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首先，这档节目里出现的歌曲不能是那种传唱度很高的歌曲，传唱度高不行，人们很容易因为一首歌以前在哪里听过，就愿意留在这档节目里听歌手把这首歌唱完的！”

　　“所以我觉得，这次我们的比赛歌曲要求就是，原创！没有对外发表过的！或者颠覆性的改编！改到连他妈都不认识的那种！”

　　“然后！是歌手的选择，不能选那种很有名的！有名的歌手自带流量！也不能选那种特别差唱歌跑调的素人！你都不知道B站有多少视频剪辑素人唱歌跑调！我们的节目会被反向带火的！所以最好就是找那些唱功不错，五音都全，但就是没什么名气的！总之就是中不溜秋那波人！”

　　“最后，是比赛机制。”说到这里，秦贝还沉吟片刻。

　　“很多比赛虽然本身不咋地好看，但经常会因为该拿第一的拿不到第一，该拿最后的拿了第一，节目一下子就被带火了——这种情况我们绝对不能发生！”

　　“既然观众都那么在意歌手的名次，那干脆！我们这档节目比的就不是歌手！而是歌曲！我们学别的节目！给每一期要他们创作的歌曲都定主题！那变成歌曲和歌曲的PK了，我就不信观众还能真情实感的吵起来！”

　　所以在把所有要求融合在一起之后，这个音乐类竞技综艺节目就大致出炉了——

　　这是一档原创类音乐竞技综艺节目。

　　节目组将会要求近三十名创作人根据节目每一期的主题创作歌曲，你们可以合作，也可以单兵作战，如果觉得这一期的主题没有灵感，也可以放弃这一期的比赛。

　　反正一期节目只要有八首以上的歌曲出战就行了。

　　“然后歌曲我们会邀请水平差不多、绝不会拉跨的一群歌手们来演绎。”一个星期后，终于摆脱了上一个项目大失败阴影的贝总在把综艺制作团队找全之后，又一次站在这个会议室里给所有团队里的人开会，讲述着他们这个新节目。

　　“现场会有五百位与这个主题相符的观众参与投票，最后票选出他们心目中认为最符合这个主题的歌曲。节目一共十二期，分别对应十二个主题，最终，这入选的十二首歌将会被收录在一张碟里，在网络和线下同步发售。”

　　“……所以贝总，为什么我们这档节目要叫《这歌听上去很实用》呢？这名字怪怪的啊，什么叫做实用的歌曲？”音乐总监谢谢看着PPT里这个方案，觉得大体流程已经很清楚了，就是他特别好奇这个名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贝总一副“这个问题问得好”的表情，回答道：“这歌听上去很实用，其实是我在逛某宝的时候产生的一个梗，主要是为了能让你们更好的确定每一期的主题。”

　　“你们知道有些东西，是‘这个东西看上去很实用’吗？”

　　贝总在这里举了个例子。

　　就比如你买手机壳，本来你单纯就想买个好看的同时也能保护手机外壳的手机壳，但是突然间你看到网上有个手机壳，它背后是贴有支架的，有了它你就不用买支架了，你就兴高采烈买回来——

　　结果发现你是不用买支架了，但你这个手机后面那个太突出，你也没办法把它在开车的时候架在车载支架上了。

　　结果就是，这个产品，对你来讲，看起来好像很实用，买一个东西拥有两种功能，实际上并没有。

　　差不多的还有很多其他东西，比如长得好看的储蓄罐（你真的往里面存过钱吗？），有暖手功能的充电宝（你真的用它天天捂手吗？），有养肤功能的粉底液（你真的会因为涂它养肤就不涂护肤产品吗？）等。

　　“所以我希望你们在定主题的时候，也要定一些听起来很实用的主题。”

　　年近四十八的音乐总监：“……”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

　　音乐总监：“比如？”

　　贝总说：“比如第一期节目，我给你们定的主题就是，《当你在便秘的时候听的歌》。”

　　音乐总监显然是有过便秘问题的，他一脸黑线：“……谁便秘的时候会想要听歌？！”难受都难受死了当然是想办法拉啊！

　　贝总一拍手：“对啊！这不就符合主题了吗？”

　　人会不会有便秘的时候？

　　会。

　　那有一首歌专门陪伴你的便秘时刻是不是也可以？

　　……好像是可以。

　　但实际生活中你会不会真的去听？

　　……不太会。

　　嗯，完美切题。

　　就是总感觉这主题提出来……创作人真的会有创作灵感吗？

　　音乐总监在第二天，应贝总的要求，开始登门拜访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创作人。

　　音乐创作人都是比较有个性的，不少也是他本人的好友，他去拜访的这一位和他很熟，以前他们经常一起写歌，因为此人非常爱抽烟，人称老烟。

　　老烟抽完一支烟，摁在烟灰缸里，表示只要创作费给够，他就有灵感。

　　说完直接打开电脑——

　　“我当场就可以给你把我第一期参赛作品的歌词给你写出来！保证非常实用！特别切题！”

　　说着在键盘上劈里啪啦一顿打。

　　谢总监定睛一看，歌词是——

　　“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

　　作者有话说：

　　嗯，这节目要是有同款我要看。

第29章 亏钱的第二十九天

　　◎我拍第一期啦！◎

　　音乐总监一共拜访了三十位音乐创作人, 除了两个因为种种原因实在太忙了不参加之外，剩下二十八个创作人对于这部《这歌听上去很实用》综艺都很有兴趣。

　　具体来讲是对这部综艺愿意给他们提供的高待遇感兴趣——只要和这档节目签合同开始录制，就有保底日薪, 如果参加当期节目的录制（就是写歌）就能拿到奖金, 相当于是只要参加就有钱拿！完全解决了一些过得比较贫穷的创作人的生存问题。

　　“最重要的是, 不论这首歌最后拿第几名，大家拿到的奖金是一样的！这就很正确！”参赛创作人橙子在节目组录制第一期节目后期采访素材的时候，在备采间对导演组是这么解释自己来的原因的。

　　橙子曾经是一名创作女歌手，后来因为歌唱界群雄并起, 业内乱七八糟，她就干脆不唱歌了，专门给别人写歌。这些年创作不断, 虽然不能说有写出什么爆火的歌曲, 但不少综艺节目的主题曲都出自她之手，在业内还是站稳了脚跟的。

　　秦贝对创作圈并不是很熟悉, 她给出的要求是“找名不见经传的创作人”, 音乐总监早在加入双黄丸公司之前就听说过这位领导的臭毛病——说话非常委婉、喜欢遮一半讲一半, 你需要逐字逐句钻研才可能领会到其本质精神, 一旦领会了, 这个项目就能红红火火，领会不到, 这项目扑了, 你就卷铺盖走人，这毛病，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你就不能有话直说嘛？！

　　知不知道信息不畅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这要是普通人只听表面意思, 还以为就是字面意思呢, 那不得遵照执行？执行了最后亏本了亏的是公司唉！会倒闭的唉！倒闭唉！

　　当然以上这些话音乐总监也只敢腹诽一下, 几十年的打工人了，他还没有勇气顶撞领导，只敢自己内心疯狂琢磨领导的要求。

　　什么叫“名不见经传”？

　　普罗大众的定义就是没什么名气的人，没怎么听说过的人，但如果你真的去搜搜看这个词汇的意思，会发现它还有一层意思是神秘的人。

　　那谢总监摸了摸自己的头，觉得不可能就是找一群没名气的人，这样写出来的歌万一不靠谱呢？那这部综艺不就扑街预定了？所以他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他觉得贝总的意思应该是要找一群在观众面前没什么名气、但本身又在业内很有实力的人！

　　橙子就是这样一位符合要求的创作人。

　　“歌曲这个东西，其实是没有高下的，有的只是风格的差别，用的乐器的差别，所以我就很不理解那些唱歌节目的PK，你都是不同风格的音乐，本身的受众就不一样，你有什么好比的？”

　　“这档节目就很好，虽然打的招牌还是歌曲比高下，但是实际上节目组对所有的歌曲一视同仁，没有因为排名而对歌曲有不同待遇。”每一首歌都是创作人的心血，就跟自己家孩子一样，但很多时候一些综艺节目为了流量，就拿自家孩子的语文成绩去和别人家孩子的数学成绩比……你这都不是一个科目你有什么好比的？

　　于是以橙子为代表的创作人就觉得还是《这歌听上去很实用》这档节目懂事，虽然名字很奇怪，但对创作人的尊重、自由和钱都给得够够的。

　　这相当于是只要参加节目、不需要怎么露面就能拿钱的活儿，跟给你送钱没差别，不干白不干！

　　至于给的主题……在后采时，导演组问到橙子对这个创作主题的看法的时候，作为脑洞很大的创作人橙子姐姐对这个主题评价很高——

　　“妙啊！”

　　“这个主题就很妙！”

　　“我写过恋爱时候可以听的歌，写过分手时候可以听的歌，写过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听的歌，写过学习的时候可以听的歌，甚至还写过等公交车的歌！唯独没有写过便秘时候可以听的歌！”

　　“我怎么就没想到人还有便秘这个时候呢？”

　　橙子完全无视了节目组众人那如同便秘的表情，表现得非常兴奋。

　　“你们节目组能够抓住这么细节的点，让我无法从我原有的素材库里选歌，不得不重新创作，我觉得你们这一招很厉害，这个主题也很厉害。”

　　“比那些个节目厉害多了！”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拉踩。

　　橙子虽然在此之前没有参加过这种每一期带主题的音乐类综艺节目，但没吃过猪肉还是看见过猪跑的。

　　“现在这些个节目那个主题啊，定的那叫一个模糊！什么给自己的一个礼物，给世界听的一个声音……仿佛随随便便一首歌都符合这个标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谢总监脑海里跳出来好几个带音乐主题的综艺节目……

　　橙子耸耸肩：“当然，我知道他们这么定是为了让更大范围的歌曲能满足主题要求，但讲真，既然什么歌曲都符合主题要求，那为什么还要定那个主题呢？

　　我当时就想，如果你们这档节目给我的主题也是这种，那我在你们问我‘谈一谈对这个主题的看法’的时候，我该怎么编我的话，讲真，我是个很诚实的人，我说不出那么多鬼东西。”

　　谢总监欲言又止，然后就听到总导演对边上的那位跟随导演说：“后面这段掐掉别播。”

　　恩，算了，不用关照了，让这妹子畅所欲言吧。

　　在大致了解了这位创作人的性格之后，很快跟随导演就把问题跳过了好几个可能会出现拉踩其他节目的问题，开始直接问最核心的——

　　“那你觉得自己这次创作的这首歌怎么样？能在这期节目里拿第几名？”

　　橙子对自己写的歌非常有信心：“虽然这首歌从我开始写到写完，一共也就用了三个小时，”事实证明女孩子膨胀起来也是会炫耀的，“但我觉得如果按照什么歌曲最切题这点来考虑的话，那我这首歌的歌词一定是最切合主题的！一定是所有人在便秘的时候最想听到的！”

　　跟随导演无情戳穿：“你是说你整首歌歌词通篇一个‘拉’字这件事吗？”

　　橙子惊愕，不是，理论上你们这个不应该是留个悬念的吗？这还没开始比赛，单纯就是个前期采访，这件事情你们就要讲出去了？我还在期待后面观众听到我这首歌的表情呢！

　　并不知道后期会把很多问题有的剪到片头有的剪到片尾的创作人只能愣愣的点点头。

　　跟随导演继续面无表情道：“那你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四位创作人这次的参赛曲目里，歌词也就一个‘拉’字吗？”

　　刚刚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创意无敌的橙子：“？？？”

　　橙子：“！！！”

　　橙子一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接整颗头出了镜头画面：“什么？！”

　　跟随导演觉得这段反应真的是绝了，低头用小本子把这一段记了下来，发誓一定要建议总导演把这段放在预告片里，让观众好好看看这个当场打脸！真的是心底暗爽！他在收到这妹子这首歌的时候就在期待这一幕了！

　　一脸懵逼的橙子很快就被带去了现场设定的创作人观看平台，受到了另外二十七双眼睛的注视——

　　“所以最后一个也写了《拉拉拉》之歌的就是你是吧？”都是圈内经常合作的，彼此之间没什么客套话，上来就是一波冲突对立扯头花，另外四个同样写了《拉拉拉之歌》的创作人立刻就把她招过来了。

　　“这就有意思了。”橙子瞪大眼睛，发现那个招她过来的是业内从业三十年、工作时长比她年龄都要大的资深创作人老烟！

　　“词儿都一样，那我们打的就是曲儿了。”老烟眯着眼看着看台下方那五百名节目组传说的最具有评价资格的专家评委。

　　“节目组不是一直说这个节目没有黑幕，所有投票公平公正吗？也不知道这下面这波观众评委能多有资格，能不能听得出我们这些曲子里面谁的更有意思。”

　　公平公正是节目组给来参赛的创作人的承诺，为了表现自己的决心，他们特地租了Z省音效最好的演播厅，找的最好的演奏家。

　　同时，在租了的这个演播厅里额外搭了一个看台，就在观众区的上方，属于下面观众讨论声音大一点点他们都能听到的那种，且视角也和观众一样，为的就是让这群参赛人自己亲眼监督比赛投票的公正性，知道自己如果输了那么输在哪里。

　　但其实创作人们还是有些不信的。