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不过林舒对这些没有兴趣——

　　“钟先生，我不是来道德审判你的，也不负责为你们梳理感情纠纷，我只负责为你争取你的利益。”

　　“从案子的角度来说，你隐瞒自己已婚身份，郑晓晓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是好事。”

　　林舒露出专业的笑容，简单解释了原委：“现在我们手上有证据能证明郑晓晓和辛厉一同看了婚纱，还一起买了房，外加还有一些证据，基本可以落实他们两人的关系，所以如今我们知道郑晓晓另有对象快要结婚，但郑晓晓不知道你已婚，这里面有一个信息差。”

　　“你们两人对外是一对恩爱情侣，粉丝众多，其中不乏狂热的cp粉，那么你们这个情侣账号里，谁先打破承诺、出轨、另寻新欢，甚至还用了共同的钱，那一定会成为舆论的众矢之的。”

　　“现在郑晓晓有证据捏在我们手里，但你的情况郑晓晓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可以用手上这张牌，和郑晓晓谈判。”

　　有时候法律不是凭着一股冲动去起诉就完事的。

　　起诉面临一审二审执行这一漫长的流程，费时费力，如果能协商就解决，自然效率更高。

　　郑晓晓看中的是钱，是情侣账号的价值，是自己的形象。

　　“如果宣布你们只是和平分手，那么就算账号留给你，郑晓晓未来也能凭借此前的热度重新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账号，和辛厉秀恩爱，她擅长剪辑拍摄，未来做大做强指日可待；但如果她不愿意让步，最终落到对簿公堂的地步，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她和辛厉的事被曝出，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林舒笑了笑：“当然，一起逛婚纱一起买房，都可以辩称是朋友，不过后天下午一点，他们在街心花园的咖啡店后院会有求婚仪式彩排，现场一定会布置好双方的姓名，这个证据是决定性的。”

　　“求婚仪式？还彩排？”钟鹏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有些咬牙切齿道，“郑晓晓可真够行的。”

　　他有些焦躁道：“那我能拿到钱拿到账号吧？”

　　“顺利取证完求婚仪式，确证郑晓晓和辛厉的关系，那就可以。”

　　林舒现在掌握的信息远大于郑晓晓对钟鹏的了解，郑晓晓既不知道钟鹏已婚，更不知道钟鹏的配偶是谁在哪工作，而林舒既知道辛厉，还知道辛厉的工作地点。

　　信息差是谈判的关键，是对价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郑晓晓误以为钟鹏身上不存在瑕疵漏洞和可攻击的弱点，而自己身上不干净的时候，她就会让步。

　　**

　　等送走了钟鹏，林舒才放松下来。

　　拜男人的劣根性所赐，案子的进展比想的要容易。

　　她看向许诗嘉：“所以现在除了要证明求婚彩排的两个当事人姓名外，别的就剩下谈判了。”

　　林舒对自己的谈判能力非常有信心，自信能争取到钟鹏想要的利益。

　　她看了一眼许诗嘉：“得知辛厉的工作地点也是重要的，就像一种心理战术一样，当郑晓晓发现自己竭力隐藏的人被我们发现，甚至连工作地点都知道，她会慌乱，也会害怕我们对辛厉有什么行动，影响他的工作。”

　　“当然，我们不可能做任何违法的事，不会去骚扰辛厉，不会在网上曝光他，不会引导网友辱骂他是介入郑晓晓钟鹏的小三，但郑晓晓不了解我们，她会很戒备很警惕很焦虑，只要她觉得我们能，我们会，她就会后怕。”

　　“所以在谈判中，她更容易让步。”

　　许诗嘉板着脸，问了一句：“你这么说是为了让我好受点吗？”

　　“嗯？”

　　“证明我子孙后代的牺牲是有意义的。证明今天去医院不是浪费时间不是毫无意义的。”他清了清嗓子，看了林舒一眼，“你有这份心想到这个，是让我好受点了。”

　　“……”天地良心，林舒根本没有这份心！

　　她讲这番话单纯是想寓教于学打算教育下许诗嘉！

　　“谈判是成功律师必须掌握的能力，但谈判也是有技巧的，比如占据心理优势，让对方心理上露怯，而这种优势大部分时候靠信息差来完成，让对方认为你已经洞悉了一切，对方在谈判时越是不自信，越是自我怀疑，就越会让步。”

　　“所以我们这次做的取证并不是浪费时间。”

　　“但是，未来我确实不能排除我带你做的取证是浪费时间的情况。”

　　林舒认真道：“律师做案子不像是学生做习题，出题人会出一道肯定用公式能解答的题，很多时候，我们遇到的案子，案情复杂，事实纷乱，你一开始办案的思路可能就是错的，很可能需要撞南墙以后才能验证思路错误，然后换一条路再走，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解决的方案，不能像习题一样有一个固定答案，你只能尽可能地离客户想要的答案靠近。”

　　“未来有可能很多取证或者办案前期准备最后被验证成无用功，但你不做这些无用功，不真正上手，你面对案子，更无从下手。”

　　林舒喝了口热茶，有些嘲讽：“这次取证思路最后能正确，也得益于男人的一些劣根性。不过更讽刺的是这种隐瞒和推卸的劣根性最后竟然成了谈判的重大利好。”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许诗嘉显然不同意，他反驳道，“这个世界还是有好男人的。”

　　他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转头看向林舒，有些咬牙切齿道：“而且你别性别歧视，这世界也不是只有男的不行，也有坏女人。”

　　是，怎么不是。

　　初夜睡完就跑，这恐怕是把许诗嘉打击得不轻，可能都有心理阴影了，都消失那么久了，如今还能句句不离这个女的。

　　不过骂归骂这个女的，为什么要瞪林舒呢，简直是无妄之灾。

　　但近期许诗嘉的表现是可以的，林舒决定同仇敌忾以示自己对许诗嘉的支持：“是，有些女的是很坏，我觉得至少给你个说法吧？对不对？又不是一次性用品，用完就扔，退货还有个理由吧？”

　　“内裤这类的贴身物品一般都不享受七天无理由退货呢，怎么你一个大活人，就直接把你退了，待遇简直连内裤都不如，确实是没天理没道德！”

　　“不过，人都是一次次挫折后成长的，你经历这个，其实是一种历练，亲身体验了渣女的坏，未来才能慧眼识珠找到好女孩对不对？以后和好女孩谈恋爱，才会更珍惜。”

　　结果林舒这话下去，许诗嘉不仅没领情，甚至阴阳怪气起来：“女人不坏，男人不爱，我就要找坏的，然后用我的人格魅力让她改邪归正，不行吗？”

　　许诗嘉说完，板着脸走了，留下林舒目瞪口呆。

　　？？？

　　不是？现在不健康的恋爱这么流行？

　　既然要让人家改邪归正，不能直接找好的吗？

　　当代年轻人的心理是不是有点过于扭曲了？

第15章

　　钟鹏的案子方案已定, 就等求婚仪式彩排时想个办法取证就行，而求婚彩排在后天，因此虽然没正式给许诗嘉放假, 但中间的一天空挡，林舒也没给许诗嘉安排太多活儿, 只给了他几份合同修改, 而她也约见了好几个意向客户，拜访了几家潜在的客户公司，希望能进一步开拓案源。

　　大约是一天的休整很有效, 到求婚彩排当天, 许诗嘉已经精神抖索, 他又穿得像是自己才要去结婚一样，像个出逃孔雀。

　　面对林舒眼神的质问，许诗嘉很是理直气壮——

　　“辛厉今天是男主角, 肯定穿得好，我要是穿的太朴素，被他压过去了怎么办？现在明星发通告不都‘艳压’吗？我不能被他艳压。”

　　“尤其他是个吃软饭的，我是个能大义灭亲即便牺牲自己后代，也坚持靠自己双手劳动挣钱的男人, 不能输给他吧？”

　　“……”

　　罢了, 林舒麻木地想，习惯就好……

　　今天路有些堵, 林舒刚想用手机回几个邮件，就听许诗嘉突然惊讶道：“一屋两人三餐四季怎么开直播了？”

　　郑晓晓马上要求婚彩排呢, 这自然是保密的, 怎么还有空开直播？

　　不过很快，林舒就知道了原因。

　　因为开直播的是钟鹏——

　　“各位兄弟姐妹们, 大家从这个账号一路陪着我和晓晓走来，我很感激，但是有一件让我伤心痛苦的事，还是觉得要给大家交代一下。”

　　“晓晓背叛了我，劈腿出轨，偷走了工作室的钱，现在还背着我和另外一个男人订婚了！他们一起用我的钱买了别墅，一起去定了婚纱，现在就要在这家咖啡店开始求婚彩排。”

　　林舒拿过许诗嘉的手机，才发现屏幕里的钟鹏正站在咖啡馆的门口，而直播间人数正在飞速上涨。

　　钟鹏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我女朋友的求婚仪式彩排，我怎么能不参加？今天就直播带大家看一看晓晓和她的新男人，解密求婚仪式现场。”

　　钟鹏的话飞快引爆了网络，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

　　坏事了！

　　林舒也和许诗嘉飞快往咖啡馆里走。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直播间里，已经出现了求婚彩排现场布置的气球，而钟鹏踏进去，一脚一个，直播间和现实里，都传来了气球被踩爆的声音。

　　林舒和许诗嘉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抿着唇冲进了求婚彩排现场。

　　此刻的现场早已一片混乱，几个工作人员四散逃离，而钟鹏还在泄愤地踩着气球，摔着桌上一切能看到的东西。

　　郑晓晓则十分诧异震惊地看着他，她身边站着辛厉，脸色有些愣神。

　　钟鹏一看到郑晓晓和辛厉，整个人都爆发了，他指着郑晓晓的鼻子：“我就知道你从来没真的看得起我过。当初我俩谈恋爱，你爸妈嫌我家条件差，嫌我学历低，后来在一起，也是看我可怜得了癌症吧？后面给我做饭，做账号有起色了，真的是为了一辈子照顾我？不就是为了挣钱吗？”

　　“说的这么好听，那既然号称这么爱我，为什么从没想过和我结婚？我今年上半年和你提了几次结婚，你都搪塞敷衍我，还说时间没到，晚点再说，结果现在和这小白脸，时间就到了？”

　　郑晓晓的表情从茫然到皱眉再到惊疑不定：“钟鹏，你在说什么啊？！”

　　“事到如今还不承认，我的律师都查到了！查到你在这里办求婚仪式彩排呢！都和这小白脸一起去买房看婚纱了！”

　　钟鹏的情绪完全失控了：“嘴上说得好听照顾我，要和我一辈子，结果从没和我想过买房结婚生孩子的事。郑晓晓，你就这样和我一辈子的？”

　　“不过不劳你费心，我没了你，照样也能找到爱我的人！”钟鹏像个长期压抑后陡然逆袭扬眉吐气的人，他冷笑道，“郑晓晓，你不和我结的婚，有别人和我结，你不给我生的孩子，有别人给我生。”

　　“小白脸还在美国的时候，你不拍视频，也不管我，天天往美国跑去私会小白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半年来为什么账号上接的推广断崖式下降吗？”钟鹏冷笑道，“我看恐怕早就办了个小号接私活吧？生怕钱进了我和你这个共同账号，还要分一半给我。”

　　“你知道你这么和小白脸你侬我侬，又算计我钱的时候，都是谁陪在我身边的吗？都是思思。上天也是垂爱我，让我遇到了思思这样的好女孩！”

　　“她和你不一样，听我的话，崇拜我，根本不在意我的钱，单纯因为爱，就愿意和我结婚，愿意给我生孩子，不像你，什么都不愿意为我付出！根本不是真的爱我！你以为没了你，我就找不到老婆没孩子了？”

　　……

　　钟鹏直播，自然能把郑晓晓和辛厉进行求婚仪式彩排的事实拍进去，可完全把郑晓晓所做的一切曝光在公众面前了，原本林舒计划的谈判方案只能完全流产。

　　毕竟都这样了，郑晓晓反正没什么再顾忌的，和钟鹏肯定是鱼死网破，不可能做出任何让步。

　　如今钟鹏还为了自己的面子，炫耀自己找到了另一半，这妥妥的是把自己的把柄往郑晓晓手里塞。

　　可以说钟鹏这一步完全是情绪上头的昏招。

　　林舒也无法理解，他自己都已结婚，孩子也快出生，理应在林舒建议下等待林舒取证后尽可能争取金钱利益，为什么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为什么情绪会这么失控？

　　如今这样，要不是林舒知情，还真要以为他是一位和郑晓晓恋爱多年，一心一意共同创业，最后被抛弃劈腿的受害人。

　　而此刻另外一位当事人郑晓晓，脸上并没有事情败露的恐慌，她的表情惊惧痛苦，是一种受到巨大冲击的不可置信。

　　“可是钟鹏，这求婚彩排，是我和你的啊……”

　　几乎是郑晓晓开口的同时，许诗嘉凑近林舒，低声道：“我看到婚礼主题上写的，不是郑晓晓&辛厉，是郑晓晓&钟鹏……”

　　钟鹏显然也终于看清了婚礼主题上的字样。

　　而几乎也是同时，不知是谁碰到了电脑，电子屏亮了起来，伴随着求婚常用的背景音乐，开始自动播放起钟鹏和郑晓晓的合照来……

　　悠扬的旋律下，谁也没有说话。

　　这真的不是郑晓晓和辛厉的求婚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