时玖喘着粗气，听到这声音后，莫名的又浑身充满了力量。

　　“有话好好说，不要砸东西！”时玖飞一般的窜进了屋子里，屋子里的情形和片刻之前差不多，一屋子五大三粗的汉子围住了苏清衍。

　　可苏清衍气定神闲的站在桌前，眉眼冷淡，丝毫不见惧色，不论这些人骂什么，他都不说话，已经是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了。

　　那罪魁祸首的茶壶还好好的摆在桌上，时玖一下就窜了上了桌子，挡在了苏清衍身前。

　　“什么东西！”这一抹身影突然窜出来，吓了众人一跳。

　　定睛一看，是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大耳朵狐狸，大家都愣了一下，只有苏清衍的眼神一下盯在了小狐狸身上，有些挪不开眼。

　　“哪来的畜生！”领头的男人一巴掌扇了过来。

　　一向冷静自持，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苏清衍却突然动了！

　　他一把将时玖抱在了怀里，眉头皱起，责怪的盯着那男人，“不过一个小狐狸罢了，你想打死它不成？”

　　那暴躁男终于还是抓起了茶壶，叫骂了起来，“我不仅要打它，你若不将那些首饰交出来，我连你一起打！”

　　这就不能忍啦！

　　时玖蓄足了力道，一下从苏清衍的怀里跳了出来，也不管一只狐狸能不能说话，开口就用尖细的声音骂了起来，“你个小赤佬，大混蛋，我让你砸东西，我让你砸东西！”

　　狐狸虽小，但是时玖这一下爆发力十足，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意志力，闪电一样的飞了出去一下抱住了那男人的脸，一双爪子不要命的超他脸上抓去。

　　“让你砸，让你砸！让你砸！”时玖声音越来越尖利，看起来十分凶猛，不过片刻，那男人就被抓了满脸的血痕。

　　人群一时反应不过来，那暴躁男也是痛极了，狐狸打人就算了，还开口说话了，心中惊惶不定，一把推开了抱在脑袋上的小狐狸。

　　时玖惯性的落在桌子上，身子伏地，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呜呜’声，还警告道：“快滚！滚出去！”

　　样子真是凶恶无比，但其实心中十分没底，她力气用尽，身体又小，苏清衍是个一碰就死的短命鬼，这一屋子十来个男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可屋子里一群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吓了个够呛，看着暴躁男那一脸的血，也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有妖怪！有妖怪啊！”

　　一群一阵兵荒马乱，夺门而逃，那受尽折磨的门板都直接被挤掉了。

　　“……”时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确定这些人都是纸老虎，竟然这样就被吓跑了，她这才松了口气，身体一软，就软趴趴的倒在了桌子上。

　　她就是开口讲话而已，看这些人给吓得，苏清衍不会也吓跑吧？

　　时玖悄悄的抬眼看了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苏清衍。

　　苏清衍那上总是平淡的眼睛里，闪着点点星光，眼神落在时玖那毫无意识在左摇右摆的尾巴上。

　　意识到他在看自己的尾巴，那眼神太过认真，就跟她看到玫瑰烧鸡时是一样的。

　　难道想吃了她？

　　时玖不由得浑身一抖，尾巴也就僵住了，苏清衍这才回过神来，眼神对上了时玖那双瞪得很大，漆黑圆滚的大眼睛。

　　这时玖刚想要开口求饶，苏清衍却突然扭开了脸，躲开了眼神对视，那动作太快，就显得有一些慌乱和心虚。

　　气氛一时尴尬，苏清衍淡淡的开口道：“谢谢。”

　　语气竟有几分轻柔？

　　这这这……

　　十几年来习惯了苏清衍像个冰冷的大冰坨子，他突然这么温和亲切，时玖还有些不习惯了。

　　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时玖心里有些虚，有点没底，小声试探着道：“你不怕我吗？我……我可是妖怪哩？”

　　“不怕。”苏清衍回答的非常快，说话时眼神又朝着时玖的尾巴瞟去，手指也无意中动了动。

　　时玖觉得他怪怪的，又仰着小脑袋去看他，苏清衍别扭的咳了一声，眼神下移，看着桌角，嘴里却对时玖说：“万物有灵，皆分善恶，你救了我，我自然不会怕你。”

　　他竟然还懂这种大道理？

　　时玖狐疑的看着他，而且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可是竟然不怕，怎么不敢看她？

　　奇奇怪怪的。

　　可苏清衍的神情很平静，时玖一直在留意着他，毕竟自己现在属于弱势群体，万一他突然发狂，自己岂不是要凉？

　　她看到苏清衍将手捏成了拳，全身毛都竖了起来，然后看到他十分可疑的将拳头藏在了袖子里。

　　时玖四肢暗暗蓄力，打算出其不意先跑了再说，却不料苏清衍淡然开口道：“你受伤了吗？我帮你看看？”

　　“没有！”时玖脱口而出，“我可厉害了，我告诉你！你别看我小，我抓起来人可疼了，刚才你也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