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柏然跟着叶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叶子带柏然来到卧室，轻轻关上房门。

　　“她们……”叶子欲言又止，猛摇头。

　　钱佳丽觉得吴素敏装清高，吴素敏觉得钱佳丽爱慕虚荣。二人老早便互相看不上，但碍于自家丈夫与对方丈夫是老同学，且楼上楼下住着，两家孩子又都挺招人喜欢。也就面和心不和，维持表面热络。

　　叶子的卧室很大，可当下只有他们俩人，柏然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插兜，直了直腰，几字一顿道：“我妈，出门前，特意，打扮了。”

　　“唉……”叶子叹了口气，举起手晃来晃去，“我妈听说你妈要来，找了一堆首饰武装自己。然后很失落的和我说，现如今刚入秋，不能穿貂。”

　　柏然别过头笑了，垂眸盯着脚尖。视线再次转向叶子时，有些抱歉道：“我妈专注于和阿姨聊天，都没和你说话。”

　　“这有什么，仅能说明我妈‘魅力’大。”

　　叶子将一个大收纳箱端到爬行毯上，又搬来小桌子，“柏然，帮我拼乐高吧！”

　　只完成了脚趾的巨型霸王龙乐高，是叶子前阵儿心血来潮在网上买的。

　　“你喜欢恐龙？”柏然坐下，研究图纸。

　　“嗯！”叶子抱着抱枕，看柏然认真拼乐高，“这个拼成了有五十厘米高，还有音乐特效呢！”

　　柏然发出灵魂拷问：“那你为什么不拼完？”

　　“我……”叶子把半边脸埋进抱枕，不好意思道：“我拼着拼着，没耐心了。”

　　柏然咧嘴笑，整个人暖洋洋的。

　　“你要不喜欢拼乐高，就不拼了。”叶子很真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都没耐心，还让你替我拼。”

　　“没有。”柏然头也不抬地拼乐高，“我喜欢。”

　　叶子很高兴，跑开又抱来一大盒。

　　“……”柏然梗着脖子，‘咕咚’咽了下口水。

　　“这是雷龙。”叶子拍拍盒子，大方道：“送你！”

　　柏然揉了揉太阳穴，“谢谢。”

　　他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都有事儿做了。

　　乐高，其实……没有那么喜欢……

　　叶子怕柏然无聊，外放相声音频。

　　柏然拼着乐高，听相声。听到笑点，就抬眸和叶子一起笑。

　　卧室外，吴素敏和钱佳丽互相含沙射影，却也诡异得聊的异常火热。直到叶胜平醉醺醺进了家门，吴素敏才如梦初醒般起身，准备叫柏然走。

　　“素敏。”叶胜平抬手招呼，大着舌头说：“稀客。”

　　吴素敏提起一口气，硬着头皮欲寒暄回去。

　　叶胜平已经一步三晃走向叶子卧室，扯脖子吼道：“姑娘啊，快出来！爸给你买梅菜扣肉饼了！”

　　叶子拉开门，柏然叫：“叔。”

　　叶胜平不大清醒的脑袋没反应过来，女儿房内为啥会有个男的。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吴素敏说：“儿子，不早了，回家吧。”

　　叶胜平张开嘴，恍然大悟。粗糙的大手用力摸了把柏然的头，从一大袋子饼里分出一半，硬塞给柏然：“孩子！拿着吃！”

　　柏然捧着分量十足的梅菜扣肉饼，“谢……谢谢。”

　　叶胜平指着他，酝酿了半晌，铿锵有力道：“客气！”

　　“爸。”叶子得到了剩下半袋子饼，粗略数了数，大概五张，“怎么买这么多？”

　　“我去晚了，人家收完摊、骑着三轮子要走。我按着他车把，我说‘不行，我姑娘发话了，就要吃你家饼’。他也说‘不行’，‘收摊了’。那我能放他走么？我说‘不让你白费事，我来十张’。这时候……”叶胜平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继续道：“这时候他犹豫了，我一看有门呀！”

　　钱佳丽觉得丢人，推他回屋：“啊——，知道了、知道了。”

　　“啥——？啥——？啥你就知道了？”叶胜平岿然不动，对老婆打断他向女儿邀功感到不满。

　　叶子只能顺着他的话问：“有门，然后呢？”

　　“然后！”叶胜平胸膛一个大起伏，壮汉秒变可怜虫：“我求他呀——，我说‘我姑娘想吃，我……我不买回去，我晚上睡不着’。”

第13章

　　柏然端着一箱组装了一部分的‘霸王龙’，和一盒未拆封的‘雷龙’，同吴素敏告别叶子一家，上楼了。

　　“这以后谁娶了叶子，可了不得。”关上门、回到自家，吴素敏开启了吐槽模式，“叶子在她对象那儿，但凡受委屈。就叶胜平这种极品女儿奴，把那男的大卸八块都算轻的！”

　　柏然顿住脚，“叶子可以找一个舍不得她受委屈的对象。”

　　“呵呵。”吴素敏冷笑连连，“幼稚！俩人过日子，哪能没有摩擦。”

　　柏然摇了摇头，“我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让我女朋友受委屈。”

　　吴素敏牵起右上唇，对儿子的理想主义感到无语。话题一转，“叶子送你的积木，没事儿时拼一拼，够拼到过年了。”

　　“这个。”柏然指‘雷龙’，“是送我的。”

　　“这个。”柏然指‘霸王龙’，“拼完了，要还给叶子。”

　　“嗯。”吴素敏说：“她送你一个，你帮她拼一个，合情合理。”

　　柏然将乐高搬进卧室，在地上摆阵。

　　吴素敏换了睡衣出来，倚在他房门口，笑眯眯：“儿子。”

　　柏然拼着乐高，头也不抬、轻声哼道：“嗯？”

　　“你对叶子有好感。”吴素敏用的肯定句。

　　柏然动作停滞，黑羽一样的长睫遮住双眸。

　　“少女少男怀个春很正常。”吴素敏蹙眉仰头，愁苦道：“但我实在太讨厌钱佳丽了！可以的话，你换个怀春对象。”

　　“妈——”柏然拉长尾音，表达不满。

　　“好啦~”吴素敏站直身：“我们是民主家庭。你只要不触犯法律、不违背公德，尽管追求心之所向。”为柏然关上房门前，忍不住交代：“还是要劝你一句，你们这个年纪，喜欢归喜欢，别太外露。人家叶子爸妈，应该不想女儿早恋。”

　　“我……”柏然还没弄清自己对叶子的心意，也没打算在当下强行加速弄清自己心意。惊吴素敏这么一说，又好似直接将自己的心意盖棺定论了。

　　张了张嘴，唇边抿成一条直线，随后平静道：“妈，你别瞎想了，我高中毕业前，不考虑恋爱。”

　　楼下叶家，叶子在叶胜平慈爱的注视下，吃了一张半梅菜扣肉饼。

　　“爸，我吃不下了。”

　　叶胜平吸了吸鼻子，捂住眼睛，猛男落泪，“不吃了！不吃了！”

　　钱佳丽、叶子：“……”

　　叶胜平的老毛病，喝完酒就感性，一感性就要哭。

　　“我总以为我姑娘还不大点儿呢！这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呜呜——！我还能再陪她几十年？我舍不得我大姑娘，呜呜——！”

　　钱佳丽连扯数张纸巾，扔给叶胜平，“喝多少，喝成这样？！”

　　叶胜平打了个酒嗝，半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边啜泣边说：“云涛他二姑夫的小舅子昨儿死了，跟我同年，心脏病，‘嘎’一下就没了，之前一点儿征兆都没有。我就想，你说我万一哪天也‘嘎’一下……”

　　“呸！呸！呸！”钱佳丽捂他的嘴，不让他乱说。

　　叶胜平一把掀开钱佳丽的手，“我跟你讲，我要是哪天也‘嘎’一下没了。你想改嫁，没问题。但我的钱、我的房、我的车、我的所有资产，都得是我姑娘的。你敢拿我钱找下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钱佳丽气极反笑，“你要‘嘎’一下没了，我不仅卷走的你钱马上改嫁，我还得把姑娘的姓也改了。”

　　叶胜平‘噌’地坐起身，“钱佳丽，你也是个人？”

　　“你俩别吵了。”叶子噘起嘴，“不会发生的事儿，吵什么呀！”

　　“我不吵。”叶胜平摇摇晃晃进了房间，“我姑娘不让我吵，我就不吵，我听我姑娘的。”

　　钱佳丽猛锤沙发靠垫。

　　“好了，不生气。”叶子推钱佳丽进自己卧室，“今晚和我睡，明天他酒醒了，让他赔给你个貂。”

　　钱佳丽：“这不是貂不貂的事儿！”

　　“嗯、嗯。”叶子止不住点头，“我爸无中生有，伤害了你的心灵。”

　　“还是我姑娘懂我。”钱佳丽化愤懑为力量，“等你爸明天酒醒了，看我咋作他就完了。”

　　叶子相信她的实力，“你可以！”

　　夜里关了灯，母女俩躺在床上准备睡下。

　　叶子睡前习惯性看眼手机，有一小时前经手机通讯录添加的微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个翘着一头呆毛、睡眼惺忪的卡通人物，申请理由：柏然。

　　钱佳丽被叶子屏幕光照了个正着，“十点半了，不睡么？”

　　“睡。”已经十点半了，如果加上好友，很有可能再闲聊两句。叶子将手机关机，想着明早再通过柏然的好友申请。

　　“妈妈晚安。”

　　“晚安。”

　　隔日叶子醒了，彻底忘记好友申请这件事。收拾收拾，趁爸爸还在睡、妈妈没开作前，溜之大吉。

　　在学校门口早餐车，买了鸡肉卷、豆浆；又到早餐店买了炒面，超市买了酸奶、水果拼盘。

　　叶子没上过这么早的学，买多一点，到教室慢慢吃、打发时间。

　　可她没想到，这会儿勤奋好学的尖子生已经在班级学习了，还有认真负责的班主任老师，给他们答疑解惑。

　　叶子提着一堆吃的冒然闯入，撞上这般光景，进也不对、退也不对，陷入了两难境地。

　　“你可真是个大宝贝儿呀！”班主任单手托腮，笑笑，板起脸。没忍住，又笑笑。叹气摇头，无可奈何地摆摆手。

　　“诶！”叶子低眉顺眼走过讲台，想了想，退回来：“老师，你吃没吃？我……买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