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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和她一样,共享漫长昏糜的夜。

  她起身去冰箱拿了酸奶喝,喝了一大罐,试图用这种方式唤回自己。

  结果没几个小时她就拉起了肚子。

  爸妈都去上班,她一个人在家。

  她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吃坏了,结果量了体温发烧了。

  还吐。

  她在洗手间吐得直扶墙。

  她快受不了频繁往洗手间跑了,匍在床上胡思乱想,干脆在洗手间放一张沙发才好。

  才病了半天。

  她就变了个样,腿打不直,胃痛得难以休息,平躺侧躺都不对。

  孟秋不大想打扰父母,查了查症状,应该是肠胃炎,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想保持体力,午餐好好点了粥,结果塞了两三口,胃里一阵灼烧,再也吃不下去。

  她吃了退烧药,重新躺回床上,盖了点被子,借着药劲昏昏沉沉睡过去。

  然而身子烫得受不了,真正地在火上烤,一个下午似梦似醒。

  手机里有两个赵曦亭的未接电话。

  孟秋眼皮软得睁不开。

  她听到了,但脑子反应有些慢,没来得及接。

  赵曦亭很有耐心地打来第三个。

  孟秋把手机压在耳朵底下,蹭着那股冰凉,在他开口之前,没什么力气地解释,“不是故意不接的,我不太舒服。”

  那边很短暂的沉默。

  孟秋提起力气看手机,差点以为被自己挂了。

  屏幕上的分秒在走。

  “没想责怪你。”

  “开视频好吗?我看看你现在的状态。”

  意外的,赵曦亭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柔。

  孟秋这次没拒绝。

  她不太擅长麻烦别人,让人知道生病就好像麻烦别人了一场。

  但面对赵曦亭,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麻烦他。

  镜头里小姑娘半闭着眼睛,脸藏在头发里,唇瓣又红又干,干得起皮,她的眼睛还是清澈的,只是软的,细弱的,像无力生长的生命体。

  才一天没联系就弄成这样。

  赵曦亭四肢像灌了一阵雨,从南方吹来的雨,灌得通体微凉。

  他长睫定住,沉静地看着屏幕里的人,没有立即说话。

  “没什么,就是吃坏了东西,可能是肠胃炎。”孟秋解释。

  她甚至没有力气观察赵曦亭在哪。

  只听到他的嗓音温得像一盅汤,平平和和地从屏幕对面探过来,叮嘱:“我给你找个人,陪你去医院。”

  “成么?”

  孟秋不想去医院。

  医院对她来说有点遥远,她平时不怎么生病,就算感冒咳嗽休息几天就好了。

  况且这次除了烧得厉害一些,腿软一些,也没有什么的。

  或许明天就康复了。

  赵曦亭听着她的沉默,鼻息喷出一缕轻笑,呼吸深长,有些无奈。

  “真是小孩儿。”

  “孟秋,能不能好好顾惜自己?”

  “是不是连爸妈也没说。嗯?”

  孟秋和他这么平平静静说话,有点像回到刚认识那会儿,他也总说她是小朋友。

  赵曦亭不容她耍性子,直截了当强势道:“半个多小时后有人会来带你。”

  “你要是不肯走,我直接给你爸打电话。”

  孟秋听得脑子一嗡,瞥了瞥他说到做到的表情,径直就坐起来了。

  他要是这么打电话给爸妈,他们没关系也变成有关系了。

  赵曦亭给她安排了辆车。

  医生诊断就是肠胃炎。

  和孟秋推测的大差不差。

  但还有一样。

  她这次烧这么厉害,还因为吓着了。

  医生问她发生过什么。

  孟秋看了眼陪她的人,摇摇头说没什么,却想起惊魂不定的那个晚上,清凉冷白的灯一簇簇扎进眼里。

  原来她以为已然忘掉的纵横交错的情绪,都分裂成一片片,变成了失衡的梦境。

  除了挂水,医生给她开了些安神的药。

  爸妈回来听说她去过医院,急坏了,问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怎么不告诉他们。

  孟秋只提了肠胃炎的部分,说没什么大问题。

  何宛菡有些自责,“冰箱有段时间没清了,是得理一理,夏天天气热,细菌多,以后开瓶过的东西都不要吃了。”

  “不光秋秋,元纬你也注意点。”

  孟元纬点点头,手背试了试孟秋额头,慈爱道:“不烧了。明天中午爸爸回来给你做饭?”

  孟秋心里暖了暖,温声安抚他们:“打完针就好多啦。没事的爸爸,你们来回不方便,明天我还要输液的,去外面吃好啦,会吃干净的东西的。”

  -

  输液要输三天。

  第二天赵曦亭悄没声就来了。

  来之前他问她在哪。

  孟秋说在打针。

  没几分钟赵曦亭就出现在了医院输液大厅。

  孟秋径直看向修长的身姿。

  消毒水弥漫的白色灯影里,玻璃有点反光,那点反光担在赵曦亭肩上,稀稀落落漏出山崖残雪的冷寂。

  赵曦亭的长相太出众了。

  孟秋大概一辈子都会记得。

  但在此刻,他陌生得像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画。

  时间和面容在轨道上各归各,重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新的人。

  她听到耳畔小孩子打针的哭声,再眨眨眼,还有人咳嗽。

  她定定地望着他,仿佛是周遭病气里最健康的一抹。

  赵曦亭姿态矜贵,自然不少人偷瞥他,他过来孟秋面前,说的第一句却是,“怎么低头了,不想见我啊?”

  “让人给你单开了病床,去躺着。”

  孟秋坐到病床上,没有立马躺上去,看着桌几上摆了一束很好的花,白的粉的都有,她认不出名字,不是玫瑰和百合,闻着很淡雅,多半有些安神的功效。

  为这抹安神,她不知怎么看得烦躁,连病房也不想待了。

  她垂睫两只手迭在一起,针管上的胶带没有黏好,她右手慢腾腾磨着翘起来的地方。

  赵曦亭俯身想抱起她,要把她放到床上,孟秋像鱼一样滑开,他哪会给她拒绝的机会,两只手牢牢擒住她的腰,长腿也一起往床上跪。

  孟秋手臂摇摆推他,输液袋晃起来,赵曦亭就停下了,两人保持半抱半推的姿势。

  他松开手,等她坐正,手想搭在她肩上,像要摸她的头,孟秋侧了侧,连碰都不让他碰。

  赵曦亭神色寡淡地俯视。

  孟秋不敢看他表情,抿唇拨弄床单上的带子。

  赵曦亭蹲下去给她脱鞋,扼住她脚踝,不让她动。

  要不是她手上在打针,应该也是挣脱不得的下场。

  赵曦亭两只手撑在她两侧,俯身,垂眼盯她睫,几乎抵住她额头,笃定道:“在怪我。”

  孟秋顶着他的寒气,头不敢抬,但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劲,轻声说:“哪儿敢呀。”

  “为什么不敢呢,孟秋?嗯?”赵曦亭手放在她的腰上,把她压向自己,轻轻捏起她下巴,“你是我女朋友,为什么不敢?”

  孟秋想起睡不好的那几晚,医生说,如果不是受了惊吓,抵抗力下降的话,她也不会烧得那么厉害。

  她已经很努力不怕他了,也很努力在迁就他了。

  她真的很努力了。

  孟秋清澈的眼睛抬起来,平静地放在他脸上,和他较真,“你问问你自己,我真的可以吗?”

  赵曦亭眉宇浅浅拢起,淡声说:“可以的,孟秋。”

  孟秋在他眼睛里找自己,很小的一簇,正仰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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