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地上一堆碎片，小姑娘显然被吓坏了，站在中间一动不动，只是木然地喃喃道，

　　“我好像把爸爸的酒杯给打烂了。”

　　程澍避开玻璃碎渣，将她从中间拉出来，见她身上没有被划破的痕迹，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看着小姑娘呆滞住的小脸，忽然觉得好笑，没忍住想逗逗她，于是故意慢条斯理地回应道，

　　“自信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程小玥啊了一声，这下真的懵了。

　　因为她知道她的亲爹程星野是有收藏艺术品的嗜好的，有时家里一套杯具，或者一套瓷器，可能都是花了他好几万块钱买回来的。

　　而刚刚被她打烂的那个杯子，碎片上似乎就有KAGAMI的经典标志。

　　程小玥只知道这个牌子很贵，但具体有多贵并没什么概念，马上就惊恐地瞪大眼睛，

　　“这个杯子很贵吗？”

　　程澍逗小孩逗上瘾了，见状勾起唇角，语气恶劣而玩味，

　　“贵不贵的不知道，也就够你一条命吧。”

　　这下程小玥更惊讶了，“我的命这么值钱？”

　　程澍：“？？？”

　　你是这么有自知之明的吗？

　　他被她的反应噎了下，一下哑口无言。

　　默然几秒， 才适应了她过于跳脱的脑回路，再次开口假模假样地安慰她，

　　“别紧张，大不了就挨一顿骂。”

　　毕竟从小到大，这家伙虽然闹腾是事实，但也确实是全家人的宝贝，作为父亲的程星野偶尔会被她气得不轻，最多也只是口头训斥几句，从来没有真正动手打过她。

　　然而程澍的乐观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程小玥一脸担忧地看向他，语气同情又迟疑，

　　“哥，你还是紧张点吧。我打算说是你干的，挑拨一下你俩的父子关系！”

　　程澍：“....？”

第8章 叫哥哥

　　厨房安静一瞬，气氛俨然变得复杂又诡异。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面面相觑。

　　程小玥眨眨眼，一脸清澈无辜，带着几分虚假的同情心看向对面的背锅侠。

　　背锅侠这个名头也不是白得来的。

　　程澍活到现在20年，已经替这小屁孩背了无数的锅，但此时依然微微一顿，第N次被她的馊主意无语气笑。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正要出声训她这个小撒谎精，这时，程星野却也闻声赶了过来。

　　看见厨房里一地碎片，地上的碎片隐约可以认得出来，是他刚买回来的那款新杯子。他当即眉心微蹙，努力保持语气平静地问道，

　　“怎么回事？”

　　熟悉的压迫感，让程小玥立刻感知到厨房里的暴风雨即将袭来。

　　不等程澍回答，她马上抢先开了口，

　　“哥哥把酒瓶打烂了，并且打算赖在我身上！”

　　程澍：“？？？”

　　程澍：“....”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他无语凝噎住，眯着眼看向身边的小姑娘，表情冰冷又欠揍。

　　程小玥做贼心虚，马上低下头，不和他对视。

　　程星野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一看这两人的表情，就已经猜出来始作俑者是谁了。

　　但是小女儿一脸紧张，显然是打破一个昂贵的杯子这件事已经将她吓到了。

　　程星野没打算责备任何人，毕竟自己没把杯子收拾好也该承担一部分责任。

　　他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不动声色地朝背锅侠看了眼，示意他先别开口，然后才很没立场地说，

　　“那是哥哥的不对，你先回房间写作业，我来教训他。”

　　程小玥一听眼前一亮，没想到这就没自己什么事了，立刻点头如捣蒜，然后头也不回地溜回了房间里。

　　......

　　这件事最终没有人挨骂。

　　程星野将她支开后，只是让程澍拿来垃圾袋子，父子俩一块儿将碎片收拾干净了。

　　事情看似完美解决，但是等到父母晚上出去应酬时，程澍还是把小撒谎精从房间里拎出来，好气又好笑地罚她在门口站半小时。

　　罚站这件事，几乎贯穿了程小玥的整个童年，并且一直延续到了最叛逆的青春期。

　　她自知理亏，没敢多顶嘴，乖乖开门穿着拖鞋就走出去，很是郁闷地站在走廊里面壁思过。

　　瑞园一梯两户，中间隔着一个电梯间。顶上的廊灯落下温淡的白光，将她一个人的影子拉得孤寂而悠长。

　　程小玥背着手面对瓷砖墙，因为无聊的缘故，她忍不住开始数瓷砖。

　　这个门厅里一共有三百二十六块砖石，可是这每一块，我都抚摸过无数遍了，其中还有三十一块，已经出现了细碎的裂纹....

　　作为资深宫斗剧爱好者，程小玥开始无聊到抠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因为没带手机的缘故，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但凭直觉，应该至少也有20多分钟了。

　　她平时不爱运动，站没一小会儿脚底就又酸又麻，没忍住换着脚歇息，心情也越发燥郁了起来。

　　就在她再一次将重心转移到左腿上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嗒地一声很细微，似乎有人从对面的门里出来了。

　　程小玥还没来得及回头，一道影子就猝不及防地从她头顶笼罩下来。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恰好和他平直的锁骨平视，而中央突兀的喉结，此时正在她的直视下，微微滚了滚。

　　距离有些近，程小玥倏尔就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气味，清冽干净，带着一股潮湿气，看来他是一回家就洗了个澡。

　　鼻息间的气息萦绕着，程小玥有一瞬的愣神，紧接着听见他声音带笑地开口问道，

　　“在这儿傻站着干嘛？”

　　程小玥抬起头，目光和他狭长的眼眸对视上。

　　走廊灯光柔和浅淡，落在他硬朗立体的五官上，分割出半明半暗的阴影。

　　此刻那双漆黑清亮的眼眸藏匿在阴影下，里头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有种无声无息的亲昵似乎在慢慢填满走廊这一隅小小的空间。

　　程小玥觉得被自己的亲哥罚站有些羞耻，局促地抿了抿唇，有点儿不想说出来。

　　两人无声地静默片刻，谁也没先开口。

　　江见川认识她这么久，一眼就看穿了小姑娘的心事。于是顿了顿，没再追问，只是冲她招手示意，

　　“过来。”

　　这话的意思是要带她去家里玩了。

　　正在被罚站的程小玥有点儿犹豫，但是心想时间好像也差不多到了，便乖乖地跟着他走到对面的屋子里。

　　对面是一模一样的高大木门，里头的格局也基本对称。

　　江见川推开门，在鞋柜上给她拿了双小兔子拖鞋放在脚边。

　　自从两家住对门之后，程小玥很喜欢有事没事就往他家跑，每次一来都要抢占他的拖鞋，啪嗒啪嗒地在屋里走。所以后来江见川干脆很有先见之明地，提前在家里给她备了码数合适的鞋子。

　　程小玥弯腰换好鞋，刚刚站直身体，忽然就被迎面扑过来的一只毛茸茸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居然是条狗！

　　她很是意外和惊喜，一下就忘记了程澍带给她的羞耻，马上伸手要去抱狗，

　　“哇！你养狗啦？”

　　小萨摩耶大概有点儿怕生，跑到跟前忽然停住脚步，见是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很快掉头就躲到了江见川身后，只露出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她。

　　江见川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蹲下身来，随手摸摸狗头。

　　他修长的指节没入萨摩耶毛茸茸的毛发中，清晰又利落，衬得手背骨骼硬朗而分明。

　　程小玥眨眨眼，好奇不已地看着他逗狗，心头也跃跃欲试。

　　她家里没养狗，但每一个女孩子都几乎抗拒不了可爱的汪星人。

　　于是看了几秒，没忍住抬头问，

　　“江见川，我能摸摸这只狗狗吗？”

　　江见川没回答，只是挑了挑眉看着她。

　　他知道这家伙很会见风使舵。没事就喊他江见川，有求于人才喊他哥哥。

　　这会儿他看着小姑娘漂亮清澈的眼睛，忽然就起了逗趣她的心思，于是懒散地抬起眼眸，语气吊儿郎当又玩味，

　　“叫哥哥。”

　　“啊？”

　　程小玥一愣，倏尔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看狗，又抬头看看他。

　　小姑娘的表情很惶恐，但只纠结了几秒，她就仿佛做了什么很艰难的决定，毅然决然地开了口，

　　“好吧。”

　　她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尊敬，

　　“江见川，我能摸摸这只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